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宁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十一点了。
她打了个哈欠，浑身的疲惫让她觉得奇怪，明明都睡了一晚上，为什么还是觉得累。
“早啊，小花。”
床角的花猫：“？”
me？
易宁没听哥哥提起猫的名字，但总不能猫猫的去叫，于是一切从简，这只花猫以后就叫小花了。
易宁止不住地打哈欠，眼角沁出的泪让她清醒了不少，但也更清晰地感知到身上的乏。
昨晚做的梦早已忘了个干净，只记得是个噩梦。
周南看了眼踩着矮凳洗漱的易宁，眉眼弯起。
“小宁儿，要吃饭吗？”
“唔……”
易宁把漱口水吐掉：“……还不饿。”
被恶灵缠上的人会表现出怪异行为，但易宁是锁住恶灵的容器——人不该作为封印恶灵的容器。
周南的目的就是为了带走盛有恶灵的容器。
易安告诉周南，帮他照看妹妹，期间他会知道存放恶灵的容器在哪，可拿人当容器……人类果然歹毒，连同类都折磨。
与风水宝地或宝物相似，若人作为封印恶灵的容器，则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强大的灵力。
第二，纯净的灵魂。
周南没在易宁身上感受到灵力波动，至于灵魂，初生孩童的灵魂可不是纯净？
周南虽然不知道易宁是什么时候被当成容器的，但懂封印，这个封印被转移过。
恶灵蚕食灵魂，竟然拿人当容器，这跟把老鼠放进米缸有什么区别？
“周南？”
易宁的声音让周南回过神来。
“嗯？怎么了？”
易宁有些担心哥哥的这个朋友，这朋友看起来有点呆呆的。
“你不舒服吗？脸色有点难看。”
并没有，周南只是在想，怎么把恶灵和容器分开。
但这不能跟一个小孩说，于是他只能转移话题。
“我没事，你呢？你看起来很没精神。”
易宁揉了揉眼底乌青。
才一晚上就成了这个样子，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没睡好。”
“那吃完饭再睡会儿吧。”
易宁想也没想：“忘记给哥哥发消息了。”
说着她去拿手机打视频。
周南知道易安去抓恶灵了，这个点打去电话，怕不会接吧？
电话响起后半分钟没有人接。
快要自动挂时，对面接通了。
“小宁儿？有没有想哥哥啊？”
易安声音中带着欣慰。
易宁却听出来不对劲。
“哥哥你在忙吗？呼吸这么急。”
易安也没办法，他一边接电话，一边追恶灵，不跑快点会追丢。
“我迟到了，在赶路。”
易宁缓缓眨了下眼睛。
“好，那你先忙，有空了再聊。”
易安的表现滴水不漏，反观易宁，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易安是在多么紧要的节点跟她打电话。
电话挂断后，易宁叹了口气。
“哥哥真是个笨蛋。”
周南笑笑不说话，只目光在易宁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自从发现易宁是封印恶灵的容器后，他停留在这小女孩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了。
性善派不伤无辜生命，但周南所行是要带回恶灵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容器带回。
可要是将人带回去，这个女孩一定会被处置。
周南在纠结，要不要把人带回去。
人做容器，身亡则封印解，而后恶灵出。那么多恶灵被放出来，会有更多的生命受到波及。
“……周南？呆子？”
周南从纠结中回过神，他看到面前女童看他的目光略带怜悯，活像看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
“……怎么了？”
“你不上学吗？”
这是一个经不起推敲的点，周南甚至没有正式的人类身份。
性善派有自己的原则，他们说得出“善意的谎言”，但纯粹的谎言无论如何也说不得。
于是，周南摇了摇头。
“学校的人欺负你了？”
阅历有限的人会以己度人，何况是才九岁的小孩，易宁在学校不合群而被欺负，所以她会想到对方不上学也是因为被欺负。
周南的年龄远大于人类正常寿命，他见得多，看出了易宁的想法。
易安跟周南说过他妹妹的经历，周南思来想去，他想不到该说些什么，于是朝易宁笑了笑。
他实话实说：“并没有。”
易宁的目光更显同情。
她想到了哥哥说的，有些人看着脑子不太聪明，被欺负了也不知道。
“放心，在这里没人欺负你的。”
小女孩的手高高举起，落在周南肩膀上。
周南看人费力地踮脚，兀自蹲下身。
性善派的灵怪自带一种平易近人的气场，相较于其他灵怪，他们更容易得生灵亲近。
灵怪寿命长，他看易宁与人类幼崽一般，更别说易宁身上的气息干净。
灵怪亲近气息干净的人。
易宁觉得周南好乖啊，蹲下让她拍肩膀也是。
像温顺的猫猫。
“易宁。”
突然被喊到名字，易宁愣愣点头。
“昂？”
周南看着易宁的眼睛，后者眼中有着茫然。
话到嘴边，周南却改了口。
“没什么。”
易宁看着周南的眼睛，这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澄澈宁静。
