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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雪地

寒风裹挟着冰碴,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冷寂的雪原。

一只皮毛灰白、体型瘦小的幼狼,正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在风雪中跋涉。

从天穹俯瞰,那被它毛茸茸身躯“犁”出的雪道,歪歪扭扭,甚至打起了圈,活像一幅拙劣的迷宫平面图。

它迷路了,彻彻底底。

而比迷路更迫近的,是沉沉压下的夜幕,它将带来的,不仅仅是刺骨的严寒和烧灼肠胃的饥饿,还有黑暗中蛰伏的、致命的獠牙。

然而此刻,雪地里挣扎的小狼,心头盘旋的忧虑却远不止于此。

它还在和身体较劲。

四条腿!

整整四条需要协调的肢体!

就在昨天,它还是一个刚毕业,连社会门槛都没迈进的普通人类青年,习惯了二十年直立行走的潇洒,一朝梦醒,竟被塞进这四爪着地的躯壳里?

这难度系数,堪比让宇航员立刻去跳芭蕾!

难怪纪录片里的幼崽都傻fufu的……

敢情不是笨,是新手装备太坑爹!

现实是残酷的,幼狼在雪地里走得像醉汉,时而同手同脚,滑稽地把自己绊倒,时而一个平地摔,在雪堆里砸出个“狼”形坑……

“嗷呜……”

又一次狼狈地滑倒,重重栽进雪里。

它下意识想摊开手脚,来个“大”字型躺平,这可是人类疲惫时的经典姿势!

结果呢?只能四爪朝天,把最柔软的肚皮暴露在凛冽空气中,冰凉刺骨的雪瞬间贴上皮肤,冻得它一个激灵。

淦!忘了没手没脚,只有爪子和肚皮了!

气恼之下,幼狼胡乱蹬踹着四条不听话的腿,试图翻身坐起,结果只是在雪地里徒劳地扑腾,像只翻不过身的乌龟。

非但没能成功,反而把一身本就凌乱的绒毛蹭得东倒西歪,沾满了雪粒,最终累得气喘吁吁。

它认命地侧躺下来,粉嫩的舌头耷拉在嘴边,大口喘着粗气,呼出的白雾迅速消散在寒风里。

“呜呜……”

悲从中来。

它好好的一个人,一场车祸,咣当!就这么成了这冰天雪地里一只疑似被遗弃的狼崽子,毫无野外生存经验,连路都走不利索。

简直开局就是地狱模式!

无能狂怒涌上心头,它用稚嫩的爪子狠狠刨着身下还算蓬松的雪层,一时间雪花四溅,与漫天飘落的鹅毛大雪融为一体,又纷纷扬扬落回它自己身上。

几片调皮的雪钻进眼睛,冰凉的触感冻得它赶紧用前爪交替着抹脸,那动作,活像只笨拙洗脸的小奶狗。

一通发泄操作后,幼狼的情绪倒是平复了些,只可惜这撒娇卖萌般的举动无人欣赏,唯有呼啸的风雪,如同冷酷的看客,伴随着沉沉夜幕降临。

风声渐厉,雪势更猛。

幼狼柔软的腹部随着呼吸起伏,很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

寒意和本能的警觉,让它无法手脚摊平的再继续躺着,它慢慢地、一点点地将身体蜷缩起来,像一颗蓬松的毛球,爪子被它小心翼翼地藏到柔软的肚皮下保暖,连那长长的嘴筒子,也严严实实地埋进了毛茸茸的尾巴里。

算了……折腾不动了……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反正……也不知道该去哪……

极度的疲惫如潮水般袭来,它在这片它自己“制造”的冰冷雪窝窝里,沉沉睡去。

---

在变成了这只小狼崽儿之前,身为人类的眠白,经历了一场连环车祸。

他所搭乘的那辆车,处在连环车祸发生的中段,在车子撞上的那一瞬间,就发生了爆炸,他也因此失去了生命。

等到再次醒来时,他就变成了它,一只浑身毛茸茸,四爪梅花印的动物幼崽。

起初它并不确定自己是哪种动物的崽儿,还是后来通过锋利的爪子,以及车座子一样的长嘴筒子,判定出了自己应该是某种犬科动物。

等到它试探着从嗓子里发出了稚嫩却明显具有辨识度的叫声后,才确认了自己有很大可能是只野狼崽儿。

毕竟能发出“嗷呜汪”声音的野外犬科动物,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狼了。

也没谁会特意去把一只小狗崽儿给送到这么远的地方丢掉,太费时费力。

加上眠白醒来的时候,虽然孤身一崽,但浑身除了饥饿之外,却并没有伤口,顶多就是有点虚弱,可见在这之前,它都是有被好好照顾着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终却只剩下它一个在这里了。

