镯子玉质温润如羊脂,打磨光滑,在顶灯照射下显得流光溢彩,想必价格不菲。
“谢谢哥,镯子很好看,但是我不戴首饰。”严静沉松开手,被掀起的丝帕一角落下去重新盖住玉镯,她抬手比划了一下握笔画图的姿势,“不方便画图。”
“没关系,你随时可以摘下来。”
“那不是白买了?”严静沉指着玻璃艺术品说,“您以后还是不要浪费钱给我买礼物了,零食、还有这些小玩意儿可以,金银珠宝就不必啦,我确实用不上。”
“这个是生日礼物。”
“我12月才过生日呢,您现在送我,会不会太早了点?”
“已经很晚了。”
去年冬天,沈行远在回乡扫墓之旅中解开多年的心结,还给亲朋好友们一个完好无恙的自己,却独独背刺了那个促使他踏上旅途的恩人,害她在步入26岁的重要日子里,沮丧到绝望,分享在朋友圈的生日贺词,竟然只有一句“今岁烂透了”。
后来,沈行远在给卫老太太挑选寿礼时一眼相中这只卡扣镯子,洁白无瑕,细腻温润,最衬小姑娘黑天鹅一般脱尘的冷淡气质。就算明知永远没有送出去的机会,沈行远还是将玉镯买了下来,好像这样做,就能为自己的过失向她赔罪。
不久之后玉镯却迎来了实现自身价值的契机——严静沉发疯送花,逼他现身。
冬至那晚,沈行远带着玉镯找到严静沉,企图和平了解这段恩怨再送上玉镯,没想到和她起了口角,玉镯最终未能送出。
而心底的歉疚,便同这份无法见光的礼物一起,折磨了他半年之久。
严静沉敏锐地回头看他,半信半疑,“这真是生日礼物?”
“嗯,生日快乐。”
“您什么时候买的?”
“忘了。”
“去年12月,冬至前,是不是?”
沈行远不愿回答,严静沉却更加笃定,“那天跟您见过面之后,我一直都在想,您为什么会带着吃的来,难道您未卜先知,知道我会加班没空吃饭?您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口味?现在我明白了,你果然早就喜欢我,所以您才会偷偷关注我,了解我的生活和喜好,就像我视奸你那样。”
沈行远无奈一笑,女朋友太聪明,他的心事总是藏不住,“我对你说了那么重的话,你一定很生气。”
“我怎么会生气?”严静沉握住他的手,“好吧,一开始是有点生气,但是我想到曾经意气风发的你,现在面对喜欢的人,却选择隐瞒和退缩,你一定经历了很糟糕的事情;为了逼我放弃,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你一定很煎熬……一想到这些,我就对你恨不起来,甚至,还有点儿心疼……”
沈行远深深地望着她,心中波澜起伏,撞击着胸腔,一阵闷疼。
他眼中浮现闪烁的泪光,严静沉惊了一下,正要开口安慰,被他低头吻住。
一个漫长而纯粹的吻。
换气的空隙,她才看见他脸上的泪痕,故意打趣道:“宝宝,你怎么哭了?”
三十八岁的老“宝宝”瞳孔地震,“你叫我什么?”
“沈叔叔!”她恶作剧一般改口,他低头又吻过来,要惩罚她,她连忙跳下桌面逃跑,一边求饶,“哥,哥,我错了!”
沈行远紧追不放,好学地问:“你们年轻人喜欢这样称呼男朋友?”
“也可以这样称呼女朋友。”
“你不喜欢我叫你小严?”
“我们办公室那些老前辈都管我叫小严,你这样叫我,会让我觉得自己还在上班。我恨上班,你懂吗?”
“好,静沉,这样可以吗?”
“哥,你真可爱。”好骗得可爱。
两人不着四六地说着废话,在别墅里四处参观了一圈,最后严静沉问:“我今晚睡哪里?”
沈行远领她到二楼甬道最深处那间卧房门外,推开门,对她说:“家里平时没人住,房间都空着,来不及布置,你先住我这间。”
严静沉慢慢走进去,看房间的装修、布局,宽阔又陌生,她顿时有点怂,回头拉沈行远,才发现他仍站在门外。她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就听见沈行远交待起换洗衣物、洗漱用品等事项。
严静沉左耳进右耳出地捱到他啰嗦完,气鼓鼓地问:“你呢?”
“我睡沈屹峤房间。”
“独守空房,我好惨……”
“没事,我也很惨。”沈行远笑,“早点睡吧,明天别赖床,要不然上班会迟到,迟到了我不负责。”
“收声啊!”
