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校庆节目的两个方案都被班主任通过了，一个是由林长赢写的小喜剧，另一个是中规中矩的合唱。
明眼人都知道怎么投，但裴程还是先问了陆青云，这两个方案之间有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细枝末节。
“上次中秋晚会就是合唱，我们班得了第一呢，林学神领唱，人气火热。”
听陆青云这么一说，裴程心里哪里还有别的想法，只有一个一定要听见林长赢唱歌的执念，哪怕他也很想看看对方写的什么小喜剧。
节目投票定在午休前，趁着那个空档，林长赢受班主任委托进行了投票，采用匿名制，一人一票。
投合唱写个1在纸上，投喜剧就写个2在纸上，然后从最后一排向前传，传到讲台上，林长赢再进行统计。
最终得到的结果是喜剧遥遥领先，七班的人机们决定奋发图强给他班展示一下他们的幽默感，所以这个结果倒是民心所向。
只是苦了裴程，明明已经拼尽全力，甚至得到了林长赢一句“裴程你别一个人投多票”的警告，依然失去了听对方唱歌的机会。
“被做局了。”裴程呢喃一句，蔫蔫地趴在课桌上午休，一副这世间再也没有人可以动摇我凡心的出世模样。
直到听见班上的同学开始讨论参演喜剧的事情，他才默默伸出一只耳朵来听。
“得找颜值高的，让他们看看我们班的实力，不仅仅学习好，还是长得好，又幽默。”
“喜剧啊…喜剧肯定得有幽默细胞才行，哪能光颜值高。”
“你们说的都对，我觉得要有幽默感也要颜值高才行，这样的人选不就林学神嘛！”
林长赢外貌自是不必多说，而幽默感，从他能写喜剧剧本来看，应该也是有的。
确实很合适，裴程假装睡觉，又没忍住点点头。
谁料林长赢拒绝得极快，十分干脆地说：“我最近很忙，估计担不起这个任务。”
这话引起大家的惋惜，但又不好强求，只能默默考虑起其他人选。
林长赢将报名表上的节目名填好，见迟迟未选出适合人员才出声说了一句：“下午放学前这事要定出来，有意向参与的同学可以到楚恬同学那里报名。”
他说完就离开了讲台，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刷题，高三是不需要休息的，至少他不需要。
越往后学其实知识点越繁杂，之前打好的基础已经失去了大半功效，只能撑起普通的课程来，而无法令人精进。
大多数人都会感到力不从心，包括林长赢。他一直知道自己没有天赋，表面那看似是用天赋挣来的学神荣誉，其实只是他日复一日地舍弃睡眠。
凌晨大多情况下都是寂静至极的，包括居住人员成分复杂的城北筒子楼。
林长赢将开了一夜的空调关掉，打开窗户迎接那已经吹起来的自然风，风吹起他书桌上的试卷，显出那一页密密麻麻的字迹。
手表放在亮得刺眼的台灯旁边，上面的指针指向4的位置，如今已经过了凌晨四点。
林长赢最后刷了一道数学大题，又将剧本完善之后才放下了笔，最后看向手表的那眼，看见今天自己又突破了晚睡记录。
“明天早上六点半起床吧…一个小时总得睡够才是。”
伴随着这句呢喃，坐在书桌前的少年渐渐合上了自己的双眼。
早上闹铃响起来之前，林长赢突然睁开了双眼，他茫然地摸上已经僵硬的后脖颈，在下一秒听见闹铃声时才缓过神来。
“已经六点半了？”林长赢声音发懵，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揉了揉太阳穴来缓解还酸涩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属于清晨的鸡飞狗跳。
穿好校服叼着面包换鞋的时候，林长赢注意到鞋柜位置汪雪梅的拖鞋在那，对方找工作时经常会穿到的高跟鞋又不见踪迹。
心底有了猜想，再抬头时他看向玄关位置的等身镜里之人，阴沉着表情。
“到底怎么回事啊？”
少年的话语无人回应，唯一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此时正陷入窘迫之境。
“四十四岁，年纪有点大了…大学文凭？学历倒是不错…但是你离异带着孩子，孩子多大了？十八？呃…那应该不算什么大事，汪雪梅…嘶，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上了年纪的秃头男人翘着指头捏着女人的简历，上下打量对方的目光如同在对待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他一边思考着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一边用对方的简历挠着自己突然瘙痒的头顶。
见他如此困扰，他身边的同事从办公桌里抬起头，贴心提醒道：“汪雪梅啊，就那个勾引自己好姐妹老公的那个。”