眠白遵循着,走丢的幼崽就应该在原地乖乖等着家长来找的原则,一动不动的在这个被它体温融化压实的雪窝窝里等了好久,等到风雪将它整只狼都埋了起来,它才不得不失望的确定,自己成了一只孤狼。

或许是因为和狼群走散了,又或许是在优胜劣汰中被抛弃……

---

再次睁眼,眠白是被腹中火烧火燎的饥饿感生生叫醒的。

它头晕眼花地站起来,甩掉身上覆盖的一层新雪,看着眼前几乎要淹没半个自己身高的厚厚积雪,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叹。

“汪呜!”(好厚的雪啊!南方人狂喜.JPG)

爪下的雪层松软,并未冻结成冰,想来应该属于某个冬季酷寒的北方。

眠白在心头默默叹气,小爪子无奈地在脑袋上扒拉了两下。

就算知道了地点,一个只有二十几年城市生活经验的普通人类灵魂,塞进一只幼狼的身体里……荒野求生?这难度是不是有点过于离谱了?

“呜……”又是一声悲鸣,为这倒霉催的命运。

无论内心如何忐忑翻滚,对于此时的它来说,活下去,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它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认命前行。

目标很明确:赶在太阳落山前,找到一个能遮风挡雪的安身之所!

如果还能顺带弄到点吃的,那就是狼生巅峰了!

想到昨晚在雪窝窝里冻得瑟瑟发抖,被远处野兽的嘶吼声惊醒数次,生怕下一秒就被叼走的恐惧,小狼打了个寒颤。

不行!今晚绝不能重蹈覆辙!

前行了没多久,下了一整夜的雪终于停了。

铅灰色的云层缝隙里,竟隐隐透出一丝稀薄的日光。

机不可失!

眠白努力抖擞精神,甩掉一身颓丧。

狼狼的新生活,正式开始!

首要任务:找个洞穴安家!

小狼带着它那“勉强驯服”的四条腿,开始在雪地里小跑跳跃着穿行。

寒风掠过,卷起雪沫的同时,也带来了无数驳杂的气味——泥土的腥、枯草的朽、某种动物粪便的膻……

初入狼生的眠白,大脑还无法精准解读这些嗅觉密码,闻得多了,只觉得鼻腔发痒,忍不住……

“阿嚏——!”

一个响亮的喷嚏!

黑亮的小鼻尖随着甩头的惯性,“噗”地一下戳进了面前的雪层里。

更要命的,是喷嚏带来的下意识吸气——

“咳咳咳!呜——!”

眠白狠狠地呛了一大口冰渣雪沫!

难受得它眼泪汪汪,委屈巴巴地趴了下来,小脑袋一连甩了好几下,才缓过那阵窒息般的呛咳。

后悔!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有今天,上辈子就该把《动物世界》、《狼XX》当圣经啃!

多好的学习机会啊……全浪费在刷手机上了!呜……

沮丧不过三秒,一个念头又像小火苗一样蹿起来:听说狼群会收养孤儿幼崽?狼孩的传说是不是真的?说不定……它能靠嚎叫召唤亲族?

说干就干!

刚才还蔫头耷脑的小狼瞬间来了精神。

它自己都没意识到,变成狼之后,思维虽然还残留着人类的逻辑,却变得更为简单直接、情绪化了许多。

顶着那点微弱的、聊胜于无的日光,小狼继续往前跋涉,走到日头当空,才终于抵达一处高坡边缘。

好消息:一路平安,没遇到豺狼虎豹。

坏消息:肚子依旧空空如也,饿得前胸贴后背。

“嗷呜呜……呜呜……”(爸嗷妈嗷!你们在哪嗷!快来捡你们走丢的可怜崽嗷!)