主卧宽敞,进门便是衣帽间与洗手间,两室隔着一条过道相对。
严静沉洗完澡,撩一撩半干的长发,走进衣帽间,打开第四扇柜门。
整整齐齐一排浅色衣裳。
严静沉拿了套居家服,剪去吊牌,换上,卷一卷袖子和裤腿,抱起浴袍准备出去,顿了下,伸手拉开旁边柜门,眼前一亮。
里面挂着四季的机长制服,每一件都熨烫平整,干净如新。
再拉开另一扇柜门,正装,白衬衣黑西裤,庄重的双排扣戗驳领西服,穿在那位身上不知该有多漂亮。
沈机长肩宽腰窄腿长,是完美的衣架子,可惜不爱打扮,不上班的时候,穿衣只遵循一个原则:舒适。
T恤衫、运动裤,便是答案。
想到明日要早起,严静沉又从衣柜里取出一套深灰运动服,虽然宽大,但勉强能穿出门,她把套装扔在床上,转身去收拾脏衣服。
万事俱备,明晨才能多睡一会儿。
年纪越大,越能感受到时间飞快的流逝,不过做了点杂事,就快到12点。
严静沉匆匆忙忙地钻进被窝,一翻身,看见对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帘在两侧收拢得十分隐秘,想必是遥控窗帘,她伸手拉开旁边床头柜的抽屉,空空荡荡,又去翻靠窗那一个,果然找到遥控器,里面还有一些杂物,柜面放着相框、摆件、盒装纸巾之类。
看来她的男朋友平时睡在这一侧。
严静沉拉了拉被子,将一角抱进怀里,拿起那个相框细看。
这是沈行远与儿子沈屹峤的合照。
画面里,父子两人穿着浅花灰的亲子运动装,小的站立,大的单膝跪地,都将一只手掌平放,手心抵着各自的网球拍,把它立在运动场的绿色地板上。
多么欢乐美好的一对父子。
她不由得想起幼时与父母相处的时光,他们同样留下许多照片,记录后辈的成长与父辈的老去。有时翻看旧相册,白教授还会臭屁,讲她如何如何完美继承了父母各自的优点,才长得如此美貌。
然而看着手上这张照片,严静沉微微蹙眉,他们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一个浓眉大眼、薄唇如刻,一个眉清目秀、厚嘴唇。瞳孔尤其不同,一个清透似琥珀,一个黝黑如浓墨。
沈屹峤似乎更像他的母亲,乔灵。
严静沉放下相框,摸索着按了几下遥控器,窗帘果然缓缓闭合。
只不过,窗帘遮光效果实在一般。
这里靠近云港商业区的繁华地段,隔着这幕摆设一般的窗帘,高楼大厦的华美灯光轻松照亮房间。
这种环境严静沉很难入睡,想换个房间,但此时已是深夜,这样大张旗鼓实在失礼。犹豫片刻,她还是给沈行远发过去一条微信:「您睡了么?」
对方慢悠悠地回:「睡了。」
这么一个香喷喷的女朋友住在家里,怎么有人睡得着?
他就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严静沉负气捶床,拉高被子蒙住脑袋。
没有就没有,彼此彼此!
十分钟后,严静沉用力掀开被子,胡乱对折两次,带着枕头一起抱进衣帽间,铺在地上,重新躺下。
很好,终于能安稳入睡,就是“床板”太硬,明日睡醒必然浑身难受。
一夜无梦。
六点不到,严静沉关掉手机闹钟,躺在地上观赏雪白的天花板,小脾气姗姗来迟——
昨夜她算是主动到不要脸的程度了,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姓沈的扫兴的本事比她强太多,害她孤零零睡一宿衣帽间。
想不明白,干脆爬起来去洗漱。
严静沉刷着牙又参观了一遍男朋友的卧室,最后走进最里侧的小隔间里。
这是一间书房,面积不大,实木书桌居中,四周墙壁全部改装成书架,可惜空空荡荡,只有书桌后方的那几格柜子里摆了书。
严静沉走过去翻看,是航空英语、育儿书籍之类。
视线左移,上下几排竟然都是陈旧的音乐专辑,陈慧娴、梅艳芳、罗文、Beyond、张国荣、黎明……香港乐坛的天王天后们跨越时空,在此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热闹之中,严静沉一眼看中陈慧娴的回归之作《归来吧》,她咬住牙刷,一手抵着相邻的专辑,小心地将那张专辑抽出来。环顾四周,果然在书桌一角找到唱片机。取出光碟放进唱片机,听一首《胡思乱想》,轻松甜蜜,好合心意。
没过多久,从外面传来敲门声。
严静沉连忙漱了口去开门,来人果然是沈行远,他穿一身同款居家服。
记着夜里发生的事,严静沉态度冷淡:“早。”
沈行远一愣,怎么一觉睡醒,对他连称呼都省了?但是看见镯子还戴在她腕间,他立即放宽了心,不解地问:“你怎么起这么早?”
“防止迟到。”
“昨晚发消息给我,想说什么?”
“房间太亮了,睡不着。”
“关窗帘了吗?”
“关了,没用。”
沈行远脑袋伸进门里打量,心里纳闷,这也不亮啊,怎么会睡不着?
严静沉淡定地解释:“我从小就这样,有一点光线都睡不着。”
“你一晚没睡?”沈行远心疼不已。
“睡了。”严静沉后退几步,亮出衣帽间里她的“杰作”,“这里面够黑,伸手不见五指。”
看她得意的样子,仿佛打地铺是什么好事。
沈行远表情复杂地看着她,“你怎么找了我,又不说清楚?”
“你说睡了,就不打扰你呗。”
“打扰?是谁一直闹着要过来,现在来了,跟我假客气?”沈行远不知她别扭的情绪,只以为她刻意与自己生疏,对她心疼又无奈,他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促使她抬起头,“我带你回来是当女主人,不是当客人。”
严静沉故作单纯地眨眨眼,“谁家女主人跟男主人分房睡呀?”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行远要是还看不出她为何别扭,一把年纪算白活。
只不过这件事谈起来实在让人脸红心跳。
沈行远咳了一声,十分“老成”“稳重”地说:“这种事讲究两厢情愿、水到渠成,你不要刻意去纠结,给自己添堵。”
“所以——你跟我交往不情不愿?”
“我没有。”
“我对你没有吸引力吗?”
“?”
“我懂了……”
“你懂什么啊?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知道自从你强势闯入我的世界,霸占我的心房后,我是如何挨过一个个孤独而漫长的夜晚,“我是怕你晚上睡不好,耽误上班,你想哪去了?”
严静沉满脸通红:“……真的?”
“假的。”
“嘿嘿,那你先做好准备,等我哪天早点下班,来找你。”
沈行远乐不可支,女朋友好贴心,还没开始收公粮,已经学会提前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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