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想回去呢,凡是莫名来到这儿的高低都要骂几句,可又有谁真敢冒险横跨时空缝隙回到原世界呢?
说不定家没找到人先死去了,被被裂缝撕个粉碎,魂魄神识一个不剩。”
祝余替陈沛包扎好,眸子里柔光一闪,喃喃自语起来。
她早就走不开了,哪能像陈沛一样还心存希望呢?当她自愿割舍神魂以封印死城,自己的魂魄早就撑不起横跨时空裂缝,回不回去的,她从来都没得选。
陈沛静静凝望着祝余的美食店,身上的根骨以全然长出,全然看不出曾四肢断裂的迹象。可他三魂七魄却被异火侵蚀,任神级丹药修补能力再强,也敌不过那层烈火源源不断的燃烧。
甚至以魂魄为原料,越烧越旺。
他最终只请求带他去间现代装潢的隔间里,任由虚假的风吹走他衣袂上的灰。他有些记不清自己家里的方言是如何说的了,来这里太久,都有点口生。
祝余不清楚他离开后回到哪里,他身上被空心人点燃的异火一日不灭,能活下去的几率就少一分。
又一个好友再也寻不到了。
老实讲,她也想提起风岐去厮杀那群疯子,去发泄自己闷闷的情绪。可作为少数的化神丹修,她能活着一日,救人疗伤的丹药就能一日不断。
比她高阶的丹修已经所剩无几了,能炼制神级丹药的人也屈指可数,谁都知晓先杀奶妈的道理。
晚秋儿陪在她身边,每天都苦恹恹的,虽说自己不用直面生死,可每当刷到大片大片的人被撕扯两半都止不住颤抖。
谁也不能从容接受人的死亡。
“晚秋,你待在美食店里别乱跑,姚顷会陪着你看护这里。”
祝余唇角淡淡漾开一抹笑,有些事情她该去做了。炼制丹药这么久,总算是炼完了几大宗门战后休养生息所需的丹药,现在浑身疼得厉害。
时不我待,再疼也要先解决眼前事。
贯白始终伴她左右,见祝余已拿定主意便不多言,只默默陪在她身旁,双方都心有灵犀地维持这一场面,谁都不想打破。
他们都清楚晚秋儿体内藏有神器,可谁都说不清她提体内的神器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连贯白都难以读清那件神器的详情,他被有意屏蔽了,压根看不清神器的模样。
但依着晚秋儿来到这里的方式看,只怕是有关空间类型的法器。
但唯一难以判定的,是神器究竟何时与晚秋儿的魂魄纠缠在一起。倘若是穿越到修仙界后才被缠上身的,那说不定还能找出办法分离开;可若是从原世界带来的甚至是出生时就附在魂魄里,那就大事不妙了。
说不定晚秋儿能到来这里都托了神器的福。
彻底成肥饽饽了。
她祝余可以死,大不了死后跑去鬼界继续为非作歹。可晚秋儿不行,至少不能因着身体里莫名其妙的神器死亡。
这太侮辱人了。
轻叹一口气,她便下山寻找狐清,想要询问魇兽究竟藏身何处。
擒贼先擒首,有胆你就来。几月时间内,空心人杀了一波又一波人,可如此激烈的战况却不见魇兽到来。所有空心人宛如脱缰的野牛,意图创死所有拦住他们步伐的人兽魔。
本来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可偏偏让他们找出了羽化的各位尊者遗体,全部制成傀儡加以利用,更别提某些中流砥柱哇哇几声就加入空心人的老营,处处打压处处作对。
魇兽从未现身,死的生灵却不计其数。
荒唐至极。
打得不明不白,死得不明不白,熙熙攘攘过去了,一切如流水东逝不顾反。
“等等,你说魇兽在哪里?”
祝余难以置信地揽住狐清的手,双眼不自觉瞪大,仿佛听见玩笑一般嗤笑起来,却又勉强地松开了她的手。
“店主,它一直藏匿与北周山极高之处,六条狐尾全以祭出,绝无半点虚言。”
“并无质疑你之意,只是难以想象那家伙跑进北周山了!你,你先去告诫其他灵兽,我马上返回美食店。
那俩压根撑不住!等等,它何时迈进的北周山?无一兽察觉?”
