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天下茶屋一带很热闹。
这里算是大阪最老旧最混乱的地方之一,每隔两步就躺着一个流浪汉。破旧围栏和腐朽生锈的合板门支棱在路侧,被各色涂鸦掩盖。空气中有不少酒味,像是谁吐在哪里了。
两人路过一处路口时,花开院龙二盯着某个睡死过去的流浪汉看了一会儿,卡在同伴将将发脾气的边缘回头跟上。
“......第三个了,”琴酒啧声,语气不太好,“这些人有什么引起你兴趣的地方?”
穿和服的男人耸肩。他盯着自己的新搭档看了一会儿,莫名其妙笑了一声。
“说了你又不会懂,”花开院龙二有些敷衍地解释,“他们沾了点脏东西......还挺有意思。要是魔魅流在,不用我提醒都能看出问题。”
“但现在路过这里的是你,很没劲。你看不出来也不感兴趣。”
琴酒掏出手枪上膛,握在掌心。他有点想给后面这家伙一子弹让人闭嘴安静,但忍了忍最终没动。
他的五感不完全是摆设。这附近除了浓重的酒味和尿骚味,还有丝丝灼烧草叶的气味混在其中。很轻,但仔细闻起来确实有。那与以往他们认知中的“草叶”不同,显然不是同一种东西。
柯涅克重点关注的三个流浪汉身上全散发出类似气味。这异常敏感的观察力,让琴酒不得不高看一眼——如果忽略那些神神叨叨的附加描述。
“那确实与我们的任务无关。”他提醒:“真想多管闲事的话就记录下来,之后交给情报组去查。”
“我就是情报组。”花开院龙二接茬。
他说话时语调懒散,听上去只是单纯好奇。但在银发杀手看不到的地方,阴阳师眉心压低眯起双眼,右手探到身侧和服与风衣相贴的位置。
那里固定了几排刻了字的竹筒,显然是由风衣主人亲自藏进去的,因为他对所有位置记得很清楚。花开院龙二熟门熟路地摸出来一节,轻轻叩开盖子。
细线一般的透明水流从竹筒中飘出,几秒后拉长,加速飞奔向流浪汉。它们在夜晚会反射月光,从某些特定的角度观察时,能从折射线描绘出形状。
但琴酒没回头,流浪汉也睡得昏天黑地。细水流从后者的鼻孔、耳蜗、口角等位置钻进去,潜伏下来。
花开院龙二合上竹筒盖子,将容器藏回风衣内侧。
这是第三个被式神言言打上标记的人。既然琴酒给出调查理由,他自然可以借助这个组织的人力物力光明正大调查。
琴酒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但花开院龙二有这个需求。一切发生在四周的可疑点都可能与被家族任命的调查任务有关。注意这些,从中抽丝剥茧,将所有线牵到一处,最终顺着捋出藏在黑暗另一端的目标们。
这是他和魔魅流这几年一直在忙碌的事。用其他“同事”的话来说就是私活。不过这私活要比组织的任务排名靠前,重要程度能获得压倒性胜利。甚至可以说,组织任务是为了演才顺手糊弄一下。
天下茶屋范围不大。琴酒今晚来这里更多是找人。
他在片区最边角的破败建筑里找到了这次的目标。银发杀手二话不说,一枪崩开门锁,大步踏入。
墙里传来流弹撞击产生的清脆金属声。目标是一群硬茬,即使子弹钻进肉里又穿出来,他们也一声不吭,将闷哼硬生生咽下去。
花开院龙二没跟着进门。他靠在外墙上木屐一下一下敲着地面,神情冷漠。
他理解不了,也懒得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享受这种极端暴力——不论是今晚要处决的那些叛徒,还是琴酒本人。没见过值得畏惧的存在,只好用过家家一样的方式来模拟同类的刺激。
听上去太闹腾了。明明有命但不知道珍惜,明明琴酒和这些人才像脑子有问题。
阴暗逼仄的地方总有不少小东西存在。花开院龙二抬脚踹了下建筑旁边的树,噼里啪啦抖下来几条小虫。其中还有一只怪异的小妖怪,额头上长了两根角,身子只有脑袋一半大。后者屁股着地摔在地上,恶狠狠地抬头瞪视。
“看什么看,”花开院龙二啧声,蹲下身抓起小妖怪后颈,将它提起来,“问你件事。”
小妖怪被人类不太好的态度点着了。它讲话讲不清楚,手舞足蹈地比划,时不时发出怪叫表达不满。
阴阳师挑眉,拎着手中的后颈晃了晃,小妖被突如其来的动静一惊,腾起身转头抱住男人的手臂吱哇乱叫。
“你在这附近,有没有见过外地来的大家伙,”花开院龙二一边努力甩开它,一边继续自己的问题,“我知道狂骨会给每个小妖看关西妖怪名册,一旦陌生的你应该能认出来。”
“没见到正脸也无所谓。有明显不一样的气势,或者其他——”
冲击波裹着飓风从身后袭来,伴随小妖怪尖利的叫喊。
花开院龙二反应慢了一拍,没有提前卸力。爆.炸产生的烟尘推着身体向前,木屐结构很难保持平衡,他略有些狼狈地滚了一圈,稳住姿势。
火光里冲出来一个人。没有熟悉的银色长发和黑风衣,而是完全陌生的打扮。一个长相凶恶的寸头男人。脸上有道新鲜的伤口,左臂位置糊开一片深色水渍,顺着布料滴滴答答往下溅。
看样子是敌人。花开院龙二低声骂了句琴酒,快速环视四周想找个能避战的位置。
但他的好同事显然被缠住了。火光里子弹出膛的声音没停过,偶尔还有细碎的小爆.炸产生。寸头男人放下捂伤口的右手,甩出折叠刀狂奔过来。
地上有些黏腻,碎石还崩得到处都是。这种环境里木屐比以往还要不便。花开院龙二本就是个不擅体力的人,躯干和四肢动起来的速度比持刀者慢很多。
不远处的建筑里还有其他人从窗口钻出来,但和服男人只能将全部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对战上。他几次想伸手取出藏在风衣内的式神,但敌人的动作并不给他任何机会。
某次回身时刀刃正好与风衣擦了个角,撕裂的位置微微泛起波动。花开院龙二狼狈地矮身从袭击者臂弯下钻出,找了个偏暗的位置压低身体。他并起右手食指和中指放在唇边,低声吟诵咒语。
黑风衣像波浪一样起伏,黑色的、线一般的液体滴落,顺着地面快速划过刺进袭击者的七窍。眼前的敌人、不远处赶来的敌人、还有正从爆.炸中逃脱的——到底有多少人,琴酒干什么吃的!
