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梓从电梯出来,正要给穆时森打电话,报告好消息。穆时森的电话已经率先打了过来,问她完事没,他在楼下等她。
走出大楼,果然看见他。他靠在车边,看见她,便走过来。
“哎哟,那不是穆总吗。”张静眼睛里亮起小星星,笑容灿烂,也朝他挥挥手,“穆总你好啊。”
李文熙低声说:“已婚妇女,注意你的哈喇子。”
张静咯咯笑:“正因为已婚,才只是流流哈喇子,要是未婚,我就扑过去了。”
又眼神暧昧地瞧瞧明梓,感慨道:“我要像老板这么美,我也不扑男人,我站在这里,就能招蜂引蝶。”
明梓白她一眼,胡说八道什么。
“谁招蜂引蝶呢?”穆时森已经走到了台阶下,抬头瞧着明梓,一脸认真。
明梓好笑:“你。”
旁边两个姑娘哈哈一笑,赶紧溜了,不当电灯泡。
穆时森跨上台阶,站在她面前:“重要任务已经完成,下午别上班了,我带你去玩。”他始终记得医生朋友说的话,要多带她去玩。
明梓问:“去哪玩?”
穆时森说:“儿童游乐园。”
明梓:“……”
这是把她当孩子带呢。
行吧,偶尔当当孩子也不错,毕竟她从小也没怎么当过孩子。
四十分钟后,明梓看到了温澜最大的儿童游乐场。
一走进去,欢乐的气氛铺天盖地。
欢乐的音乐声中,欢乐的小朋友东奔西跑,蹦蹦跳跳,个个脸上笑开颜。
有了上次去那个小游乐场的经验,这次穆时森显得驾轻就熟,他站在小吃街头,大手一挥对明梓说:“随便吃,我请。”
明梓看着他,忍俊不禁,这架势,豪情万丈,就像小朋友要包下一整个小卖部似的。
穆时森提议:“先来个棉花糖吧。”
明梓嫌弃:“不要,都是糖精和色素。”不利于养生。她还想多保有几年青春呢,虽然庸俗,不够洒脱,但很实际。
“你真是个没意思的大人。”穆时森已经走到了卖棉花糖的摊位,“不吃,拿着也好看。”
三分钟后,明梓手里多了一大团粉嫩嫩的棉花糖,她举在手里,别扭了片刻,一把塞给穆时森:“你吃。”
明梓走在前头,先一步进了室内游乐场,绕到电玩区瞅了一圈,没啥想玩的,看见一个很大的蹦床公园,里面很多年轻男女在玩。
“想玩?”穆时森不等她回答,拉着她到吧台,付费,拿了两双防滑袜,催她一起换上。
穆时森先进去,跨进一个单人蹦床,嘭嘭嘭地往上弹,窜天猴一般。
明梓一进去,他就撺掇她玩跳远,看谁能从一个蹦床跳到第三个蹦床上。
明梓不干,觉得幼稚。
穆时森就又笑话她没意思,明梓不服气,便专注投入到儿童游戏中去,而穆时森就在旁边指挥她,开始,跳,诶对,继续,跳……
明梓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像个猴儿,而穆时森就是耍猴人。
她盘腿往角落一坐,不跳了。
穆时森蹦过来,在她对面坐下:“跳的挺好的,怎么不跳了?”
“好你个大头鬼。”明梓头扭到一边,不理他。
另一边,一对小情侣手牵手一起跳到一个蹦床上,然后一起仰头躺倒,再一起来几个鲤鱼打挺,挺不起来,像搁浅的鱼,但很快乐,哈哈地笑。
明梓被别人的快乐扎了眼,起身准备换个地方。她踩着皮板往里走,穆时森跟在她后面,拐弯的时候,她脚下一歪,她以为自己踩空了,吓了一跳,身子一歪,下意识就去抓穆时森,手心触感冷硬,手指背的触感温软、质地结实,低头一看,抓住了他的皮带。
穆时森僵了一瞬,看向明梓的眼神有一丝异样,很快又不以为意地笑一笑:“你想摸我腹肌,直接说不就行了。”
“谁稀罕摸你。”明梓气得咬牙,猛地一拽,想把他拽倒,再暴打一顿,结果他只是一只脚动了一下,又稳稳站住了,难以撼动。
她怎肯罢休,猛地做个提膝的动作,虽然是虚晃一下,也吓得穆时森赶紧弯腰后退,她这才得意走开。
穆时森好气又好笑:“明梓,你怎么这么邪恶,你是女巫吗。”
-
这天下午,明书薇被妈妈拖着,直接去医院做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她果然怀孕了。
车上,妈妈坐在驾驶座,盯着检查单问:“两个多月了,你自己不知道?”
