“初桉。”
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谢初桉恍惚地睁眼,茫然无措地看着那块多出的阴影。
来的人把伞放到了一旁,他脱下了外套,动作轻柔地披到了谢初桉的肩上 把他裹了进去。
冻僵的身体并没有立即回暖,慕晨风半跪到他面前,伸手把他揽进了怀里。
男人一下又一下地捋着谢初桉的背,顺着他的脊背安抚他麻木的神经。
谢初桉的眼珠颤了颤,鼻翼间充斥着令他心安的气息,情绪在这一刻如绝了坎的洪水,向他席卷而来。
谢初桉扯住了慕晨风的衣角,紧紧地攥着,关节因为过度的用力而发白。
很久,久到空白的大脑开始发冷,谢初桉才不确定地开口:“晨风?”
“是我。”慕晨风说。
语气一如既往地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谢初桉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
然后在下一刻到来之前,他就像抓住了救命乐稿草的溺水者,紧紧地抱住了他,放声大哭。
他再没办法说服自己这没什么。
因为他就是这样,看起来冷静自持,却比大多数人更怕被抛弃和生离死别。
无论多少次,他都会很难过。
只是这一次,比起痛苦,即将结束的释然似乎更胜一筹。
怎么会有人不害怕死亡呢?他曾经想,人为什么会觉得死亡最可怕呢?他现在想。
慕晨风安静地听着,眼里的神色像打翻的调色盘,里面的颜色一片混沌。
他轻轻地扣住了谢初桉的头,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将他扣往自己的颈窝,以保证供他一小片可以喘息的净上。
谢初桉哭累了,枕在他的肩头抽气。
慕晨风侧头亲吻他的额头,动作轻柔地捧起爱人的脸,心疼地用指腹抹去了他眼角的泪,轻声问他:“回家吗?”
谢初桉抹了把脸,缓缓点头。
于是慕晨风看着他通红的鼻尖,过了一会儿,松了手,转身蹲到了谢初桉面前:“那走吧。”他说。
谢初桉犹豫了两秒,趴到了他的背上。
慕景风走地不快,很稳,谢初桉可以安心地将脸理进他的颈间。
一言不发,他恍惚地想:似乎他们一直都是这样,他不用说地太多,因为慕晨风知道他的心思,无论在梦里,还是现实。
虽然他不会说什么,但却会给予他想要的,亲吻,拥抱,或者爱抚。
……
与止此同时,301病房昏迷了数月的少年悠悠转醒。
在短暂的茫然和间接的昏睡过后,清醒的第一件事,却是张口就要找慕晨风。
但大家都在忙碌,忙着记录另一张病床上的人的数据,忙着给闻理更换病房。
只有一旁的护士耐心地安抚说慕医生很忙的。
少年只字不听,情绪激动地反常他拒绝更换病房,要求和谢初桉待在同一个房间。
这样无理的要求显然为医生的工作带去了不少麻烦,但碍于对方是院长的儿子,没办法,只能叫人给赶来的慕晨风打去了电话。
而慕晨风给出的回答言简意赅,显然并不想多说什么。
闻理最终注入了半支镇静剂,在确认身体无大碍后推入了另一间普通病房。
他的记忆如潮水褪去,正如谢初桉所说。
连带着那熟悉至极的身影,“你们不能这样!”他绝望地嘶吼,如逼急的困兽。
“慕晨风呢!叫他来见我!谢初桉让我给他带话!为什么他不来见我!”
“……”
无人回答,给他注射药剂的医生拧着眉,有些不耐烦地对护士一点头“麻烦按住他的胳膊。”
他还是被转去了另一个病房,陷入昏睡前,眼前是看不到头的苍白。
脑子只剩下了那句:“看到他这么狼狈,你们这受益者,会不会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
这句话叩着他的心脏,如恶魔低语,让他几乎崩溃。
慕晨风沉默地听着来人的话,末了起身。
“我知道了。”他说。
护士点头离开,关上门的那一刻,她的眼里含着同情。
慕晨风并没有立刻去见闻理。
他去了301。
站查床前,他看着脸色苍白,了无生气的爱人,目光沉沉。
谢初桉安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地找不到一丝血色,慕晨风一言不发。
他几乎快忘了谢初桉睡觉的样子,明明当时只觉得安静又温柔,为什么现在看到,却觉得这样的让人痛苦?
但他仍然他上前,俯身在谢初桉的额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这个吻温柔而眷念,只是被吻的人被裹挟在冰冷的胶管和机器内,像被掩埋在一堆废墟下的白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无力地挣扎。
他快死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脏这样样说。
慕晨风颤了一瞬,如梦初醒地后退了一步,抿起唇。
慕晨风的目光再度落在起伏偏弱的心率线上。
或许一分钟,或许短短几秒,他的目光收回,浅短地扫过床头柜上的栀子花,很快便挪开了眼,离开了301。
那是院长派人送来的,因为听说谢初桉很喜欢,慕晨风明白那是因为愧疚,但他并不能理解给一个活死人送花有什么意义。
就像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会不受控制地去亲吻一个活死人那样。
明明知道他感受不到,为什么还要那样做?
他想不通,也直觉想明白会让他痛苦。
所以头一次的,他选择了逃避。
……
慕晨风走在长廊上,光影交叠间,似乎听见有人叫他,可他没有回头。
那道声音却没有气恼,仍然是温柔的,带着笑:“我喜欢你送的栀子。”
“如果每天都能收到你送的花,那我一定会高兴一整天。”
“但那样太浪费了,所以你可以把花换成吻。”
“我想在院子里打一个秋千,很小的时候就很想要。”
“或者我们养一只猫,怎么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把街头那只小猫接回来和你一起养。”
“好不好?”
