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刺啦的电流声指甲抓挠般，一遍一遍闪现在空中，间或带着瑕疵条的七彩光斑。
洛祁茗一直在呼唤崔芷，可崔芷被梦魇住了，她眼皮带着心跳似的跳动，眉毛不时跃起，眼皮却黏住了一样分不开。
“信息发不出去，我们被关进影晶舱了。”洛祁茗看看崔芷，焦急不已，“我们要快点出去，流寇估计正算着坏呢。”
“崔芷，崔芷，醒一醒好吗？”
他眼里带着恳求，不敢大力推搡，只是拍着崔芷的手。
面前的女孩满头大汗，只有面部肌肤狰狞着抽动，四肢冰凉的像个冰窖。
一番挣扎无果，洛祁茗搓着崔芷的手，把衣物的温度调高，去找医疗机。
没有，哪里都没有。整个空间除了她和崔芷是活物，其他的一切都带着金属与矿石味道，冷冽又尖锐，像一把薄刃小刀，游走在人的身体，耸起汗毛。
崔芷说过，梦魇时意识清醒但身体受限，大多数情况不会持续很久。但如果在现实中碰见她梦魇时要在她左手手腕脉搏的位置画一只蝴蝶，因为她感知不到时间了。
他想起了崔芷的话，用修长的手指在她手腕处画了一个一竖两个三的幼稚蝴蝶，触角还没来得及点上，崔芷就醒了。
像是按下电脑开机键似的，屏幕一下就亮开，崔芷剪水秋瞳般的眸子亮起，大口大口舀着空气呼吸。
“我们要快点，你知道怎么出去吗？”崔芷拽上洛祁茗伸出的手，顺着他手臂的力气站起来。
终于活了哈，几百年的死亡。她心中似有万马奔腾，恨不得尬舞一番，却只是淡淡一笑，她现在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身体，总感觉身体和灵魂各走各的。
“好，找到影晶舱的舱眼，把它爆破我们就能出去。舱眼是空间内明显不符合常理的物品。”洛祁茗拉着崔芷的手，感觉安心了许多。
不管出去他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审判，至少现在，他和崔芷在一起，困难只是影晶舱。
“我试试跟你妈妈联系。”崔芷说。
“好。”洛祁茗回答。
崔芷试着凝聚注意力，将身体的气往脑袋运。吞气，吐气，身体里除了血液的奔流，别的什么也运动起来，缓缓汇集到眉心。一团一团，棉花糖越来越大。
眼前金星闪烁，棉块一样的物质堆积在她的眉心，脑袋肿胀得快要炸裂。她心里反复默念，“洛栖，不如你的愿我活了，现在和洛祁茗被关在影晶舱。丁鑫淼身上有二代芯片，是路端。”
崔芷的嘴角渗出鲜红的血滴，眉头皱得要把皮肤折成一团：“我无意冒犯你们的空间，如有后果我愿意承担。听到的话快点回答，洛栖。”
一团滚烫的浓血从肺部冒出来，崔芷倒地吐了一大滩，犯着恶心地咳嗽。
“没事，别担心。”崔芷安慰道。
洛祁茗半蹲着搀扶，从口袋拿出湿巾给她擦拭：“辛苦了，我去给你倒点水。”
他难以言说是什么感觉，一帆风顺惯了，面对崔芷的问题，他没有答案，那都是超脱他日常经验的问题。他毫无经验，急得乱转，除了打些下手，仿佛一无是处。
崔芷的喉咙好像堵了一团气，让她憋闷，看到水就开始灌。
他撩开她混乱的头发拢到耳后：“慢点喝。”
“你妈妈在给我回答，可我听不清。”崔芷有点委屈，明明就是按照欧阳宥说的进行啊，为什么不能通讯，是自己的精神力退化了么。
眉心的气在横冲直撞，像是被关进了夏日潮湿闷热的屋子，焦急地捶打她的身体，痛到说不出来话，嘴巴里漫着血腥味。
……
临时接到通知，洛栖直奔联盟耀夜中心，全联盟军事型定向生汇聚一堂，开着会部署作战。
“爸了个根的，快点派支援啊。前线人都死了一半！”呼视尘拍着桌子，喝令着往门外走，“好，好，你们一个个光在这空说吧，我一个人也要护着联盟，与流寇小贼们决一死战。”
呼视尘拄着拐杖，结实的步子踏着凿地般出气。
“呼老，您先别急。支援在路上了，我们还是要商量个计划。超级寒斑挺严重的，支援有点慢，前线消息也传得晚呀。”刘柳搀着呼视尘，往椅子的方向走，拉开椅子，招呼呼老坐下，瞥了参不差一眼。
他的盟友会意，赶紧接上话头。
“是啊，呼老。要打仗也是先紧着我们这些晚辈上。”参不差说，“洛栖，联盟五剑供你调遣，一定要将星际流寇打回姥姥家去。”
“是，洛栖一定完成任务。”洛栖说。
她立正敬军礼的模样实时显示在大屏幕，呼视尘看着，稍微放了心。
早就行驶机甲奔赴前线的洛栖，无奈白了一眼，合上通讯屏。还有十四光里就是渊九之界，算是第一次见证超级寒斑，何其有幸。星际流寇当时在渊九之界就该杀净，要不才不至于今天的祸事。
她眼底闪过一丝毒辣，又快速回归平静。
突然，洛栖眉心有点疼痛:“这是崔芷，这时候了，能有什么事？”