明书薇心慌地说:“不知道,我经期紊乱,也不怎么记日子,上个月好像来了一点,这个月我以为还没来呢……”
妈妈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又问:“孩子是谁的?”
明书薇咬咬嘴唇,心里快速盘算着:“我……我也不太清楚。”
哗啦一声,妈妈扬起检查单,抽在她脸上。然后,雪白的检查单飘落在她脚边。
明书薇俯身去捡,车子突然启动,她差点一头栽出去,堪堪扶住中控台。
等她坐稳了,听到妈妈说:“这事先不要告诉你爸,听到没?”
她“嗯”一声,不敢多说什么。
妈妈再次下达命令:“你马上和张宇坤结婚。”
明书薇为难:“我不确定……”
妈妈突然大吼:“他个穷逼,我够看得起他了!你都带他出去见人了,不是他是谁!”
明书薇不敢再说话。
妈妈又生了会儿闷气,慢慢平静下来,语气也缓和了:“他是你男朋友,已经公开了的,孩子当然也是他的,你不要瞎想,直接跟他谈结婚,以咱家的条件他巴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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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明书薇看到爸爸坐在客厅沙发上,双手抱胸,不知在想什么,她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心虚发慌。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妈妈若无其事跟他打招呼。
爸爸抬眼,看看妈妈,又看看她,最后盯着妈妈问:“听说书薇怀孕了?”
赵懿华一愣,脸上带出几分怒气:“你听谁说的?是不是明梓跟你嚼舌根?”除了那个贱蹄子,还能有谁。她坐到老公身边,打算替女儿遮掩解释。
明韬荣道:“公司里都在传,还有人说我们保密工作做的好,是不是女儿已经结婚了,没叫大家去喝喜酒。”
明书薇从爸爸的语气里听出几分冰冷和嘲讽,她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明韬荣扭头,看着妻子问:“是真的?”
赵懿华不说话,牙关紧咬,忽然,她站起来,冲到明书薇面前,对着她的头猛砸几下,又使劲推她一把。
明书薇一个踉跄,坐在地上,吓懵了,不可置信地望着妈妈,过了片刻,呜呜地哭起来。
明韬荣厌烦地看着她们母女,不懂她们是在干什么。
赵懿华冷冷地瞪着女儿,忽然大吼:“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明书薇仰起头,带着满脸的泪水,不服气地反驳:“我怎么了,这有什么的,我也不是故意的,你这么骂我干什么?不结婚就不能有孩子吗?不结婚生孩子的多了去了,怎么不要脸了,都什么年代了……”
“闭嘴!”赵懿华厉声大喊。她不许她继续说下去,否则,不知道她要说出什么来。
“行了!”明韬荣站起身,忍无可忍,“不要再闹了,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结婚吧,不然你要怎么收场?”
明书薇小声嘟囔,她不知道跟谁结,她压根也没想结婚。甚至,她没想过以后,没想过要离开这个家。
明韬荣听不清她嘟囔些什么,正要问,只见她妈妈又踹了她一脚,让她闭嘴,他也懒得多管,直接说自己的想法,现在书薇已经处于被动位置,不能求着别人和自己结婚,最好还是让明梓找个朋友一起出面,和男方聊聊,看对方是什么路数。
明书薇一听就跳了起来。她不要明梓替她谈,她不要她看自己笑话。可爸爸根本不理会她这一套,他只想怎么解决问题。所以,爸爸连一句劝慰都没有,直接就拿起手机给明梓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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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梓看到爸爸的来电显示,玩乐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准没好事。不仅没好事,还是恶心事。
她凭什么要去给明书薇擦屁股?
直接把电话挂了。
而紧接着,她爸爸就把电话打给了穆时森。穆时森接了,还答应要去和张宇坤谈谈。
明梓一听,转身就走。
穆时森追上来,一脸无辜地问她是不是生气了?他认为她没必要为这事生气,他受人所托,举手之劳,不算什么。
“再说了,如果有机会跟你爸爸缓和下关系,有什么不好吗?”
