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城市如同一片坠落的星海，无数霓虹灯在夜幕下闪烁，勾勒出冰冷又繁华的轮廓。
2023年8月25日的夜晚，空气里还残留着夏末的燥热，但高层公寓内，中央空调维持着宜人的凉爽。
边沐坐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膝上放着一个打开的相机保养包，他修长的手指正拿着一块柔软的绒布，细致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手中的相机镜头。
镜头玻璃在灯光下折射出幽冷的光泽，映出他专注而平静的眉眼。
相机是旧款，却保养得极好，机身甚至因常年的摩挲而泛着温润的光。
这里面存着太多记忆，绝大多数，都与另一个人有关。
玄关处传来轻微的钥匙转动声，然后是门锁打开的“咔哒”声。
边沐没有立刻抬头，嘴角却已先一步微微上扬。
有人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微凉的夜风和外界的喧嚣气息，但很快，那气息被室内温暖的静谧所吞没，脚步声有些疲惫，却目标明确地走向客厅。
边沐这才抬起眼。
于数正靠在客厅的磨砂玻璃门框上，微微歪着头看他，他显然是刚结束工作，脸上还带着未完全卸净的舞台妆，眼角眉梢染着淡淡的倦色，但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却盛着光，柔软而温暖，只映照着边沐一人，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外面套了件宽松的浅色衬衫，像是匆忙换下的打歌服，却被他穿出了别样的清爽好看。
“回来了？”边沐的声音自然而温和，像夏日傍晚拂过庭院的风，“累不累？”
“嗯。”于数应了一声，声音带着点工作后的沙哑，却含着笑意，“还好，就是站得太久，腿有点酸。”
他踢掉脚上的板鞋，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到边沐身边，然后毫无形象地、放松地在他旁边的地毯上坐下，身体一歪，脑袋就自然地靠上了边沐的肩膀，轻轻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还是家里舒服。”
边沐放下镜头，抬手自然地揽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指尖穿过发丝，能感觉到发胶残留的些许硬度。“又喷了多少发胶？跟刺猬似的。”
“没办法，造型需要嘛。”于数闭着眼，享受着他的抚摸，嘟囔道，“沐哥，明天你生日，我……”
他的话顿了顿，似乎有些歉然，“上午有个推不掉的聚会，几个很重要的大导演和老前辈都在，张导、王导，还有李老师他们……经纪人说了好几次，实在没办法推掉。”
边沐侧过头，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心下微软，他知道于数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不容易，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全靠自己一点一点打拼，珍惜每一次机会，也尊重圈内的每一位前辈，他低头在于数发顶落下一个轻吻：“知道了，工作重要，我等了你十年，还差这半天功夫？”
十年。
这个词让两人都静默了一瞬。
时光仿佛瞬间倒流。
从懵懂青涩的高中校园，到如今纷繁复杂的娱乐圈，从偷偷摸摸在放学路上牵一下手都心跳加速，到如今在只有彼此的空间里坦然相依。
十年光阴，三千多个日夜，他们见证了对方每一个重要的成长瞬间，也陪伴彼此度过了无数或艰难或平凡的日常。感情早已深入骨髓，成了呼吸一般自然的存在。
于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那点歉疚被浓浓的期待取代：“但我保证！聚会一结束我马上回来！估计下午就能搞定，我已经让助理买好菜了，晚上我给你露一手，做大餐！然后我们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陪你过整整一个晚上，就我们两个人。”
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边沐忍不住笑出声，刮了下他的鼻子：“你做的饭？上次差点把厨房点了的教训忘了？”
“那次是意外！”于数耳根微红，梗着脖子辩解，“这次我学了好几道新菜，肯定没问题！蛋糕我也订好了，是你最喜欢的那家黑巧克力慕斯。”
“好，好，我相信你。”边沐从善如流地点头，眼里满是纵容的笑意，“期待于大明星的爱心晚餐。”
于数这才满意地重新靠回去，嘴角弯弯的，安静了一会儿，他又像是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小声说：“礼物我也准备好啦，藏起来了，你肯定喜欢。”
“哦？是什么？”边沐配合地露出好奇的表情。
“现在不能告诉你！”于数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明天晚上才能揭晓！”
“还学会卖关子了。”边沐低笑，胸腔微微震动，传递到于数贴着的地方。
两人就这样依偎在地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于数说着工作上的趣事，哪个搭档笑场了无数次，哪个前辈偷偷给他塞了小零食，边沐则分享着他最近整理的旅行照片，计划着下一个目的地，说等于数下部戏拍完有空档，可以一起去冰岛看极光。
于数听着，眼神向往：“真好……等以后我们不忙了，你就带我把你之前去过的地方都走一遍。”
“好，都走一遍。”边沐承诺道，声音低沉而可靠。
墙上的时钟指针悄无声息地滑向深夜。
“对了，”于数忽然坐直身体，表情认真了些，“明天那个聚会，李明博导演可能也会在。”
边沐擦拭相机的手微微一顿：“李明博？那个风评不太好的？”他记得听于数提过几次，语气并不十分欣赏，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警惕。
