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
睁开眼,视野在剧烈地摇晃,破碎的混凝土墙壁和扭曲的金属骨架飞快的向后飞掠去。
肺部如同破风箱般撕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砰砰的心跳声几乎就响在耳边,肌肉早已超越了酸痛的界限,只剩下一种燃烧殆尽的、麻木的钝痛。
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逃亡。
那双橙黄色的眼睛沉默的注视着一切,忽有一阵飓风拔地而起卷起这段记忆,升腾着,坠落着,飞进那正在裂解的世界。
奔逃的人来到路的尽头,望向那一团扭曲的形体,古怪的声音从它的身体中发出。
“刺啦——”如同信号不良的收音机,尖锐得能刮伤耳膜。
紧接着,音调陡然下沉,变成一种类似受伤幼兽的、委屈般的呜咽:“呜呜呜——?”
这呜咽未绝,又毫无征兆地拔高,炸开一连串癫狂而扭曲的尖笑:“嘻嘻嘻——!”
这并非表达情绪,更像是一台失控的仪器,正在疯狂地调试着发声模块,音调忽高忽低,语义完全破碎,从冰冷的电子杂音,到模仿动物的嘶鸣,最终,那声音的质感开始逐渐向某种“标准”靠拢——一种刻意模仿的、属于“人类”的清晰音节。
“桀桀桀”
那形体像是终于满意,发出一连串怪笑后,停止了剧烈的蠕动,一部分“物质”向上拱起,形成一个模糊的、类似于头部的凸起,尽管没有五官,但仍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充满恶意的“视线”。
那“头部”的方位,传出了字正腔圆,却因非人腔调而显得格外毛骨悚然的声音,如同戏台上拙劣的念白。
“人类——”那滩形体说,“就像你们创造的那些副本,我们准备了一场游戏,为此我们允许人类向■■祈求力量。”
那滩形体左右来回蠕动着,中央凸起来像是头的部分却定在空中不动,看起来诡异至极。
“人类要找到■■藏起来的碎片,就如黑夜降临前人类过往无力挣扎的愚相……”那形体说着突然嘻笑鼓掌,身形翻折扭曲像是一团被大力揉捏的橡皮泥,“不然,我们将……”
“砰——!”
语意未尽,一颗子弹贯穿了那滩溢满的恶意形体的脑袋。
“嗬——”它那被贯穿干扁下去的脑袋冒出一声被戳破的气音,贯穿处很自然的裂开形成一道弯月般诡异的笑,“……得到你们的未来。”
那滩形体渐渐融化,变成了一地上的一汪黑色的泉水,在那泉水之中,一点白色渐渐浮现出来。
那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极为潦草的两个字。
“狼人”
【这样下去是对的吗?我们已经失去太多了……没有人记得。对不起,我知道不能对他们说出这句话……】
在人捞起那一张纸条前,那一汪黑色的泉水就带着它迅速沉入地底。
此地只余下一人费力的喘息声,幸存者踩着坍塌的废墟,脚步一深一浅的向着着最后的一个信号点走去。
场景逐渐走入一栋坍塌了一半的建筑,那是一个堆满废弃仪器的房间,也是逃亡的尽头,未曾相识的队友均匀的散落在房间内,已经死去多时。
幸存者小心的跨进那房间,最终在一个冰冷的金属柜里发现了那被藏在构联器中的讯息,那是一段像小诗一样的记录,也是第五安全区的探索员冒着风险哪怕跨区也要传递出来的消息,他俯下身将记录播放了几遍,确定完全记住后就取出磁条将它收进随身的小包中。
“……”
幸存者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眸检查这构联器——那个已经被损毁了大半的铁盒子。
上面的按键被毁了大半,外表完好的部分除却储存处外,内部其他部分的构造都已经完全损坏,这个仪器已经完全无法和第五区产生联系了。
“但是我的构联器也……”
干涩沙哑的声音极轻地在残破的实验室内回荡,幸存者疲惫的倚靠在墙边。
“滴哒——!”
像是齿轮转动的轻响。
幸存者一怔循声找去,是一套老式的构联仪器,外壳生了不少锈迹,上面还堆积着不少垃圾,还有几道被石块砸出的凹痕,外表看来实在不像可以用的样子,但他不敢放弃这个希望,他挪动着沉重的身体按照教科书中的方法尝试着启动并检索周围空间。
【检索中……
检索完成!