“哦——”秃头胖子突然转变了态度，看向她的目光变为耐人寻味，故意拉长了声调来恶心人，“是她啊。”
“很抱歉，我们这里不招收人品败坏之人呢。”
汪雪梅的应聘之行屡屡碰壁，原本还态度良好的招聘者只要在听见她是之前那件事情的主角时就会变了态度。
明明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依然像蚂蝗一般吸附在她的身上，吸她的血，啖她的肉。
她恨得咬牙切齿，恨得抓狂，偏偏又做不出任何行为来反抗。
等汪雪梅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又一次在外面找工作找了一天，还没找到。
回到家的时候，客厅里昏暗，只有林长赢的房间里透出一点光亮来。
她烧开水为对方泡好果汁，准备做一个慈爱的母亲，端着杯子进去看见趴在书桌前睡觉之人的时候又突然疯魔，杯子脱手落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长赢做作业的时候实在没有撑住，眼皮沉重，眼前的题目成了鬼画符，他最终选择趴在桌子上休息，还特意定了个半小时后的闹钟。
但吵醒他的不是闹铃声，而是玻璃破碎的声音，与肩上陷入皮肉的疼痛。
他茫然地睁开双眼，看着眼底布满血丝之人正凑在他的面前，恶狠狠地掐住他的肩膀，语气癫狂，“怎么一学习就困啊？不，不是，你是天才，睡觉也没关系的…”
汪雪梅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跑出他的卧室，又突然跑进来，大笑地吼道：
“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天才。”
“你没用，你留不住你爸爸，所以他才抛弃我们，这么多年再不见人影。”
“为什么你会是那个人的儿子？”
“你真没用…没用！”
“你发病了吗？”
“你真没有用！”
林长赢一言不发地看着在他面前像疯子一样的女人，这一次他看清了对方藏在凌乱发丝下的眼睛，那眼底是滔天的恨意。
不知道对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我做错什么了吗？”
对他。
…
喜剧有一个主要角色三个次要角色和无数无关角色。
班上的同学都在积极参与，这个年纪的学生或多或少都带着点演员梦，哪怕让他们只作为一个校园班底的喜剧里的群演，他们都是津津有味的。
而校领导又下达了死命令，节目不能粗制滥造，还不能耽误学习。
如此一通操作下来，大家都有了种拯救世界的悲壮感来，瞧啊，只有他们能做到这两个条件。
三个次要角色分别由陆青云、杜航、胡宵雨三个同学担任。
但主要角色僵持了许久，大家都不太敢来挑大梁，最终定下来的是裴程，还是林长赢主动要求的。
裴程一开始比较抗拒，直到林长赢问了一句，“你不愿意当我的男主角吗？”
好嘛，美男计是好用，至少对裴程来说是挺好用的。
他屁颠屁颠地上阵，心底甜蜜到冒泡泡，泡泡飞起来挡住了他看林长赢的眼睛。
裴程没发现林长赢的异样。
喜剧排练安排在每个可以利用起来的休息时间，林长赢虽然没有参演，但剧本是他写的，所以得让他把关。
学习和排练双向进行实在是劳累，但每个人都表现得积极，班主任看在眼里，和大家立下了“如果能得名次，无论第几，都用班费让大家出去聚聚”的约定。
一时之间群情振奋，那一个个的学生简直是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
裴程也跟着乐，又莫名升起忧虑来去看在旁边把关的林长赢，对方温和地朝他笑笑，忧虑就成了甜蜜。
最后一次排练的时候，连班主任都到了现场场，看着节目效果鼓掌，将奶茶发给每个参与的同学，又夸了裴程，夸了陆青云，夸了杜航，夸了所有人，唯独落下了林长赢。
好像无论他做了多少事，做好了多少事，都是理所应当的一般，不需要夸奖。
大家都凑在一起祈祷节目顺利，裴程回头去找林长赢，看见他坐在舞台的最边缘刷题，红布遮住了他大半身体，只能看清那双完全不停歇的手。
哪有人不需要夸奖呢？他心里这样想着，卯足气喊了一嗓子，“最应该感谢的是林长赢，他才是创作出如此精彩剧情的最大功劳者。”
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周围的同学也三三两两地反应过来，跟着他一起嚷嚷，闹哄哄地跑到一脸状态之外的人面前，一起凑上去和对方拥抱。
裴程足智多谋，先抢了个最靠近的位置，和陆青云笑闹着，装作不经意间凑近对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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