“嗯。”于数点点头，眉头又轻轻蹙起，“他之前……暗示过我几次，想给我‘单独指导’，我都找借口推了，这人有点……反正我尽量离他远点就是了。明天那种公开场合，那么多人在，应该没事的。”
边沐看着他，心里掠过一丝极淡的不安，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伸手握了握于数的手，叮嘱道：“嗯，自己多注意。别逞强，酒也别喝太多，不舒服就早点走，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知道啦。”于数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凉，“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应付得来。”他冲着边沐笑了笑，那笑容明媚又带着点安抚的意味，瞬间驱散了边沐心头那点阴霾。
是啊，他的小鱼早已不是需要他时时刻刻护在身后的小孩了，他在复杂的娱乐圈里跌跌撞撞走了这么久，早已学会了保护自己。
“我们小鱼长大了。”边沐感叹了一句，语气里带着骄傲，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若失。他有时会怀念高中时那个因为被老师批评了就红着眼睛跑到他球場边，一言不发只拽着他衣角的少年。
于数听出了他语气里的那点情绪，凑过去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再大也是你的小鱼。”
温热的呼吸交融，空气中弥漫着无需言说的爱意和十年沉淀下来的、深入骨髓的默契与信任。
边沐心尖最柔软的地方被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他闭上眼，感受着这一刻的安宁与满足。
他拥有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又聊了一会儿，于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尾沁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
“累了就去洗个澡早点睡。”边沐拍拍他的背，“明天你不是还要早起？”
“嗯……”于数懒洋洋地应着，却赖着不动，“再抱五分钟。”
边沐失笑，由着他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他环顾着这个他们共同布置的家，每一个角落都有两人生活的痕迹：书架上并排放着的他们喜欢的书和电影碟片，墙上挂着的于数拍的风景照和边沐抓拍的于数的各种瞬间，茶几上随意放着的于数代言的水杯和边沐从世界各地带回来的奇怪小摆件……
这里是他漂泊生涯的终点，是他心甘情愿画地为牢的温柔乡。
因为这里有于数。
五分钟过去了，于数似乎快要睡着。
边沐轻轻动了动：“小鱼，去床上睡。”
于数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勉强睁开眼。
边沐先站起身，然后伸手把他拉起来。
于数站着，又习惯性地抱住了边沐的腰，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淡淡的清洁剂混合着相机金属的味道，含糊不清地嘟囔：
“沐哥，生日快乐预演……我好爱你。”
边沐的心像是被温水泡满了，柔软得一塌糊涂。他收紧手臂，抱了抱怀里温暖的身体，在于数耳边回应，声音低沉而缱绻：
“我也爱你，快去洗澡。”
于数这才笑着松开他，趿拉着拖鞋往浴室走去。走到门口，他又回头，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明天晚上，等着我的大餐和礼物！”
“好，等着。”边沐笑着点头。
浴室里很快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边沐重新坐回地毯上，拿起已经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相机，翻看着里面存储的照片。
大多数是于数——笑着的、闹着的、安静的、睡着的，还有各地的风景，那是于数不在身边时，他独自走过的路，每一张都仿佛在说：小鱼，你看，这是你没见过的世界，下次我们一起来。
他选了一张于数在阳光下笑得特别开心的照片，设置成了相机的待机屏幕。
水声停了。
过了一会儿，于数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浑身散发着沐浴露的清甜香气。
边沐放下相机，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毛巾走过去：“又不吹头发。”
于数乖乖坐下，享受着边沐的服务。毛巾温柔地吸走水分，手指穿梭在发间，按摩着头皮，舒服得他昏昏欲睡。
吹风机的声音嗡嗡作响，掩盖了窗外的车流声。
这个夜晚，和过去十年的无数个夜晚一样，平凡、温馨，充满了触手可及的幸福和关于明天的期待。
谁也不知道，命运早已在暗处狞笑着埋下了转折的伏笔。
此刻的温暖静谧，如同暴风雨前最后、也是最温柔的假象。
边沐仔细地帮于数吹干头发，看着他钻进被窝，才自己去洗漱。
等他躺上床时，于数已经睡得有些迷糊了，却还是下意识地滚进他怀里，找到最熟悉的位置，嘟囔了一句模糊的“晚安沐哥。”
边沐关掉床头灯，在黑暗中吻了吻于数的额头。
“晚安，我的小鱼。”
明天，是他的生日，他以为，他会和过去的十年一样，拥有一个有关爱和陪伴的圆满日子。
他期待着于数所说的礼物和大餐，期待着只有他们两人的夜晚。
他以为，他们还会有很多个十年。
窗外，城市的灯火彻夜不眠，无声地注视着这人间悲欢的序幕缓缓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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