一匹饿得眼冒绿光的小狼,仰起头,开始了它凄凄惨惨戚戚的“寻亲热线”。

在干嚎了好一阵后,回应它的,依旧只有呜咽的风声。

眠白沮丧地翻个身,改成蹲坐姿势,目光下意识扫过高坡下方。

咦?!

这坡底竟是一个小小的山谷!

虽然同样银装素裹,但从高处望去,能清晰看到许多小动物活动留下的痕迹:雪地上塌陷的小洞,新鲜的爪印……甚至!就在山谷边缘那片稀疏的光秃树林旁,雪层较浅的地方,赫然有一只肥硕的灰兔,正撅着屁股,用爪子奋力扒拉着雪下的草根!

“嗷呜!”(兔兔!我的救命恩兔!我来啦!)

食物!活生生的食物!

希望之火瞬间点燃!

小狼兴奋得几乎要蹦起来,连滚带爬地冲下了山坡。

在距离兔子还有百来米时,它猛地刹住脚步,狼性中捕猎的本能被强行唤醒。

它放轻呼吸,压低身体,开始在雪地里龟速挪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力求无声。

粉嫩的肉垫踩在松软的雪上,只留下极浅的印痕。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无论是做人还是做狼,它都是个彻头彻尾的捕猎菜鸟。

尽管屏息凝神靠近到十几米,那兔子却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在它即将发动“致命”一扑的前一秒,后腿猛地一蹬!

嗖——!

一道灰影弹射出去,眨眼间就跳到了安全距离,甚至停下来,三瓣嘴继续悠闲地嚼着草根,长长的耳朵还挑衅似的抖了抖。

靠!它这是被兔兔嘲讽了?!

这能忍?!

小狼心中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再次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利用雪堆和枯草的掩护,耐心潜伏。

这一次,它成功潜行到了距离兔子仅十米左右!

心脏在瘦小的胸腔里咚咚狂跳,眠白连扑上去的姿势都想好了!

先用爪子按住,再一口咬住脖子……完美!

就在它肌肉紧绷,即将弹射而出的瞬间——

“嘎——嘎——嘎!”

头顶突兀地响起几声嘶哑难听的叫声!

糟了!

那原本近在咫尺的兔子,闻声如同离弦之箭,再次“嗖”地一下窜得无影无踪!

眠白下意识拔腿就追,四条小短腿在雪地里拼命倒腾,可哪里追得上那对爆发力惊人的弹跳大长腿?

最终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团灰白色的“毛球”越蹦越远,消失在视野尽头。

功亏一篑!

小狼沮丧得尾巴都耷拉到了雪地上。

它垂头丧气地走向那片树林,很快发现了罪魁祸首。

几只羽毛油黑发亮、站在光秃树枝上的乌鸦,正用那双豆子般的黑眼珠,居高临下地“看”着它。

“汪呜!汪汪呜!”(臭乌鸦!多管闲事!等着!迟早把你们的毛拔光做毽子!)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眠白第一次用稚嫩的狼嚎,开启了它的“骂鸦”生涯。

树上的乌鸦们似乎毫不在意,反而发出更多“嘎嘎”的聒噪叫声,仿佛在嘲笑它的无能。

这刺耳的噪音彻底点燃了小狼的怒火!

它记仇地瞪着那些黑家伙,小脑瓜子飞速运转:要怎么才能给这群讨厌鬼一点教训?

它先是气鼓鼓地在树下蹦跶,挥舞着毫无威胁的小爪子,试图吓走这些乌鸦,除了扬起一片雪花,毫无建树。

接着,它又走到树根处,开始刨坑!

它记得狼是会打洞的,等把这树的根刨松了,看你们还站不站得稳!

说干就干!

凭着饿狼(?)的毅力,眠白吭哧吭哧地刨了起来。

泥土混合着积雪被不断翻出。

这棵树原本就不算太粗壮的树,在它锲而不舍的努力下,树根旁竟真的被它刨出了一个大坑!

小狼试探着用身体去撞树干——

“哗啦……”

树枝一阵摇晃,站着的乌鸦们扑棱棱惊飞起来,发出不满的“嘎嘎”声,最终不情不愿地飞向了树林深处。

“哼!”

小狼得意地甩了甩沾满泥雪的尾巴,虽然累得够呛,但胜利的喜悦让它暂时忘记了饥饿。

它以征服者的姿态,大剌剌地躺进了自己刨出的新鲜土坑里,宣布占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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