式神化作的猛毒黑水瞬间将所有人放倒在地。燃烧的噼啪生和肉.体倒地的声音垄断听觉。
紧接着两声枪响,子弹破空袭来。
阴阳师瞳孔一缩,还没做出反应,有人先一步出手将他腾空抱起。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小,树木和建筑的高度像拦腰截断。琴酒正在孤零零地扒开砾石,手里还提着一块尸体,画面有些滑稽。
视角转换是瞬间的事。花开院龙二落地后,逃一样地从现在的支撑点上跳下来,对身后人的脑袋敲了一下。
动作很大。但与之相对的是,他五官绷紧,神色有些木然。
这种突发又诡异的体验实在太熟悉了。他甚至不用多想,肌肉记忆都能认出是魔魅流。
毕竟发生过很多次。几年前开始,魔魅流就喜欢用这种类似的环抱姿势,将他带离危机现场。花开院龙二之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这种大量外人在看的场合,莫名就有些不自在。
虽然没什么相似点,但总让他想起妹妹柚罗喜欢的那部动画电影里狮子举狮子的场景。有点幼稚。
“......别总是突然动手动脚,”他语气微妙,“放我下来,琴酒看着呢。”
魔魅流先是怔愣,随后紧张地环视四周。被推出来当挡箭牌的人视线还没到这里,但花开院龙二一说他已经开始慌了。
“......我知道了,”他俯下.身,微微抿紧嘴唇看上去有些失落,“龙二很讨厌我这样——”
又被打了一下。
“我没说......”花开院龙二后仰,五官皱成一团。
倒也不是讨厌......就是怪别扭的。
他后退一步避开大猫的视线,推开阻拦的灌木丛,回到方才打斗的位置。
魔魅流来得很快,因此倒地的人们被式神狂言袭击不到一分钟。按照常理,只要在期限前饮下解药,完全可以规避死亡。中毒引起的虚弱后遗症只需要养一养。
花开院龙二毕竟不是全心全意的犯罪组织成员,置人于死地的事能不做就不做。
但在场的除了战俘还有琴酒。他们尽职尽责的冷酷同事可不管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只当柯涅克又用了那种杀人于无形的剧毒。
既然是毒,就是带着杀意去的。琴酒不介意帮忙补枪。
眼看银发男人将手里的尸体扔在地上,掏出伯.莱.塔,花开院龙二眉心一抽,拉着魔魅流的袖子把人推出去。
后者内心仿佛还沉浸在方才带着教训意味的话语中。眼前的视野骤然从枝叶交杂的树荫,变成灰砾堆叠的空地,魔魅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紧张。一紧张就容易绷住表情。
脸上所有五官都卸下属于人类的生动。他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板起一张脸让自己看上去威风凛凛——或许没什么作用。
那双金色眼瞳还在黑夜里发亮。瞳孔像孔雀尾翎一样无机质,直勾勾地并不会动。仿佛两颗玻璃珠嵌在眼眶里。
这表情花开院龙二见得多了。有点滑稽,也称得上可爱。他突然生出些坏心思,脚尖轻轻踢了下眼前人的马丁靴鞋跟。
琴酒没有被突然出现的家伙吓到。他勉强耐下性子没开枪,想看看这对老搭档想搞什么鬼。
很快,他就见到穿和服的家伙凑到同伴耳边,勾起嘴角明目张胆地下令:“调开他,魔魅流。”
“理由?不用讲理由。”
琴酒:......
我听着呢。
柚罗可能不爱看狮子王,狂骨也可能不会给每个小妖怪看关西妖怪名册x
总之都是我瞎编的(挠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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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搭档(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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