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出门后,明洋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莫名不安。
她在客厅里转一圈,到沙发边坐下,随手打开电视,选了个剧,又拆了包薯片,一片接一片往嘴里塞。
突然,她停下来,拿起手机给姐姐打电话,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外婆听我说完好像挺生气的,你说她会不会……到那边去了?”外婆如果为她们出头,明洋会感到幸福,解气,但想到明书薇那个德行,她又担心外婆会吃亏。
姐姐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
明梓其实很想责怪明洋,但她此刻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
挂了电话,她呆坐着,等穆时森端着泡好的茶过来,对他说:“我外婆可能到我爸那边去了……你送我过去看看吧。”
“行。”穆时森把茶壶放在茶几上,“我们去把外婆接出来,请她老人家吃顿大餐,再送她回家。”一抬头,看她脸色不好,一副疲倦晦暗的样子,便说:“你先喝点茶,缓口气再去。”
“我没事。”明梓起身去换鞋。
“我给你带一杯,到车上喝,提提神。”穆时森说着,转身去给她找保温杯。
桌子上有两三个保温杯,一个粉色的,一个小碎花的,一个柠檬黄的,一眼看去都是少女风。
他问明梓用哪个,明梓说随便,他选了柠檬黄的,看着挺提神。
上了车,穆时森把杯盖拧开,递给她,茶并不很热,可以慢慢喝。
明梓望着窗外,夜幕降临,天空像一幅巨大的画卷,深蓝、青灰、橘色的油墨铺陈开来,很美,让人看一眼,便淡化心中郁结。
杯子里的茶,半天没喝,穆时森提醒她:“喝一点,提神,一会儿万一要吵架,也有力气。”
“去你的。”明梓低下头喝了两口。
“我说真的。”穆时森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你这体质,得把自己照顾好,我跟你在一起,也没那么大压力。”
明梓有点不高兴:“我什么体质?”
“没有任何征兆晕倒的体质。”他还记得年前,她在她家附近突然晕倒的事。
“放心,晕了也不赖你。”明梓又喝两口茶,说不定真的可以防晕。
-
穆时森驾车来到明宅门口,一辆救护车挡在门前,院子里,几个医护人员正推着一个人出来,家里的保姆慌张地跟在一旁。
穆时森疑惑地看看明梓,明梓隔着车窗往外看,脸上透着预感不妙的紧张和不安。
借着路灯,明梓隐约看到救护床上的人像是一个老人,是外婆。
她慌忙下车,跑过去。
果然是外婆。
她小心翼翼又惊惶不安地呼唤外婆,外婆还有意识,但眉头紧锁,表情痛苦,并不睁眼看她。
明梓的心一下就被攥紧了,眼泪涌上眼眶,心中默念,不要,外婆你不可以有事,妈妈已经死了,您不要死,您不能离开我们。
穆时森看出她即将情绪崩溃失控,连忙搀扶住她,在她耳边轻声提醒:“冷静点,先让外婆去医院。”
明梓恍然醒神,立刻闪到一旁,然后跳上救护车,陪在外婆身边。穆时森告诉她,他开车随后就到。
-
张梅映倒下后,明书薇彻底慌了神,见李姐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便匆匆往楼上跑,一边跑一边叫妈。
起初,赵懿华没有听到,她戴着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处理文件,不知是为了不受干扰,还是做的逼真一些,才好心安理得。
见女儿惊慌失措冲进来,她才取下耳机,问怎么回事。
“她……她外婆倒在地上了,会不会……会不会被气死了?”明书薇上气不接下气,心脏怦怦跳,“我怎么跟爸爸说,他会不会怪我?”
赵懿华给李姐打了电话,知道老太太还活着,也已经叫过救护车了,便放松下来,好笑地拍了女儿一巴掌:“大惊小怪,人哪有那么容易死。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有的老人是会装病卖惨,博取同情,动不动就被气得要死了,不过是为了让人让着自己,其实他们活得可起劲了。”
明书薇半信半疑看着妈妈,心里还是担心,万一有点事,只怕爸爸要不喜欢她了。
赵懿华捏捏她的脸:“你就放心吧。你刚才也看到了,那个死老太婆来的时候,剑拔弩张,气势汹汹,一看就是命硬的人,不然她也不会克死自己的女儿,对不对?”
明书薇稍稍放松下来。
赵懿华又道:“就算她真气死了,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她明知道自己身体不行,受不得气,就应该呆在家里养着,修身养性,少管闲事,而不是冲出去打仗,再说,你又没有碰她一根伸手指头,她自己找上门来骂人,动了气,死活也赖不着你。”
-
外婆住进病房,挂上点滴,脸色渐渐好转。
明梓这才在椅子上坐下,好好地喘匀一口气。
穆时森走到跟前,弯下腰,柔声问:“外婆,您还没吃晚饭吧?等会儿想吃点什么?”