此刻少年不在看她，只把目光洒在地板上。
“你晚上也噩梦了吗？”
周南轻轻抬眸。
“噩梦？是梦到什么人？又或者什么事了吗？”
易宁总是做很多奇怪的梦，梦里出现了很多她没见过的场景和人，就好像身处另一个世界一样。
“有很多花树，很漂亮…还有个人……我忘记了。”
恶灵入梦，被魇住的人或许永远都醒不来。
周南看着易宁的眼睛，透过这双眼睛，他能看到一个封印。
封印像是个牢笼，锁住了无数恶灵。
周南不敢想象，要是封印破了的话，这些恶灵该是怎样一副凶相？
它们会瞬间吞噬作为容器的女童，这将是它们庆祝新生的第一餐。
“……”
周南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可是……当年的事真的要重演吗？
降灵师一脉有个消灭恶灵的方法，这个方法无往不利。
人为器，魂为火，辅以足够的灵力，方可炼化恶灵。
千年前有个人使用了这种方法。
当时作为器的人接收了大量恶灵，后以自身全部灵力，燃尽魂魄，将恶灵尽数炼化。
说简单些，这种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方法。
夜间易宁睡下后，周南在阳台给易安递了消息。
传音符在数分钟后到达易安那处。
易安对这位祖宗级别的大灵有着别样的兴趣，少年的身形，却是个恪守族规的老古董。
如果能看老祖宗大发雷霆该多有趣。
“灵善，夜里寂寞了吗？竟然想到找我聊天。”
灵善是周南的字，是千年前一位故人取的，这位故人也是降灵师。
周南选择性忽略易安的话，他直接进入正题。
“易安，你妹妹是封印容器的事你知道吗？”
易安歇了逗祖宗的心思，语气严肃了起来。
“我知道，我接她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周南顿了顿：“之前没去看过她？”
这是在问易宁在孤儿院的这段时间。
易安沉默两秒：“就凭那会儿我的三脚猫功夫？”
周南忽然想到，人类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那个时候的易安既要上学，又要继承父母的衣钵，更别说还要生活。
这样的情况下，易安很难顾及到易宁的。
“知道是谁落的封印吗？”
聊起这个，易安可就不困了。
累了一天的他瞬间精神抖擞起来：“诶祖宗，我要是知道就不会麻烦您了，小妹您也看过了，怎么样？”
两张传音符，无论多远，只要用灵力激活就可以将想说的话传达。
周南的注意力从面前的传音符上移开。
“这个封印很危险，容器里的恶灵太多，假以时日，封印必将被冲破。”
另一边没了声响，周南分神看了眼易宁的情况，后者蜷成一团，眉头紧紧皱起。
“祖宗啊您要救救我们小宁儿，她还小呢……”
易安言辞诚恳，就差抱大腿了。
周南面色为难，他不是不想救，而是不能。
“以你所看，是要加固封印还是……？”
如果加固封印，那易宁就要受恶灵影响一辈子了，但不加固封印，等封印被冲破，到时候身处恶灵中心的易宁又该怎么办？
以人为器，封印便与灵魂挂钩，就算周南能够把人救下，那封印被冲破给灵魂带来的损伤也是不可逆的。
将所有后果想过一遍后，易安彻底安静了。
他继承父母衣钵，必然不能放任恶灵冲破封印，可易宁呢？
他妹妹该怎么办？
“……祖宗，封印可以转移吗？”
易安觉得自己提出了一个天真的想法，现在封印与易安的灵魂密切相关，又怎么能轻易转移呢？
空气中的沉默蔓延，易安忐忑地等着，就像一个等待处刑的死囚。
果不其然，周南语气遗憾：“并不行。”
那一瞬间，易安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扯了扯嘴角，再开口，又成了之前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了：“那，灵善祖宗，把封印加固一下呗，我小妹最近睡觉是不是又踢被子了？”
“我可怜的小宁儿，晚上睡不好，白天吃不下的……哥哥不在家的这几天不知道该多难熬啊……”
“……”
周南：“……”秀吧你就秀吧。
“没事你就休息吧。”
“诶诶诶，灵善小祖宗，先别掐，我还有事想问您。”
周南没见过这么不识礼数的小辈，但身为长辈，他也不能跟个孩子置气，于是只能忽略这欠揍的语气。
“问。”
“我这几天不在，小宁儿跟您相处得怎么样？我们小宁儿是不是很乖？”
“妹控”这个词是周南从易安那只灵仆那里听来的，那时他没体会到妹控的恐怖，现在他知道了。
“放心，易宁很乖，有按时吃饭，也有按时睡觉。”
周南按捺着性子回答。
易安松了一口气。
“是吧，很乖。”
周南想着没什么事了，刚想掐断灵力，又被妹控叫住。
“灵善祖宗，小宁儿是不是没有喊你哥哥？我们小宁儿不喊陌生人哥哥，灵善祖宗体谅一下。”
言语中的炫耀溢出符咒，周南第一次觉得，有的人真的很欠。
这次他没回答直接掐断了灵力。
灵光在黑夜中熄灭，一切重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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