“自我祭出狐尾以来它便蛰伏于朝晖城,可方才突然进入北周山并直抵极高点,根本来不及反应。”
狐清柔柔卧在草窝里难以动弹,割断狐尾的代价太大了,丹药只能保证外伤复原,魂魄里的痛楚却难减轻分毫。万事万物逆天而行终有代价,谁都不可能躲避过去。
她慢慢吞服着祝余送来的止痛丹,虽不起作用却能于心间宽慰许多。
如今,化形的本事都使不出来,心爱的衣裳一圈圈裹满身体,视线渐渐模糊。她太累了,需要长久休眠一段时间养身休牧。
柏千得知此事后立马杀到美食店前,连同祝余啼疏一起,终于见到早已死去的人。
可哪里称得上人呢?
像无数人皮缝合起来的人偶,眼球毫无光泽。
“放开她。”
祝余沉沉盯向被揪起来的晚秋儿,面色忧惧愤恨。但极快换上泰然自若的面庞,甚至能轻声笑出。
能如此迅速进入秘境,怕不是那些融合的魂魄里存在北周山的生灵。可北周山一干兽并未直接参与死城一战,哪怕有参与的,也没死在其中,更别提魂魄被吞噬了。
它没强到能够漠视秘境里的层层禁忌杀入其中吧。
稳下心来,倘若自乱阵脚那就全完了。
晚秋儿此刻早已分辨不出眼前景物,头颅在逃跑过程中被撞出了血,模模糊糊地流进眼睛,浸湿了头发。
方才姚顷奋力疾呼的尖叫声响起,她恍惚一阵,可又在眨眼间被推送出去。如果自己足够强大是不是能够护住姚顷了呢?身后又传来姚顷似龙吟般的嘶吼,随后便是寂静,寂静,双腿跑的越发迅速,四周也只剩下自己的粗传声。
好久都没听过如此安静的声音了。
她又落得这种结局。
快跑,去找祝余,找贯白,找啼疏,找柏千。
去求救。
可耳边轰然响起笑声,伴着她浓重喘息声的是自己被巨力撞向桃树的声响。
一株桃树歪折,尖刺插入身体,有人扼住脖颈,眼前只有血红。
谁都没能逃出去。
一声疾呼传到耳边,晚秋儿原想回头望向是谁那么想不开来送死,可自己根本就喘不过气,连哭几声都难如登天。
“好久不见,啼疏。还有你,敢把我锁在那座破城的贱人!”
祝余望着那双称不上人眼的睛目,心里又被紧紧揪住。
那声音她永远难以忘记,是她大师姐怒极才会吼叫的音色。
那个疯子故意的!
她笑得难看至极,大脑飞速运转着。晚秋儿在她手中,那必然姚顷出事了,看人伤得不清,只怕姚顷已经遭难了。她手中的丹药抛出赠予各宗门的,也所剩无几,如果现在炼制说不定还能救回来。
可神级丹药也需经过天雷轰劈还能炼制而成,就怕死天雷劈错了抑或自己没能撑过去而失败。
但魇兽还没诛杀,屋漏偏逢连夜雨,草药也不够了,姚顷想要活下去必须保证自己命硬。但就她平日里的撒泼打滚来看,这小丫头撑不过去。
她该怎么办?
“你想要什么?千里迢迢赶过来就为了杀人?有够显着你了!”祝余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说了怎样的胡话,隐约间,她看到美食店里鲜红的肉,大片大片血迹之下的内脏的肉。
救不回来了。
神兽死后魂飞魄散,姚顷救不回来了。
“杀人?错了,我只杀天才!你知不知道你们神魂究竟有多神奇?!!!只要足够纯粹,就能突破时空壁垒任意传授!早知道竟如此简单就能回家,我几万年来就不如此发蠢了,天知道我有多痛恨这里!”
“啼疏,几万年了你何苦次次为难我,反正那老不死的神界早就没了,守着北周山不恶心啊!装深情给谁看呢,人都死了才想起来要好好表现,你才是最伪善的那个!”
“分明能够阻止这一切却任由我大开杀戮,总不会是觉得对不起我才网开一面吧哈哈哈哈哈哈!那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心。”
“只要能抽出她体内的神器,我就能回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想了几万年这件事有多辛苦?”
