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之后,湫灵身上的东西就都被没收了,这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墙上连个时钟都没有。
她进来多久了?
有几个小时了吗?
也不知道谢深回去了没有。
他……会和她去F区吗?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传来声音,很快,门被打开。
“有人要见你。”
湫灵抬起头。
她在床上一个姿势呆了太久,刚一下地,腿还有些麻,来不及缓一缓就被人领着去了另一个房间。
救星没等到,倒是等来个仇敌。
看见人的那一刻,湫灵转身就想回去,却被人直接推进了房间。
赵琅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看着她。
“湫灵小姐,好久不见呀?”
“……”
躲是躲不掉了,她飞速扫了一眼角落,红光一闪一闪,摄像头正运行着。
有摄像头在,说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在帝国的监视中。
贺宗说过,在这里,她是安全的。
不过几秒的时间,湫灵已经镇定下来。
她看向赵琅,在他对面坐好,品了一口茶,笑着开口,“我还以为是谁,如果不是我家里出了事,你连见我的资格都没有,确实好久不见。”
“湫灵小姐还是这么牙尖嘴利,”赵琅笑得直拍手,“当初你举报我的那天,也没想过会有今天的遭遇吧?你看,你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到头来,探望你的人只有我。”
湫灵神色恹恹。
出事的这段时间里,她不知听了多少讥讽的话,只有这种程度,委实影响不到她的情绪。
她这般无动于衷,瞧着倒真像是认命了,赵琅笑意更深:“F区那样的条件,如果没人护着,你怕是连一周都坚持不下去,不如你跟了我,伺候得好的话,每月我都去看你一次,也好保证你衣食无忧。”
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湫灵忍不住笑出声,“你伺候我吗?”
赵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虽然有些羞恼,却没急着开口。
湫灵无疑是漂亮的,皮肤奶白奶白,两颊透着淡淡的嫩粉,唇瓣嫣红,浑身写满了被金钱堆出来的娇贵。
目光落到她嫩生生的小腿上,赵琅咽了下口水,竟真的开始想象他伺候她的场景。
这下可把湫灵恶心得不行,想也不想,直接把茶杯对着他的脸扔了过去,赵琅虽然抬手接住,剩下的一点茶水还是洒到了脸上。
湫灵毫不隐藏自己嫌恶的表情,“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你这种,我就很看不上。”
美人宜笑宜嗔。
赵琅抹了下脸,站起身,走到湫灵面前,微微弯腰看她。
“湫灵,你想清楚,在这里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可等你到了F区,那就是我一句话的事了。”
湫灵微微向后靠在沙发上,躲也不躲,抬眼,似笑非笑地直视赵琅。
哪怕身上穿着囚服,她傲慢的神色却半分未减。
“你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
……她究竟哪来的底气?
赵琅又看了她片刻,最终还是后退了一步,摊了下手,“好吧,我保持绅士风度。”
“A区里踩高捧低的人不少,不过也都是背后使点小把戏,没人敢到我面前说什么。”湫灵真心实意地叹道:“赵琅,你还真是蠢得出奇。”
“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帝国早晚会查出我爸妈没有勾结叛党,而他们两个功远大于过,我也会从F区回来,到那时——”她用他的话回敬他,“可就是我一句话的事了。”
赵琅脸色变了又变,回到她对面坐好。
湫灵摸了下肚子,笑盈盈看他,“有些饿了,这里的饭菜太差,赵少爷来看我,总不是空手来的吧?”
“……”
饱餐一顿后,湫灵又回到了单人间。
在她看来,她和赵琅结的仇怨并不大,无非是以前赵琅总来找她,还痴心妄想地要和她结婚,她不胜其烦,然后有一次把他约到了家里。
当然,那一晚他只是住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上,连二楼都没上去。
第二天,湫灵火速向帝国报案,说他蓄意接近她,来到她家里后还不停在家中勘查,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于是赵家上上下下都被查了个遍,赵琅更是过了一个月才被帝国从审讯室里放出来,自那以后再也没来招惹她。
赵琅这样的人想娶他,并不见得有多喜欢她,不过见她只是个beta,好像他一个alpha能娶她,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恩赐一样。
湫灵在床上躺好。
赵琅不至于真的蠢到这种程度,他能来找她,背后应该是帝国的意思。
她的父母对帝国来说太重要了,以往那些研发项目,十个里面至少八个都有她父母参与,更别说他们手里还有好几个正在进行的项目。
就是因为太重要,所以才会更慎重。
赵琅今天来试探她,就说明帝国根本没有找到她父母叛国的证据。
而她有恃无恐的态度就会侧面印证她父母与那些叛党并无往来,至少她毫不知情。
能在A区立住脚的人都聪明,在她家真正倒台前,没人会来找她的麻烦,更不会有人对她雪中送炭,以免落个与叛党往来的罪名,所以就算她得罪了不少人,却也没几个敢真正对她做什么。
但F区里的人不一样,他们不会在乎这些。
不怕人坏,就怕人蠢。
想到这里,湫灵翻了个身。
她会等到谢深吗?
可惜直到她再次被接上车,也没能等到有人来找她。
-
去F区的这段路,是湫灵走过时间最长的路。
送她的人依旧是贺宗。
“军官,昨晚真的没人来找我吗?”她受不了这么死寂的沉默,总想说点什么。
贺宗睁开眼睛,审视着她。
昨天见到她的时候,她也只是短暂的惊慌,直到现在,他才从面前的少女身上感受到了不安。
她的心理,远比她表现出来的更强大。
贺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F区没有你想的那么差。”
就在湫灵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的时候,贺宗才继续说道:“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相信湫灵小姐能够做到。”
湫灵:“……”
忍辱负重?
