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芷托着下巴思忖，灵感的高速上车马驰骋，眼珠一遍遍扫过面前的事物。
洛祁茗还在睡着。一呼一吸，像潮水，涨落有序。梦一叶扁舟瀚海浮，星河滚烫捕珠网。娴静温和，一夜好眠。
她手指摩挲过手脑，做了决定。
"你我和路端，第一个梦境宿主是你，第二个梦境宿主是我。窥梦者都是路端。怎样？"崔芷发送信息，隐隐惴惴不安。
少数天赋异禀的人能够不借助神络同步仪连结多人进入同一个梦境。比如，双胞胎能够接着做对方的梦，甚至是同时做一个相同的梦。这种情况下，血缘关系越近，成功概率越大。
或者像崔芷，洛栖建立紫金驿界在同瞬感应下与她遇见，从那时起，她们就有了联系。像是缔结契约，她可以邀她入梦，甚至是她的亲人的梦境。达成连结多人进入相同梦境的目的。
可路端是一个意外中的意外，他只是寄居在了洛祁茗爷爷的身体里，她寻着血缘从洛栖，延伸到洛祁茗，又从洛祁茗追溯到洛祁茗的爷爷，足足拐了四代。
身体能够或者妄图控制大脑，这件事她没有必胜的把握。
而且，就算真的邀梦成功，崔芷也没有足够的把握确认，路端是真实的他，还是自己或者欧阳宥潜意识里的路端。
盗取的信息有可能是真实路端的想法，也可能是潜意识投射出的虚拟路端的想法。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这件事本身就是一场博弈。
两个都不聪明的人，拿着自己拿得出手的对方感兴趣的东西疯狂作赌，狂乱糜艳。
“挺好，我同意。那我应该梦一个什么场景呢?”欧阳宥即刻回复，毫不阻滞。
他知道时间紧，作为剧院老板，剥削压榨下属的人最知道下属有多累。他给崔芷排了一场又一场演出，正待帷幕来开。
"好问题，我也不知道。"崔芷回答，“主动想象，引导梦境内容就好【1】。”
就算真的给他图纸，他也不会照着想象。他的目标很可能是我，防不胜防的暗算，谁那么着急给自己选坟地。
懒得瞎操心，随便吧。
理论归理论，可真到梦里，谁也没有足够的把握。
她只祈求是个正常梦境，不需要太高维。黑白，第二人称，第三人称，没有五感，梦境结构简单等随便一个都行。
“你需要一个锚点，用来帮助你分辨梦境和现实【2】。比如梦里你可以吃辣，可现实你是过敏的；凭空消失的胎记之类的。不能实现就是现实。”崔芷决定当个好人，虽然不喜欢他，可没必要有意害人。
"可以，我想知道你想象的梦境。"欧阳宥又问。
“月亮下划船。”崔芷回复。
“哼。”欧阳宥在静悄悄的环境发出一声闷哼，像是把一颗石子投进水里。
星河滚烫，闪烁在他的眼睛里，偌大的机甲里只有他一人。
着急像飞蛾，不管不顾扑向他，怒火愈烧愈烈。崔芷看似句句有回应，实则句句不着调。
他对梦的了解只是听说，自己还没有做过高维度的梦。
他的梦没有五感，更没有逻辑，可就算那样，在梦里他也不会感到奇怪，察觉不到是做梦。他有时会以第三人称看着自己像个程序一般做事情，不能干涉。有时又是第一人称。
偶尔被捅了一刀，发现有流血没有痛感，他才会意识到是梦。可依旧不会醒，要等梦里的自己做完梦，他才会醒。他做不到控梦。
他从来记不住梦的具体内容，就算刻意铭记，醒来时也会在一瞬间忘干净。
像是有人刻意操控。
有人说，这是正常的。有人说，控梦会使大脑保持清醒和活跃，干扰睡眠，甚至引发焦虑和抑郁。刻意记录梦会干扰认知，难以分辨现实与梦境，表现出类似精神分裂症的一些症状。
太多有人说，他想要借助崔芷，做一个高维度的梦。或许未来，这会是一个尖端科研。
“先睡五个小时。你自己注射，而且要想办法给路端注射。五分钟后开始。”崔芷发送。
崔芷一个野路子盗梦师，没有系统学习，纯属因为自己的梦太过离谱，才会去自学盗梦师相关课程。
她不仅能做清醒梦，还能控梦，甚至还有存档机制。做完一个梦她可以自我选择，是否记得，或者下一次接着这个梦做。而且还可以控制做梦的时间，有时候隐隐约约她会觉得该醒了，这时候就是她自己规划的想做多长时间的梦 。
正是这一点 ，她清楚知道梦境的时间独立，不仅梦境的时间流速与现实不同，而且梦境与梦境，一段梦境的上场与下半场时间流速也会不同。
这些专业课程起初是用于心理治疗和自我探索，至于其他用途也有，大多违法乱纪。官方记录的少，她也了解不多。
她对洛祁茗意识植入，也是因为自己无辜被洛栖杀死，她总要为自己讨个公道。洛栖那里突破不了，那就从洛祁茗那里。
她第一次意识植入，操作不成熟，随着时间推移，洛祁茗会渐渐忘记的，最后和她形同陌路。
洛祁茗实在没有理由喜欢她，只是因为保护崔芷的意识植入，他才会误把保护欲当做是爱。