明梓突然停住脚步,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注视穆时森。或者说,他本来不陌生,他从小就这样,虚伪,没有原则,没有立场,假模假式,是她识人不清,心存幻想。
“明梓,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穆时森很认真,又很无奈。
他知道她爸爸曾经让她很伤心过,他不是不能理解她,只是他还有着很朴素的想法是,那毕竟是她的爸爸,他们毕竟是有血缘的,他不相信作为一个爸爸会对自己的女儿一点感情都没有,如果他们之间有误会,有隔阂,找个机会化解,或者重新开始,总好过她内心无依无靠,四处飘零。
明梓不给他机会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快步往前走,一心只想甩开他。
一度,明梓气得想和穆时森绝交,要回去收拾行李,从他家搬出去,从此以后他们谁也不认识谁。
开车回他家的路上,她发现自己很平静。
她平静地想着,别人为什么一定要懂得你心里的滋味?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生而孤独,是你奢望太多,奢望别人想你所想,感你所感,可别人又不欠你什么。
穆时森作为你的朋友,说两句自认为对你好的话,的你什么呢也不欠你什么,作为朋友说两句劝解你的话,也是人之常情,没犯什么了不得的错。
再说,他也帮过你不少,你更没有什么立场对人家使性子。
穆时森回到家,看明梓并没有生气,感到放心,但很快,他意识到哪里更不对劲了,她对他比之前客气疏离了很多。
这反而让他生气郁闷起来。
晚饭后,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实在憋得慌,就到楼下院子里支了个烧烤摊,喊她下来聊聊。
明梓吃过晚饭,也没什么事,猫在沙发上发呆,听见穆时森叫她,根本不想挪窝,主要是不想跟他说话,他不罢休,一连声的叫,惹人心烦。
她跑到阳台上去,要回绝他,看到天上有星星,春夜暖风习习,撩拨着人的心,她犹豫片刻,便走了下去。
她刚一踏进院子,就听穆时森对着她喊:“你什么意思?就算我今天哪句话说的不对,你可以跟我说,你提醒我改正,你也不能就这么轻易就在心里给我判死刑了,认为我这人不可交,不值得信任了吧?”
被他这么一喊,又把明梓心里的气给喊回来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吗?”她一屁股坐在他面前的小马扎上,盘着腿开始数落他,“你明知道我跟家里关系不好,我跟我爸之间疙瘩多的解不开,你还往我心上扎刀,你这还算是朋友吗,你这就是敌人。”
穆时森很不服气:“我难道是为了扎你吗?我当然知道你跟你爸之间的关系挺难搞的,你不容易,我只是想着别搞得那么敌对,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他给个台阶让你下,你不想接,那我先接着,我也不好直接就把他掀翻在地对不对?”
“行,站在你的角度,你不好跟他闹得难看,你接着,我不干涉你,但你也别替我来判断我们之间的关系。”明梓说到这,语气又生硬起来,好像一提到家里,她心里就梗着一块大石头似的,让她不舒服,硌得慌。
穆时森隐约感觉出来,她生硬的语气里憋着挺多情绪,也不想再刺激她,便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拿起火钳慢慢拨弄一番炭火,再把烤串架上去,又给明梓倒了杯酒。
明梓也不说话,默默喝掉了两杯酒,然后就感到脑袋发晕,意识涣散。
穆时森烤好了一些串,分给明梓,和她碰碰杯,才缓缓开口:“今天我也很唐突,我一直以为你跟你爸是因为后妈的原因,关系远了,只要愿意还能缓和。”
明梓顿时像被触动了什么开关,毫不客气地怼他:“没想到看起来智慧无比的穆总,思想竟然这么幼稚肤浅,你真以为我爸对我有感情,都是后妈挑唆的?
丧失了理性的控制,明梓内心浓浓的怨气瞬间充满了整个院子:“没有后妈,他也就那样,从来跟我就不亲近,教育的事归我管,生活照顾有保姆,他话都懒得跟我讲,满脑子只想要大展宏图,只想要别人听从他。
“你认为怎样叫关系近?我跟你说我爸是怎么想的,不对,他根本不去想怎么和女儿搞好关系,他的做法是,他可以想起来了教训教训我,给我讲讲大道理,但我不能嫌他烦,我看见他就要恭恭敬敬的,还要喜滋滋的,说些讨巧的话,哄他高兴,这就代表我们关系好,我是好女儿。”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明梓讽刺地笑了一下,捏起一根签子,在纸巾上戳啊戳,表情渐渐落寞。
穆时森若有所思,似懂非懂,他从来没想过这么深,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方面他确实幼稚肤浅,如果不是最近跟明梓走得近,他大概永远也不会观察和考虑到人与人之间这么细腻的情感状态。
第二天,上午,穆时森特意去了明臻集团见明韬荣,告诉他明书薇这事,不适合让明梓参与,她本来情绪状态就不好,再搅和进来,可能雪上加霜。
明韬荣不悦,也不理解:“什么情绪不情绪,现在是有事情需要解决,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哪有那么婆婆妈妈的事……”
穆时森感到刺耳,便打断他:“伯父,明梓是您的亲生女儿,她从小就活得很孤独,很不快乐,想跟爸爸亲近都不行,您对此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还是您根本不管她活成什么样?看也不看她?”
明韬荣勃然大怒:“我看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吃饱了撑的!”
穆时森再次感到跟他对话很累,最合适的方式就是摆烂:“反正这事,我们不管。”说完,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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