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回到宿舍时，赵磊正蹲在他的床板前，手里拿着个小刷子，小心翼翼地刷着什么。听见脚步声，赵磊猛地回头，脸上沾着点白灰，像只花脸猫：“你可算回来了！我找了你半天。”
林野凑过去一看，床板上原本模糊的刻痕被赵磊刷得干干净净，露出深浅不一的字迹——是他之前随手刻下的训练心得，还有几处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是他想象中“自由”的样子。
“我听张远说，你把李教官的事捅上去了？”赵磊的声音压得很低，眼里却闪着光，“他们说你被关禁闭时，还在墙上刻证据，真的假的？”
林野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就是记了点日期……”
“那也超厉害！”赵磊突然从床底拖出个木箱，掀开盖子，里面乱七八糟堆着些东西——有断了弦的吉他，缺页的诗集，还有个用铁丝弯的小人，歪着头，像是在笑。“这些都是大家藏的‘宝贝’，李教官以前总说这些是‘没用的破烂’，要没收。现在好了，他被调走了，咱们能光明正大地放着了。”
林野看着那个铁丝小人，突然想起周明日记里的话：“真正的自由，不是没枷锁，是知道枷锁在哪，还敢往开掰。”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硬币，放在木箱最上面：“这个也放进去吧。”
赵磊拿起硬币，对着光看了看，突然“咦”了一声：“这上面的字……是‘明’？”
林野愣了一下，他一直没仔细看过硬币的另一面。赵磊把硬币翻过来，果然，背面用小字刻着个“明”字，笔画歪歪扭扭，像是用钉子一点点凿出来的。
“这是周明的吧？”赵磊的声音有点哽咽，“他以前总说，要攒够一百枚硬币，给咱们换个篮球架……”
林野的心猛地一揪。他想起周明被带走那天，手里攥着个布包，当时没看清，现在想来，里面大概就是这些攒了一半的硬币。
“会实现的。”林野拿起那枚铁丝小人，放在硬币旁边，“等攒够了，咱们自己焊个篮球架。”
赵磊用力点头，抹了把脸：“对了，上面派来的人找你，说要了解李教官的事。”
林野跟着赵磊去见那位姓陈的督查时，心里其实有点慌。他怕自己说不明白，更怕周明的心血白费。可当陈督查拿出周明的日记，问他“这些记录是否属实”时，林野突然不慌了。
他想起周明在日记里画的笑脸，想起赵磊刷床板时认真的样子，想起那些贴满墙壁的纸条。他深吸一口气，指着日记里“5月12日，李教官故意折断张远的钢笔”那条记录，一字一句地说：“是真的，我看见了，那支钢笔是张远爷爷留给他的。”
说出口的瞬间，林野觉得心里那块堵了很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陈督查离开那天，操场上真的运来个新篮球架。赵磊和张远他们正在组装，阳光洒在他们汗津津的脸上，比任何时候都亮。林野站在旁边看着，手里攥着那枚刻着“明”字的硬币，突然明白周明说的“自由”是什么了——不是没人管，是敢说真话，敢护着在乎的人，敢相信自己做的是对的。
夜里，林野把那箱“宝贝”搬到了宿舍最显眼的位置。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硬币上的“明”字泛着淡淡的光，像是周明在笑着说“看，我说过会好的”。
林野翻开周明的日记，在最后一页写下：“今天，篮球架立起来了。我们赢了。”
写完，他把日记本放进木箱，和硬币、铁丝小人放在一起。箱子里的东西还是乱七八糟，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踏实。就像他们这群人，以前总觉得自己像野草，风一吹就倒，现在才发现，聚在一起，也能长成一片挡得住风雨的林子。
窗外的蝉鸣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响了，叽叽喳喳的，像是在为他们鼓掌。林野笑了笑，把木箱盖好，明天，该去给周明的家人报个信了。有些故事，总得有人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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