“你走慢一点,好不好?”
“我跟不上你”
他总是在问好不好,行不行,这样麻烦,为什么自己没有嫌过呢?
因为爱吗?
慕晨风停下了脚。
窗外树上的麻雀在叫,今天的阳光丝毫不受影响的好。
如果梦和现实有交点,那或许现在谢初桉就在他的身旁,或许他们应该,再见上一面。
慕晨风顿了顿,觉得这个想法太过无理头和荒谬,于是抬腿走了。
再也没有回头。
……
“闻理。”声音很冷,闻理挣扎的动作猛的一顿。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向来人看去,慕晨风站立在他的面前身形一如既往的修长挺拔。
几个月不见,慕晨风瘦了一圈。
才区区过去几个月,他想,闻理蓦地停下挣扎。
激动和死寂在短短数秒切换,像被按下暂停键的机器。
“慕医生!你来了。”
护士小姐用看救命恩人一样的眼神看了眼慕晨风,又略带头疼地看了闻理一眼,忙不迭道:“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们先走了。”她说。
“麻烦了。”慕晨风微微颔首。
“……”
闻理死死地盯着他,慕晨风带上了门,终于正眼看他,那双墨色的瞳孔里毫无波澜:
“在医院,大声喧哗,给医护人员添麻烦,无理取闹,不配合,老师是这么教你的?”他一条一条地列述,语气平淡无波。
“我......”闻理张了张嘴,又再度归于沉默,像做了错事的孩子。
“……”慕晨风合了合眼,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压着突然腾升的火气,沉声问:“找我什么事。”他捏着文件的指尖泛着白。
“谢初桉怎么样?”闻理咬了咬牙,问。
慕晃风看着他,沉默数秒,语气莫名:“这不是得问你吗?”
心脏猛地一痛,闻理的脸色刹时变地苍白。
明明是很平静的语气,他却莫名地心慌,那种难以知喻的压抑,他无端地从中听出入了质问的意味。
“怎么了。”慕暴风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下意识地扶住了他。
却被猛地抓住了手腕,力气之大,让他下意识地皱了眉。
“谢初桉……”闻理喃喃了两句,突然低下了头,在慕晨风看不见的地方,瞳孔骤然收缩。
慕晨风蹙眉,默不作声地看着闻理,眼底压抑的情绪翻涌。
闻理的呼吸急迫了起来,出口的话牛头不对马尾:“我想不起来了……”他蓦地松了手,然后用力地用指节去敲自己的头。
慕晨风撩衣眼皮没有立刻阻拦,就那么定定地看着闻理表情痛苦地敲打自己的头。
然后在对方即将摔下床的前一秒,轻笑了一声,拦住了他的动作,低声开口:“他要死了。”
“……”
“你想说的是这个吧?”他的语气冷漠而坦然。
“……什么?”
闻理僵住了手,目光露出一丝愕然。
慕晨风无动于衷,没给他多说的机会,他打断了闻理,将手按在了少年的发顶 ,语气疲倦:
“好了,关于谢初桉,以后有时间再聊,我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别再给我添麻烦,配合检查,早点出院,好吗?”
“……”闻理没回,低着头,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砸在了被子上,慕晨风视若无睹,收了手。
他对闻理的颓唐和逼溃崩溃视而不见,只在这句提醒后,揉了揉少年的头,转身离去。
关门声并不突兀,闻理忍不住抬头,那句质闷似乎还在耳畔,带盖扎人的语调和难以描述的情绪,如一根鱼刺梗在他的喉咙。
他知道慕晨风没有说谎,也许是这周,或是下周,总归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谢初桉便全像他说的那样逝去。
谢那个人就像一棵不能见光却生在向阳处的树,见不得光,又被迫向阳,被灼烤,腐蚀,至死方能解脱。
……自那天后,慕晨风便住进了医院。
他把描寄养在了隔壁,但偶尔回家总能看到在自家门口晒太阳浴的猫。
那只叫小乖的描长胖了不少,隔壁的女主人很爱猫,对它的尾巴又心疼,所以不过几天功夫,猫肉眼可见地胖了一圈。
而那条折了角的尾巴还是慢悠悠地晃。
小猫一如既往地爱晒太阳,不知道为什么主人突然不再爱回家,也不知晓它的主人既将死亡。
在余下的空闲时间里,慕晨风几乎都留在了301,他不常接触谢初桉,也很少说话,只是寡然地看着窗外飞过的候鸟,或是那条起伏日渐虚弱,并随着“嘀一一嘀一”声的心率线。
然后在某个瞬间,突然恍然回神,接着如梦初醒地意识到,夏天已经悄然消逝。
而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他与死神擦肩的那天。
那条线不出所料的走到了终点,在最后的一次起伏后,化为了一条笔直的,不再跳动的线。
三千七奉上,四舍五入四千字,超标完成预算(比耶),另外,在此声明,本文背景为架空,现实医生不会不顾病人意愿,小说不上升现实,一切为剧情服务,医生本身是非常神圣不可侵犯的职位,为人民服务,与死神搏斗,作者非常敬重医生,没有任何要冒犯的意思,希望大家理智看文,不骂作者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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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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