五分钟，时间到，崔芷收还杂念，盗梦开始。
她酝酿睡意，不久飘呼呼地入了眠。
崔芷坐在椅子上，六张地板砖的区域上，赫然是典型的大学式上床下桌的下桌。初此之外是墙壁，整个空间逼仄得很。
她轻轻掐了一下自己的肉，是爽朗的痛感。更加紧张，担忧墙壁会骤然收缩，把自己压死。
她有预感，这次死亡她会立刻醒来。
桌子的分格上是学习用品，书本，洗漱工具和化妆品等物品，乱中有序。
桌子上是一个笔记本电脑和鼠标，拉开抽屉是键盘。
右侧的衣柜上着锁。
她拉开其他的抽屉和小柜子，是杂物或者衣物。
暖黄色的小台灯堪堪照亮四方区域，周遭一片漆黑。
崔芷摁下开机键，刺耳的电流声刺啦刺啦的，缓慢又极不情愿地开了机。
空白刺眼的屏幕上，鲜艳的红色字体大咧咧的展示：
游戏名称：被室友霸凌的我
游戏规则：
1.按四个按钮开门，密码为四位数字，输入正确门开可逃出宿舍，二十分钟后墙壁收缩。
游戏提示：
1.每次按完按钮，系统会播报按对按钮数目。
2.如果第一次按A，第三次就不能按C，除非第二次按B。
3.如果第二和四位按错，第二和三位按错，会播报出错。
倒计时17分21秒。
好家伙，从自己睁开眼就开始计时了。
冷静冷静，说ABC的肯定是键盘上的按钮。崔芷随便组装了一组排序BACC，用手指在电脑键盘上敲。
竟然没有反应，她又在抽拉式抽屉上的键盘敲击，依然没有反应。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按钮？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快到起飞。
崔芷把键盘翻过来，立刻划到ON一档，再次输入。
0，出错出错。
冰冷的机械声响起，一时间有些亲切，总算有了个开头。
两声出错，说明是按照第二条规矩走的，大概率是先后顺序。
于此同时突然间电脑像是崩溃了一般，五彩菱形方块轮流播放，乱码频出。
小台灯开始乱闪，明亮与黑暗交叠六下。
崔芷立刻就想到了C，它代表罗马的百（centum），正好是六个字母。
输入CACC。
1，出错出错。
机械声再次响起，电脑恢复正常。
那就是有隐形规则，比如AB，AC什么的撞在一起电脑会崩溃，第二条规则只适用前三位，第一位又不是A，完全是干扰项。
崔芷把书本抱下来看，全是专业课，除了有一本是小说。
书籍对她有莫大的吸引力，她决定依照自己的本能，拿来看看。
她记得A起源于腓尼基字母Aleph，在基督教里象征上帝的全能（Alpha与Omega），B在科学上象征着Beta粒子。或许要看小说简介里，谁先喜欢谁？
虽然自己的逻辑很扯，崔芷还是打开了那本书，果然是ABO文学。
苏栩×陆北：
理性至死的Beta研究员用数据模拟爱情，冷静皮囊下藏着自我毁灭的献祭式疯狂；
S级Alpha执行官在杀戮指令中觉醒悖论**，暴戾表象裹着困兽般的认知解离。
当精密计算的仿生信息素撞上基因缺陷者的血色沉溺，这场始于单向观测的禁忌博弈，终以双向精神寄生撕碎ABO权力结构。
应该是B排在A前面？B先爱A，虽然不常见但也可以。
她输入CBDA
2，出错。
崔芷毫无犹豫地敲下第四次答案：CDBA。
只有一次出错，并且仔细听间隔是第一次出错，说明第二位字母是错的，可第二和四位字母没播报出错，就是顺序的问题。
况且没有规定说BA不能在一起。
她无比肯定就是这个答案。
电脑又崩溃，纷飞的颜色菱块乱窜，像是违规放了半截，乱七八糟。于此同时机械声音播报了4，只听那一声脆响，柜子的锁打开。
时间只剩下五分钟，她麻溜地拿开锁打开门，窜进了柜子，来到另一个空间。
黑漆漆的甬道，她摸着墙壁，拿着伸缩盲杖探路。
先见如她，她把桌子上觉得有用的东西全揣兜里。
现在她才意识到那个游戏名称的含义，完全是在讽刺她。霸凌人的人是她，把人家电脑搞坏，盲杖也偷走。
本以为我是被霸凌者，原来是我自己霸凌自己。
欧阳宥到底在干嘛？糊涂蛋一个。
【1】荣格“主动想象”理论。
【2】相关概念引用电影《盗梦空间》，并稍加改编。
【3】小说内容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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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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