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伊霖看着那几行冰冷的字，心里虽然堵得慌，但就是没有一点感觉。
这个时候……她应该可以哭吧？应该可以大吼大叫宣泄自己的不满和怨恨吧？
可为什么……完全没有情绪波动呢？
“怎么了？”
“……没什么。”
不着一言地删去短信后，伊霖合上了手机，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青溟与她相处也有两年了，他明显能感觉到伊霖情绪的不对，但又感觉一切正常……
“师父，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等等，你去哪？”
“……我不知道，到处走走吧，当散心。”
都不等青溟反应，伊霖快步离开了医务室，冲出了艺术楼。
站在太阳底下，她只感觉心跳越来越快了。
太正常了啊……宋眠和王丽不就是这个性格么？得不到的东西就毁了它，她一贯的作风。
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跟自己过不去，没必要为这样的事气自己……
“诶？那不是司徒灵泽同学吗？！”
“公告里他的名字好像被划掉了……”
“这不正常？宋眠本身在钢琴界的名声就不差，他还打伤了宋眠，这……”
两个路过的同学突然噤了声，伊霖轻笑着，盯着他们的眼神却犀利异常，他们再不敢嚼舌根，快步离开了。
伊霖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找个地方自己静静。
“司徒灵泽同学！”
伊霖眉头一皱，莫璃怎么又跟过来了？
伊霖转过身来，看到抱着一叠乐谱、满头大汗的莫璃朝她跑了过来，向她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司徒同学！都是我的错让你受伤了！”
看她着急地要哭出来的样子，伊霖摇了摇头，掏出手机打字道：
“无妨，看不惯而已。”
莫璃盯着手机上的字，又看了看伊霖胳膊上的绷带，心里还是觉得非常过意不去。
“不行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我……我请你吃小蛋糕吧！”
伊霖有些懵了，这家伙……莫非没被除名？
也好……莫璃的实力理应站上更高的舞台，也算她们还有些良知……
莫璃见她没一点反应，二话不说就抓住了伊霖的手。
“……”
“得罪！”
伊霖脑袋已经宕机了，看着莫璃的眼睛眨了又眨，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就这么木愣愣地让莫璃给拉出了校门，到了离学院不远处的一家烘焙店。
“南叔，夏姨！我来了！”
伴随着推开门时的风铃声，莫璃轻柔的声音飘进屋内。
“呀，这不是莫璃吗？”一个留着胡茬的中年大叔从那后厨的白桦门后探出头，手上还拿着擀面杖。
“哟？莫璃带朋友来了？”
“嗯嗯！”。
莫璃冲南叔笑着点了点头，将伊霖带到店里供客人用餐的餐桌前，说道：“灵泽同学请稍等片刻。”
伊霖环顾着间小小的烘焙店，虽然装修简单，但干净温馨，地板用的橡木，米黄色的墙上有摆着书籍的木架，还有装饰的绿萝。
餐桌边上是落地窗，看着人来人往，伊霖莫名有些烦躁，干脆将落地窗帘拉上了，然后转头去寻莫璃的踪影。
后厨与店里隔着玻璃板，伊霖能看到后厨内的景象，却惊讶地发现，莫璃穿着围裙在里头忙忙碌碌，不到半小时，她便端着一个样貌精巧的抹茶蛋糕走了过来。
“唔……我也不知道灵泽同学会不会喜欢抹茶，就随便做了……”
伊霖看她有些羞赧地将蛋糕放到她跟前，轻轻笑了笑，然后拿过小叉子，切了一小块放入口中。
嗯！好丝滑的奶油！还有夹在蛋糕里的布丁和青提……实在是太美味了！
果然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该吃甜品，一下子什么烦恼都没有啦！
伊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吃着吃着嘴角都扬起来了，莫璃都有些呆住了。
好看的人真是干什么都好看啊……
“那个……灵泽同学可以慢点吃……”
一听这话，伊霖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取了纸巾擦了擦嘴，边掏出手机打字道：
“非常好吃！”
“真的吗？！”
莫璃眼里都放光了，伊霖看了看蛋糕又补充道：“莫璃做的蛋糕特别好吃。”
“许多客人也这么说。”
莫璃也坐了下来，边吃蛋糕边絮絮叨叨着：“南叔和夏姨人都很好，同意我在这边打小时工，还特别照顾我……所以我隔三差五就来帮忙做小蛋糕了。”
“灵泽同学大概不知道，我没有亲人，住在孤儿院里，所以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又可以赚零花钱，还可以认识许多有意思的人……”