祝余听着眼前疯子语焉不详的话,默默理顺了原因。它几万年前就来到了这里,却从未找到回去的路。几万年间尝试了所有办法也不得所愿,可某次失手突觉神魂强健气运高深者能产生横跨时空的共振。
因此,它寻到了一条新路。
几万年早就逼疯了它,谁生谁死它也不在乎,原先完整无缺的世界边界曾因它的误入破裂过一个口子。
当时神界尚在,成仙者如过江之鲫源源不断,小小口子不成问题。可后来这群仙人神者通通献祭,那道口子再次破裂,只是这次无人修补,于是小小的口子成了天堑,越来越多人误入这个世界。
它清楚这一系列的缘由造化,可它并未告知啼疏。凭什么只有它来到这个世界呢?或许它也曾心善柔和,但时间早就磨疯了它。
如果这个世界糟透了,那就釜底抽薪吧。
都够烂了,多它一个疯子少它一个也没关系。
于是,某日空明讲求学艺而外出时,它动手了。
一个不够,于是又一个,一群,一片……朝晖城血流了几天几夜,可还是不够。
直至晚秋儿身怀异世界的神器误入这里。
它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只要杀了她,取出神器她就能回到自己的家。回到父母依旧相爱它依旧优秀的日子。除了某些时候那些神魂又来侵扰它,它觉得自己终于迎来了希望。
“你做梦真是不分虚实,只要北周山安然无恙,你爱干嘛与我何干?
“不过,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出手杀了腾蛇?活够了?!!”
祝余并不清楚两者之间的恩怨,能够理出那疯子的前因后果都够难了。可北周山是啼疏的底线,原先不愿插手此事的啼疏现在比谁都想宰了这货,也不知是福是祸。
啼疏有多强呢?
一个活了几万岁的天地孕育的神兽,一个浸润在北周山灵气之下的神兽,只怕天上地下无人匹敌。
不久,啼疏又回到她的身旁。
眼前,是朝不保夕的魇兽。
另一种悲哀蔓延在她的心间。
她来不及夸赞啼疏,匆匆跑去晚秋儿身侧拿出丹药拼了命地喂给她。伤得太重了,晚秋儿只是筑基后期的小废物一个,直接迎上半神一击恐怕命很难保住。
幸好还留有一口气。
她都如此艰辛的寻求活下去,一定要挺过来……
“祝余……祝余,我疼……比之前被拐被吃都要疼,是有谁在钉我的脑子吗?我……听不清你在说些什么……好像也看不到了。
是没救了吗?就我这命格,死了也好……姚顷有没有事啊,她……她把我推出去了,我想去找你们的,但没来得及就……用我的魂魄修复姚顷的吧,她的神魂被锁了起来。正巧我撑不住了哈哈,救救她……”
“救救她。”
祝余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睛红成大火,说不出答应她的话来。她朦胧的眼睛望向贯白,嘴里哆嗦着艰难发出声音:“魇兽……吞了她的大部分魂魄,是吗?”
贯白低沉着头,看向愈发虚弱的晚秋儿。这是第一次,他竟能读到晚秋儿所有的事情,是她体内的神器在拼命救她吗?
“……她只剩一魄撑着身体,但因神器缘故,似乎正生出新的。那神器……锁住了姚顷魂魄!啼疏,快速修补姚顷□□,她还有救!”
“你先别哭,听我说,晚秋儿体内神器极强大,应是神明法器,她不会出事。不仅如此,她还能滋润其他魂魄不缺者,她们两个都不会有事。”
“我信你。”
祝余抿唇而泣,事到如今她也别无他法。只愿万事皆如他所言,件件美满。
……
“我是金丹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姚顷,姐姐我成了!!!”
“晚秋好棒棒!和我一起打哥哥助兴!”
“死丫头你要逆天!我特妈是你哥!你亲哥!”
“诸位,我迈入炼虚大门了,这次可没失败。”
“祝余,你才是真正的狠种,十次都没让你灰心丧气!”
又是一阵欢呼,惊得贯白耳朵聋了,他绕过姚仝姚顷两个傻货,来到祝余身旁。
祝余回视他许久,见他迟迟不开口咯咯笑了:“你说我这美食店能开多久?”
“无论开多久我永远在这里。”
“这么馋还永远在这里?既然舍不得美食,小心哪天我下毒毒晕你。”
“没有舍不得美食。”
“那就是舍不得我?!!果然,像我这般人物总是极受欢迎的。”
“你说的是。”
祝余又笑了两声,习惯似的靠在贯白身上,远处,周未央的欢呼声传来,带着阮从白这头猪嘻嘻笑着。
一顿早餐吃得所有人满意。
太阳初升,一如往日。
平静的一天,再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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