张梅映一脸欣慰注视他,这孩子模样长得好,人品稳重,待人也和善,这么好的孩子,她怎么就摊不上。
“好孩子,我还不饿。今天给你添麻烦了,你去歇会儿吧。”明梓听外婆如此轻言细语,再看她老人家一脸慈祥,颇为惊奇。自己作为她的外孙女,可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
穆时森听出外婆的话外之音,大概是有话要跟明梓谈,支他出去。
他拍一下明梓的肩,说:“我出去了,你照顾好外婆。”
明梓:“还用你说。”
穆时森:“……怎么,看外婆疼我,你吃醋呢?”
得到一个白眼。
穆时森刚出门,外婆就又恢复了她一贯的郑重与严肃,直接对明梓下达命令——马上带着妹妹搬回家去住。
在她心里,那个家还是她女儿的家。就算女儿不在了,那也是外孙女们的家,凭什么便宜别人。
明梓微微低着头,两手握在一起,外婆的声音如钟一般沉重,罩住她,她努力地掀开一条缝,让自己可以喘息:“您看您刚才对穆时森一个外人都那么好,对我就这么严肃。”
外婆越发板着脸:“我对他好,他对我还好呢,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话那么乖了。”
乖?
明梓的脑海里闪过哈士奇被人撸毛的画面……
“你少给我转移话题。”外婆正色道,“你一天拖一天的,就这么晾着算怎么回事?那么多产业,不要了?拱手让人?让给你妈妈的仇人?”
每一个字都像凿子凿在明梓心上。
外婆就是要使激将法,戳痛处,逼她就范。
一股莫名的情绪顶着,明梓难以抑制,脱口而出:“外婆,我能不能不为了报仇活着?”又自责不该对外婆这个态度,马上又缓和道,“我也想给您和妈出口恶气,以前妈妈活着的时候,我也很努力,很争气,可是妈妈毕竟已经不在了,我在那个家也待够了,一天都不想回去,我只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没想到,外婆兜头甩了她一巴掌,打得她耳朵一阵嗡鸣。
“你不孝!”
明梓低下头,紧咬嘴唇,咬的很重,几乎咬出血来。
外婆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怒火,盯着明梓:“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你为报仇活着,你为你妈活着,那我又是为谁活着,我没有为你们活?”
明梓沉默片刻,抬起头,顶着外婆的怒气,硬把话说出口:“您为我们活着?”
外婆阴沉着脸,嘲讽道:“我不像你心思多,我活着就行,活一天算一天。”
明梓差点被外婆混乱矛盾的逻辑给气笑了:“既然您只求活着,为什么我这么活着就不行?”
外婆:“我希望你们活得好,我错了吗?”
明梓:“怎么算活得好?”
外婆理所应当道:“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不被人欺负。”
所以,外婆希望她回到明家,吃好的,穿好的,住大豪宅,最好能把曾经欺负她和她妈妈的人踩在脚底下。
外婆在乎光辉、荣耀和颜面,也在乎她们的生存处境,只是不在乎她的心。
她也很矛盾,她知道自己应该听外婆的,按外婆的话照做,外婆说的也没有错,可她真的对那个家感到很恶心,很厌恶,那家里的每一个人她都不想再多看一眼,更别说混迹其中。
-
明韬荣回到家听妻子说,前岳母到家里来,大发一通脾气,最后急火攻心,倒在地上,被送去了医院。
他正要往医院去,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明梓”二字,他接通,语气冷淡地“嗯”一声,听见是老太太的声音,连忙换了语气,客客气气叫声妈。
老太太首先表明不需要他探望,又向他告状,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亲自接两姐妹回家。听她的口气,他若不照做,这事就没完。
挂上电话,明韬荣返身上楼,把妻女叫到书房来。
明书薇一进门,见爸爸脸色难看,不敢再上前撒娇,求助地看向妈妈。妈妈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莫慌。
明韬荣开门见山:“你姐姐的外婆说,你对她出言不逊,用词极其恶毒,这可不像话,万一让人说出去,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我?”
明书薇立刻委屈不已,眼睛含泪,急切道:“爸爸,您不能光听她一面之词,她可是专门跑到家里来闹事的,能说出我什么好话来?她怎么不说她血口喷人,骂我妈和您是杀人犯,害死了她的女儿……”
明韬荣皱起眉。
赵懿华一言不发,做出一副忍辱负重的神情。
“那我肯定心疼您和妈啊,我怎么可能听得下去,我就反驳她胡说八道,她女儿是因病去世,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她凭什么闹得我们家宅不宁,凭什么拿您撒气?”明书薇观察着爸爸的脸色,“难道她女儿生病去世了,我们也不能活吗?”
一番话说的又委屈又恳切,字字血泪,令人动容。
赵懿华眼看丈夫神色缓和,对她和女儿重燃疼惜怜爱之情,对女儿使了个眼色,见好就收,言多必失。
明韬荣叹一口气,站起身,临时调整安排,出门和朋友喝酒去。
“行了,别难过了,爸爸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让你以后多留神,别给人留下话柄。”
又叮嘱妻子:“让李姐把楼上房间收拾一下,过几天她俩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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