接受崔芷精神力侵袭的洛栖，得知消息如临大敌。她快速整理思路说:“单项改变历史会空间坍塌，当年除了紫金驿界还有别的空间产物。以它为中介，双向改变历史才能结束空间坍塌。你们建立了和我们当年一样的真空联系，快点想办法。”
平时话痨的崔芷没有立刻回答，反倒让她有一丝慌乱，她听不到回答，影晶舱内通讯没信号，这不是无解么。
虎孩子，精神力拿来乱用。
“崔芷，别急。不要强行运气，静下心来感受水的流动，慢慢沉进丹田，顺着气的流动。”
崔芷只觉得烦闷，对面洛栖的声音像是蚊子在哼哼，都是嗡嗡嗡的杂音。
血从肺部喷出来，难不成那里气多啊，那眉心是什么，是浆糊？
崔芷闭上眼睛，身体里的细胞蚂蚁似的躁动，从高处往下落，都沉在丹田处。她顺力而为，不强求气的运转，随它去。
慢慢零星的几个字蹦到崔芷耳朵里，她渐渐耳聪目明起来。听到洛栖机械般的重复，恍如隔世。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珍珠。”
“你精神力能覆盖整个星际联盟吗？”洛栖避而不谈，问道。同时发布时空坍塌的消息，全联盟缉拿丁鑫淼。
“你们去第二星系游玩的时候，我试过覆盖除第一星系外的三颗星系，可以找个角度，争取全覆盖。实在不够，凑凑联盟精神力强的人，大家一起努力。”崔芷说，“不过，你们准备怎么处理这个事?”
“流寇入侵，这事关全联盟的安危，还包括洛祁茗，他你总在意吧。”洛栖回答，认识很久了，她也还不清楚崔芷的路数，最大的感触就是疯。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这事你们自己也能做。”崔芷分散精神力，压低“声调”回答。
“我在意我的儿子，我会用我的一切保护他的安全。洛家到他这一代人丁稀少，他虽不成什么大气候，好在听话。”洛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庄重严肃。
“我们先找舱眼出来，你快一点找机甲。”崔芷说。
“你，认识我母亲。”洛祁茗感觉很陌生，“我第一次见你和这次救你都有珍珠的参与，珍珠是什么？”
“我口说无凭，信不信由你。当时我意外入侵你母亲所在的空间，被你母亲杀了。她推了一把，就这样我的死贯穿两个空间，恰好没构成空间坍塌。不知道为什么死后，时间像是一条线，我可以用精神力入侵自己梦境的任一节点。
后来，大概是有人拿珍珠建立了真空联系，我也能入侵你的梦境。但那是你梦境，我只管进入，照自己想法办事。至于梦的内容要问你，跟我没关系。”崔芷说着，话题一转继续和洛栖对话，“快点把我俩弄出去，要不什么都白搭。”
要开始了，洛祁茗会很生气，然后斥责她欺骗他的感情。崔芷余光里看着他，想象中的流程会上演的。
“你是怪我没告诉你小说的事吗？我相信你。对不起，我爷爷说不能告诉你小说的存在，很不好意思，我偷窥了你的生活。”洛祁茗话语间都是真挚，不是小孩子了，可还是希望做错事可以被原谅。
“没有，只是确实我们闯了一些祸。”崔芷直勾勾地看着洛祁茗，随后开始找舱眼，再不作声。
洛祁茗以为所有决定都是他想过以后决定的，可实际上很多人都参与了，他们都在强迫他行走，去成为星际战争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他是这样，自己也是这样，而且他们直接造成了空间坍塌，黑锅全让他们背上了，估计还会被批判恋爱脑。
“嗯，我一直都想要救你。如果必须要找出一个罪犯，那就是我。你没有明确给我一个答案，只是我自己在一厢情愿，试图救赎小说里的悲情少女。”洛祁茗说着，到处触摸，检查物品，迅速复位。
就是这样啊，可真的说出口就是会很难过，只是单箭头。
他眼里蓄着泪水，打圈转。
听到他那么说，崔芷也蛮愧疚的。想法植入现在大概率已经忘记了，可他还是这个表现，这真的是喜欢吗？
她有点心疼他，感觉他这么说，心里会难过。
看着他的背影，总感觉他孤寂又可怜，这就是喜欢吗？
“出来后你们直接去联盟耀夜中心，赶得上的话有人会把你送到位置坐标。洛祁茗也要去，他会被专人保护着，你放心。”洛栖话题一转，“还有，别犟。喜欢就别拧巴，他又不跟我似的，那么了解你。”
“联盟也不是什么好货，不会给我自由的，你准备让你儿子来监狱找我谈恋爱？”崔芷苦笑着，用余光看坐在角落垂头丧气的洛祁茗，“当然，你同意我可就把他拐跑了，他远比你真诚。”
远远的洛祁茗缩成一团，扣着手。从来硬挺的腰板软塌塌的，原来是真的，就算有候补生增剂人也会体会爱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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