莫璃说了很多，伊霖也静静听着，她支着下巴看着认真干饭的莫璃，倒是有些惊讶，原来这家伙话这么多的？
看她喋喋不休，伊霖嘴角终于浮起一抹笑意，突然莫璃看向了她，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对上了。
一瞬间，莫璃的脸涨得通红。
“对，对不起！我说太多了！”
“以前没人听我讲话，我也没什么朋友所以才……”
伊霖碰了碰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解释，打字道：“别人欺负你，为什么不还手？”
莫璃看了这行字，只是微微一笑，默不作声，但伊霖分明从里面看出来了苦涩，于是继续打字：
“罢了，莫璃，我过段时间就要回乡了，司徒老师不能一直照顾我，此番，只是来历练的。”
“诶！？我以为灵泽同学是圣博雅的学生，那……那……”
莫璃说了一半，突然含糊了，声音越来越小，表情也黯淡了一些。
伊霖轻轻笑了笑，打字：“我送你回学校吧，下午还要军训不是吗？”
莫璃愣了愣，微微一笑道：
“好。”
-
操场上一片绿茫茫 ，伊霖其实挺庆幸圣博雅的制度是跟大学一样，不太强调着装（毕竟校服本身就很好看），不然她穿着一身常服站在操场边上看着他们军训，真是有些突兀。
只是有些可惜，后半段军训她没法完全参与了……
“灵泽同学，司徒老师已经跟我们打过招呼，你可以根据自己意愿参加军训。”
忽然，自己班上的教官走到她跟前，可把伊霖吓了一跳，她愣愣得看了看教官，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跟着教官去队伍里了。
“咦！灵泽同学！”
莫璃低低地惊呼撞进伊霖右耳，两人相视一笑，然后注意力都回到了教官身上。
“今天我们学习基本的防身术，左右间距20公分，向右看齐！”
……
伊霖还挺惊讶的，一个下午无事发生，这样平平常常地训练反而让她有些不适应。
不过也说得通，最爱找她麻烦的人不在，无事发生也正常。
“莫璃，一会儿你要去哪？”
下训的时候已经六点了，许多同学都决定在学校吃顿晚饭再回去，伊霖和莫璃也是如此。
伊霖想到莫璃的近况，想了想还是打算送她一送，省的又被欺负了，于是就叫住了准备离开食堂的她。
“我？我吗？”
莫璃愣了愣，眨巴眨巴眼回答道：“吃过饭我要去琴房练琴。”
琴房？
一提起练琴，伊霖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打字道：“我跟你去。”将莫璃拉到自己身边坐好，然后就将注意力放在盘子里的饭菜上了。
“喂，司徒灵泽，你都已经被除名了，怎么还留在圣博雅混吃混喝？”
一声尖锐的女声从前桌传来，伊霖抬头望了一眼，五六个女生坐在一起，其中一位伊霖认识，是凌霜兰。
她依旧气质如霜，冷冷地坐在那儿，看都没往她这儿看。说话的是她的朋友，洋洋得意的样子甚是令人讨厌。
伊霖挑了挑眉，又低下头去继续干饭。
“你们说什么呢！”
伊霖被“砰”的一声响吓了一跳，她还没怒呢，莫璃反倒先拍案而起了。
“灵泽同学的古琴动人心弦，堪称绕梁三绝，怎么可能会被除名！”
“哦？看来你还不知道吗？”
凌霜兰终于肯分一点视线给她们了，她的唇角一勾，冷声道：“据说司徒同学惹了不该惹的人，强权之下，焉有完卵。”
伊霖无奈叹了口气，轻轻拽了一下莫璃的衣摆，莫璃看向她的眼里写满了求证，伊霖瞥过眼去，轻轻摇了摇头。
“所以……司徒同学是因为我……才……”
“什么叫做……是因为你？”
凌霜兰慢慢站起身，缓缓挪到了莫璃跟前：“让我猜猜，你被人欺负，然后拖灵泽同学下水了？”
她死死地瞪着莫璃，眼神里满是杀意：“我看不起你莫璃，你有江老师护着，何必还让别人受伤？”
“怎么，喜欢上司徒灵泽了？”
“……”
伊霖留意到了莫璃眼里的泪水，还有越来越紧张的气氛，无奈地闭上了眼睛，筷子一摔，拎了莫璃的书包就转身出了食堂。
“……诶？司徒同学你拿我的包做什么？！”
莫璃全然没想到司徒灵泽会是这个反应，也顾不上别的了赶忙追了上去。
“灵泽，灵泽对不起，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不对……不对……对不起啊！”
伊霖的步子慢了下来，莫璃在后面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了她。
“呼……灵泽你听我说，我真的只把你当朋友！”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伊霖愣住了，噤声咒……消失了？
莫璃呆住了。
“你……你的声音……你是……女生？？？”
伊霖抽了一口气，烦躁地用手捂住了半边脸。
为什么今天所有的事都在意料之外？
“……你是伊霖，对吗？”
伊霖继续保持着沉默，眼神根本不敢看向她。