卧薪尝胆??
她是想活着,可那也是享受的活着,如果是这种吃苦的活法,还不如让她去死一死。
有这么没礼貌、素质低下的亲卫,贺延逍现在都没醒也一定是因为报应吧!
今非昔比,忍住!
“长官,我还有一件事。”
湫灵在A区,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赫赫有名,连贺宗这种常年在战区的人都听说过她的大名。
和她的美貌并列的是她的难搞、不好惹。
如果有人做调查问券,就会发现她几乎和A区的每一位贵族小姐、少爷们都结下过梁子。
人缘能差成她那样,倒也真是独一份。
贺宗在接到任务之后,甚至还想过要是对方敢反抗,他该如何应对。
幸好直到目前为止,她的表现都还算是“乖巧”。
“说。”
湫灵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就是、可不可以,借我一点钱?我身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这么到了F区,恐怕连口饭都吃不起。”
贺宗:“让你到F区,本来就是流放,不是让你去享福的。”
对赵琅那种软蛋,态度要强硬;而对贺宗这种硬茬,当然就要示弱。
湫灵眼睛一眨就开始掉眼泪,看得贺宗眉尾直跳。
“停!别哭哭啼啼的。”他在身上摸了摸,将找到的纸币都塞进她手里,“就这么多。”
唉,看在他做好人好事的份上,能不能让他家少将大人早点醒过来啊。
现在的人都用光脑支付,贺宗带现金也只是为了应付不时之需。
F区禁用光脑,他只能给她现金。
湫灵粗略扫了一眼,大约有三百。
这个单位对她来说有些陌生。
三百块钱能买到什么?
“到了,下车。”
湫灵扶着把手“我、我……”
贺宗不耐烦地重复:“下车!”
湫灵深吸一口气,慢慢下了车。
不是她故意磨蹭,是真的有点腿软。
作为F区唯一的交通要塞,从这里出去,要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
湫灵安静地跟在贺宗身后,路上偶尔还能看见几个姿态随意,互相说笑的军人。
贺宗视若无睹。
对他来说,这里的人都与他无关。
“编号1A05786,贺宗,奉令押送犯人湫灵。”
与他对接的人明显有些局促,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仔细核验。
“放行。”
“1A?那不就是高等级的alpha?老天,我第一次见到高等级的alpha!看上去真的好不一样!”
“那就是从A区流放到这来的人?”
“什么罪啊……”
他们还说了什么,不过以湫灵的听力已经听不清了。
贺宗在门口站定,双手抱臂,“等你安顿下来之后,会有人去找你,湫灵小姐,希望你接下来能一路顺风。”
湫灵理了理自己海藻般的长发,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下巴微抬,“当然。”
她一步一步下着台阶,就像在宴会上穿着精致昂贵的礼服那样缓步下楼。
贺宗看了一会,嗤笑着转身离开。
真不知道这位娇小姐什么时候才会接受自己已经是个低等囚犯的事实。
F区比A区更为闷燥,明明是白天,天却昏沉沉的,像是被笼罩了一层厚厚的烟雾。
湫灵的脚步越来越慢,然后停下。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这里确实没她想的那么差。
她的设想里,F区应该就像个巨大的垃圾场。
然而实际上这里还算干净,只是尤其的空旷,放眼望去,连一颗草都看不见。
湫灵对F区的第一印象就是死气沉沉。
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风沙吹过,显得她更加单薄。
有人被流放到F区不稀奇,但没一个是从A区来的。
湫灵有点后悔了。
就算她感官不如alpha那样敏锐,都能感受到那些在暗处,不怀好意的视线。
她不该就这么让贺宗离开,该让他送她下楼才对。
哪怕只有一小段距离。
一个A区的高等级alpha,足够让这些人投鼠忌器。
至少能唬住他们一段时间。
后悔也晚了,湫灵握着贺宗借她的三百块钱,环视一圈,向一个疑似超市的地方走去。
她一进来,那些人就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不要怕。
害怕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湫灵不敢同那些人对视回去,她看到了摆在架子上的水果,抬脚走了过去。
一颗品相一般的水蜜桃,价钱是三十元。
她不知道这个价钱是高是低,闻着味道有些奇怪,湫灵谨慎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将它翻了个个。
果不其然,它的背面有一小块地方烂掉了。
“挑什么挑啊?”旁边一直盯着她的女人走过来,将她推搡到一边,“不买别乱动,都是因为你们挑来挑去,不然哪能磕成这样?”
这种时候湫灵当然不会与人起冲突,“没有更好一点的吗?”
“更好的?”女人上下看她一眼,“你是从哪个区来的?在F区,这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湫灵当然没有回答她,又看了看其他水果,最后还是拿了这个桃去付钱。
实际上她连这个桃都不想要,但什么都不拿的话,她怕那个女人会打她——对方的表情真的有些吓人。
三十元,买了个并不想吃的烂桃。
湫灵恍恍惚惚地走出了水果超市。
天有些黑了,她朝着亮的地方走,希望能在天黑前找到住的地方。
几个孩子结伴从她身边跑过,其中一个还不小心扑到了她身上,没等湫灵说话,就又跑远了。
那孩子身上太脏了,湫灵拍了拍刚刚被沾到衣服上的土,后知后觉地发现,剩下的钱已经不见了。现在,她身上只剩下了那个烂桃子。
她低头盯着那个桃子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昏黄的路灯亮起,湫灵这才注意到一旁的人。
男人穿着黑色背心,工装裤的裤腿塞进马丁靴里,背靠墙壁,半屈着一条腿,正抱臂看着她。
湫灵鼻子一酸。
“我以为、以为你真的不管我了……谢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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