存在记录讯号】
发黄的屏幕艰难的闪烁过这三段文字。
【是否确定向讯号源发出构联申请
构联中……
构联成功!】
接下来的对话就是我更熟悉的那段对话,不过比起我听见的扭曲,断断续续的部分,这个视角更加完整。
那双橙黄色的眼睛从构联完成的那一刻就从我的身上?不,是记忆?也不对,那不是我的视角,我也没有这段视角的主人的记忆,反正是带着那种奇妙的联系从我这离开了。
好奇怪,这种感觉,像是被什么拉扯着和另一段完全陌生的个体产生了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我是成为了连接的媒介吗?
现在的我是以一种第三视角看着那位留给我一段话后就彻底失联的人再现当时发生的一切。
叮嘱,遇袭,艰难的在与怪物的对战中保护着仪器还要托付那段话给我。
原来当时的情况这么危险吗?
一股沉甸甸的情绪压在我的心头,期望,绝望,痛苦,释然……
我低下头扶住额头,好像有点不对劲。
“嘻嘻……”
“!”
莫名的,我似乎听见了一声嬉笑,抬起来头向四周望去,依旧是断壁残垣,此地只有一位挣扎着与怪物战斗的求生者。
“嘻嘻嘻……”
又是一声!
恐怖的危机感如同冰水当头淋下,心跳漏跳了半拍,我猛的抬头,对上了断壁之上的半张扬起极其夸张笑的熟悉黑色形体。
“发现你了,人类。”
那双橙黄色的眼视线这时也将视线投了过来,但很显然,有点来不及。
我很想躲开那滩向我张开的黑盆大口,但是眼睛看见了,脑子有反应,身体却跟不上,一切就被按下慢速键,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离我越来越近……
就在那扭曲的、带着刺骨恶意的黑暗即将靠近我的前一瞬,时间仿佛凝固了。
这并非是比喻,而是真的有某种的力量以介入以强势的姿态介入了这危机的一刻,空气中弥漫的血腥,绝望,以及那强烈的恶意都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深海般的静谧强行抚平、镇压。
一道巨大而优雅的、半透明的触手虚影一闪而过,带着某种古老而深邃的气息,轻柔而又坚定地朝着扑来的黑色形体挥扫而去!
我默默收回了从袖口滑落到手心的匕首。
谢予昭挡在我的面前,但并非真实的站立于这片废墟,他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是意识的投影。
然而,那份凝练的、如同磐石般稳固的存在感,却比任何实体都更令人安心,他挡在我的面前,宽阔的背影隔绝了方才那令人窒息的恶意。
安全了。
很奇妙,我能看见,在谢予昭半凝实的身影背后,那道触手的虚影并未完全消失,它从虚无中探出几条半透明的触须,缓缓飘动在空中摆动,散发着无声的威压。
这是和杨凌的眼睛一样的东西吗?
好像有点差别。
“嘻!讨厌的家伙!”
那黑色形体被触手创飞后就直接变成平面生物粘墙上了,我原本以为它撕下来应该还需要花点时间的。
那双橙黄的眼睛重新将视线集中了过来,看来是要离开了。
意识被温柔而坚定地推回了现实,这倒是比来时的感受好了很多,而那莫名的联系也干脆的断掉。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鼻腔里是村落房屋中干燥的、带着些许尘土的气息,不再是那段联系中模糊的血腥味与铁锈味。
手心里谢予昭外套布料触感真实无比,我依旧坐在那条硬木凳上,面前的桌子上,那杯水已经完全凉掉了。
杨凌踉跄着后退了半步,靠在了旁边的墙壁上,他戴回上那副浅灰细框眼镜,用力揉着眉心,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整个人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谢予昭的手也从我肩上移开。他看向杨凌,眉头微蹙,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你太冒险了。”
“……是我的错。”杨凌的声音有些沙哑,他重新戴上眼镜,看向我时,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愧疚占了上风,“我没想到其中存在的印记污染性这么强,甚至能反向追踪构联……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我喝了一口水,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刚才的经历信息量太大,我需要时间消化。
谢予昭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怎么了?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还好,只是有点头晕。”
我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担心,构联当时的不适在断开后就很快的消弭了,现在遗留的不适似乎是因为那一滩奇怪的形体,它似乎有点精神污染,当时情况紧急没注意到这点,现在安静下来了就有一种沉重的恶心感。
谢行昭看着我,似乎有一阵柔软温和的东西轻轻的拂过,他没有再多问,只是伸出手,轻轻覆上我冰凉的额头。
那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感,如同微澜的海水,温柔地涤荡过我仿佛被污秽黏附的意识,不适感如潮水般褪去。
我感觉到了,那只半透明的触手,它轻轻的环抱住了我。
“先好好休息一会吧。”他放缓了声音,“精神的消耗可需要不少时间恢复。”
我握紧了身上带着他气息的外套,点了点头,身体和精神上的疲惫在他这一句话后如同开了闸的水汹涌袭来。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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