“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
“我不能说。”
伊霖长叹了一口气，捂着脸的手放了下来，眉头紧皱，深幽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莫璃：“请不要戳破司徒灵泽的身份。”
莫璃看出了伊霖的坚定，用力点了点头：“我不是你们圈子里的人，不清楚你们之间的事情，放心我一定会保守秘密。”
“伊霖你告诉我，是不是上午的事情，你才被除名了？”
“……无所谓。”
伊霖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风轻云淡，但感觉心在滴血。
“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不然我良心不安。”
伊霖的语气平静地吓人，莫璃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了。
“那你……现在打算去哪？”
“履行诺言吧，你去哪我去哪。”
莫璃愣住了：“其实没必要的……我习惯了。”
“上午的事，应该是我说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原因，宋眠不会对你出手，所以让我送你回去，我心里也好受一点。”
这一席话，堵的莫璃没理由拒绝了。
-
于是两人一同来到了坐落在音域市角落里的远杉孤儿院。
“那个……灵泽，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看着老式的西欧建筑和连廊庭院，伊霖依稀想起来，远杉孤儿院原是一个小教堂，后来荒废经重建才成了如今的远杉孤儿院。
“我想去看看历史的教堂。”
“诶？”
莫璃眨了眨眼，轻声道：“晚上那里不开放的。”
“没事，我听说那个教堂边上有一圈白色的茉莉花，据说那儿的秋茉莉很好制茶。”
莫璃忽然明白了，想必伊霖是想采些去给司徒老师吧！
“这个时间……害，没事，走吧。”
穿过一个个连廊，莫璃将伊霖带到了教堂边，那儿的茉莉香气扑鼻，皎洁月衬得茉莉更加圣洁。
“说起来，莫璃的生日是在这些天么？莫璃莫璃，不就是谐音茉莉吗？”
伊霖边采花，忽然意识到这点，随口问道。
“唔……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生日。”
伊霖一听这话有些费解：“你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莫璃点了点头：“但我确实也是在茉莉盛开的日子来到这里的，所以这里的阿姨就叫我莫璃了。”
“……所以你本来也不叫莫璃？”
“我不知道。”
伊霖眉头一紧……莫非……不应该啊，怎么会这么巧呢？
当时在舞台上她就察觉不对劲了，莫璃的模样和孟逸辰有六分相似也就罢了，当时孟逸辰又对自己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莫璃似乎完全没有过去记忆的模样……
好乱……
“伊霖你怎么了？”
伊霖捏了捏眉心，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没什么事，想事情而已。”
“刚刚在食堂里你就没吃什么，不会是低血糖了吧？我去给你拿些糖。”
莫璃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伊霖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
“没事的，我的房间离这里不远。”
伊霖只好点了点头，莫璃扶着伊霖坐到一边的长椅上，便转身进了教堂边上的一个小院落。
伊霖仍在静静想问题，其实为了查那些案子，大家已经手忙脚乱了。
浔风孤身去找伊泽，茗峪潜入王家搜证据，孟逸辰收拾孟家内部的矛盾，萧翊在悄悄联系宋家长子宋晓初去整理宋家这几年的账本……
师父看着很闲，实则在一个人操持枫斋所有的事务，就连镜现在也在病房里，呆在熙归里监视那具假人。
只有她，无所事事，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浔风他们那么支持我上台表演，我却把他们的期待砸了个粉碎……
伊霖越想越自责，哪怕茉莉的味道再好闻，夜色再美好宁静，也无法让她平静一点。
“你们做什么？出去！”
什么声音？
伊霖一激灵，从混乱的思绪中拔了出来，朝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那个方向……是莫璃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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