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是景德二十六年的时候,我从青县一路北行,约莫经历了月余至了上京城,开始在这里的女子书院读书。
女子虽能读书,却是不能科举、亦不能做官的。
上京集真书院里却常常有着各路文人相互争辩的场景。
这里名家馆藏甚多,我常常来誊些书看。
于是便瞧见了极为有趣的一幕。
两个男子争论着该不该将女子纳入恩科里,争得热火朝天。
旁边围观者众多,也时不时有人插上几句,渐渐地众人已然不自觉分成两派站到了两人身后去。
那是我头一回见到章英何此人,他是章懿贤的嫡次孙。
而章懿贤,乃教过先皇与陛下两代人的老太傅,虽早些年就已致世,其影响却不减当年。
章家急流勇退,章老太傅独子只做了上京文载书院的院长,可学子众多、文采斐然,其于天下学子中的影响不亚于其父。
章英何,乃其次子,年方二十五,时任翰林学士,初负责修书撰史,后亦担任经筵侍讲、科举命题之职。
那时我刚至书院不足一载,与同窗同行。
这章氏子既主女子亦当科举做官,我二人便去了他身后。
“这古往今来便是如此,那女子相夫教子、操持府内要务乃自古之传统!”
我不禁一笑,心想那女戒莫不是他写出来的。
众人也只是在馆里吵闹,出去论争这些是不行的。皇后娘娘良善,陛下仁慈,若因论争而闹出事情来,陛下收回了成命,反倒得不偿失了。
这论争最后还是对面压了一头,因着那方人数多一些、因着前朝并无先例可循,也因着这现存朝制施展不得。
我心里思虑了许多,取了书与同窗坐于一角,小声道:“这事我看哪怕几十载也是难以做出来的。”
“敢问怎的就几十载了?”
身后突然冒出个声音来,我二人皆被惊了一跳,回身去才发现是我以为已经离去的章英何。
他行礼致歉道:“在下失礼了,只是姑娘所言我不甚苟同。”
我没想到竟与这样一个陌生人生了嫌隙,只得笑道:“一之见解,各人相异。”
“不欲与公子论争。”
我还有课业,还记着誊书,确实也没有那样多的时间。
皇后娘娘力主建立女子书院,为的应当便是女子可明智,我们不知她心底是否有着让女子做官的念头,可是明面上我想定然是不能有的。
这朝堂之上自古便成了男子的天下,本就僧多肉少,争破头去夺抢那些官职。
我私以为女子不比男子愚笨、亦不比男子悟性差,否则怎会在女子书院之令颁布下不久便出现那样多优秀的女子?
她们著书立说,一点不比男子差。
若允了女子去做官,这朝堂上的男子少说要分出一半的职位被女子赢去,他们又怎肯退让?而陛下亦是男子,我知不该过度揣度圣意,却亦不得不怀疑,陛下不只有兄弟、亦有姐妹。
几位公主并不落人之下,陛下是否会怕?若是天下的女子都能去做官了,都能去行军打仗了,那么还会有女子愿意进陛下的后宫里做妃子吗?还会有女子愿意被禁锢在一方宅院里吗?
若是这一切假设成真,那么整个王朝又当如何?我这样一个才疏学浅的平民百姓都能想到,我不信作为天下君主的帝王会想不到。
女子书院,可以作玩闹,可以作女子启蒙之所。可女子做官,我想是需要极为长的路要走,而这条路有多长,其实我也不知。
周遭无人,我略去些许不敬之处与他细说。
“我之拙见。”
我只记得章英何沉默了良久,整个人也沉淀了几分,随后问道:“敢问姑娘名姓?”
“姜四娘。”
我与章英何也算不打不相识,成了关系不错的笔友。我在女子书院念书,而他于翰林院上值,他自是不能同寻男性同窗般去寻我,于是便一月写一封信,我二人成了书面好友。
熟络起来后,写信的频次也多了些。我有许多课业要忙,他便写的多一些,后来竟演变为他写信问,而我只回信。
内容也由初始之时的文章探讨,至后来试探中的来信问候,再到将他那诸琐事都写于笔上。
而他在我心中的印象也辗转又辗转,从激昂些的意气风发,到稳重的翩翩公子,再到有些粘糊的……不知怎说?应当是阿弟般的存在。(划去,明甫言:当纠为檀郎)
信中他告知于我,他名章英何,字明甫,月余后于信末嘱咐道:“四娘你信中过于生疏,当唤我明甫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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