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凌从未觉得如此难堪过。
鼻腔里充斥着的空气，带着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的冰冷气息。
随着弗格森走进来，实验室的灯被打开，小凌这才看清自己此时的处境。与其说她躺在床上，还不如说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张实验台。
无影灯照亮小凌苍白的脸庞，她的神情十分难看。
她推开霍天成，将绑住下肢的束缚带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导线都一把扯开，一旁不知名的医疗终端立刻发出令人不安的“嘀嘀”响声。
“你看起来有些激动，0号。”弗格森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你确实应该感到激动，毕竟你也是见证历史的一员。”
“什么东西？”小凌冷笑一声。“丰平集团每年数千亿的研究经费，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老鼠在这种地方搞非法实验吗？”
弗格森并没有因为小凌轻蔑的神情而有所动容。
他站在小凌身边的那台终端前，眼中闪烁着近乎痴迷的光。“霍家人居然现在才发现你身上的秘密，之前暴殄天物这么久，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小凌：……
她就知道和弗格森这种人说话根本说不明白。
霍天成叹了口气，补充道，“你是我们发现的，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能够拥有异能的仿生人。”
小凌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握紧又松开。
“所以呢？无论是对异能，还是对仿生人的研究，我的出现都具有重要意义。是这样吗？”
霍天成用略带怜悯的眼神看了小凌一眼，没有再说话。
仿佛就只是为了近距离观察小凌一般，之后这群研究员鱼贯而出，其间他们开始当着小凌的面讨论起接下来要进行的实验来，没有任何人再与小凌进行交流，仿佛小凌真的是什么不会思考不能说话的实验物品一般。
在这之后，每隔一天，都会有人来提取小凌的身体状况信息。
对于这样稀有的实验对象，其实这些研究员也是很珍惜的，具体表现在他们并没有像小凌想象中那样，在小凌身上进行过于残忍和严酷的实验，比如一次性抽取大量血液或者逼迫她重复频繁透支使用异能什么的。
小凌设想过他们要怎么残酷地对待她，也想象过反抗的各种手段，然而真实发生的一切比那些想象中的残酷对待更加可怕。
这些研究员的态度和手段称得上温和，他们只是无视她，并不将她视作一个独立思考的人类和可以交流的对象，小凌有时候觉得自己只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仿佛在她被发现是一个仿生人后，就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的资格。
这种悄无声息的窒息感让小凌感到发疯。
她只能和Meow说话。
不过在外人看来，小凌只是每天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距离上次检查已经过去了三天。”小凌从墙壁上的小窗中取出今天的食物份额，“Meow，我感觉不太对。”
这里没有时钟，小凌对时间的感知是凭借送餐的频率来判断的。
小凌这段时间已经尝试过许多逃出去的办法，包括但不限于在研究员进来时进行偷袭，故意毁坏实验室内的器械，暴力破开通风管道和下水道，然而结果除了让这间实验室的防护越加严密外，未能取得什么额外的胜利成果。
小凌时常想，如果在过去的两年里自己能够勤加练习异能，成为【领域】甚至【天灾】级别的异能者，也许就不会如此被动了。
Meow没有说话，她舔了舔爪子，突然转头看向实验室的门。
几秒钟后，实验室的门开了。
一大群研究员涌了进来。除了刚来那一天，这三个月来，小凌再也没有同时见到过这么多研究员。
为首的自然还是弗格森，但小凌没有在其中看到霍天成。
“今天我们将见证历史。人类基因与异能的完美融合，将从“0号”开始，从此，异能者的出现不再依靠概率，而是由我们亲手创造。”
小凌被绑在了实验台上，但与此同时，陪伴了她三个月的异能抑制器却被解开了。
这些研究员都没有异能，或者说，没有攻击方向的异能，小凌想。他们怎么敢就这么暴露在一个异能者的面前呢？
随着异能抑制器的解开，小凌久违地感受到了力量。
小凌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弗格森手中拿着一支装有透明液体的注射器。当针头刺入她颈部时，一股滚烫的灼烧感瞬间席卷全身。
很快，小凌就无暇去思考这些了，她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实验室里响起警报声。
“教授，她的α波活动超出安全阈值！”一名研究员道。
“继续观察，这种情况在预案范围内。”弗格森面无表情。
小凌感到体内某种东西正在苏醒，像一头困兽试图挣脱牢笼，仪器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她努力睁大眼睛，牢牢记下了每一名研究员的脸，她的目光移动，最后停驻在人群之外的Meow身上。
“但是教授.……她的精神波动有点奇怪！”负责监测小凌大脑情况的研究员大喊道。
实验室外响起警报声，一名研究员突然惊叫起来：“受到总控中心的风险提示！系统读数出现异常，暂未排查出风险来源……”
在一片混乱中，Meow甩了甩尾巴，穿过人群，缓缓眨眼，回头看了一眼仍然睁大眼睛看着她的小凌，【这是最后一个愿望。】
小凌凝视着Meow，双瞳中的祈求让她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水光，像被迫暴露在寒风中的小兽，看向她唯一能够求助的存在，然而Meow缓缓走开了。
一阵低沉而又无法形容的吟诵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像是来自深海之底的古老歌谣，又像是无数声音叠加在一起的疯狂呓语。
“什么声音？有人听到声音吗？这是什么声音？”有人问道，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颤抖。
几名站在小凌身边的研究员突然抱住头，痛苦地蹲下身，开始用头撞击控制台，撞击力度之大以至于鲜血顺着额头流下，可他们却浑然不觉。其中一名研究员甚至突然大笑不止，手指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一名研究员问道，“和0号有关吗？”
“0号是精神系，这肯定是她的异能，异能抑制器呢？快给她戴上！”
“这里不安全，先离开实验室吧，弗格森教授！”
一片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按下了应急按钮。
“containment breach! containment breach!”
警报声响彻实验室，实验室的应急装置启动，开始向空气中喷洒高浓度麻醉剂。
本就受到精神攻击的研究员在高浓度麻醉剂中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
虽然同样距离小凌很近，弗格森居然还保持着清醒的神志，他从口袋中拿出对讲机，冲对面怒吼道：“谁启动了应急风险协议？关掉，给我立刻关掉！”
小凌没有错过发生混乱的时机，在她的疯狂挣扎之下，她感到束缚她的装置有了轻微的松动。她集中全部意志，体内那股陌生而强大的力量奔涌而出，小凌挣脱了束缚，从实验台上滚落在地。
“0号逃脱！安保人员立即到主实验室！”弗格森对着小凌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小凌却狠狠地将弗格森推倒在地。
小凌踉跄着冲向门口，外面是长长的走廊，小凌不知道这道走廊通向哪里，只是顺着走廊不断向前奔跑。
拐过好几个弯后，小凌终于甩掉了后方穷追不舍的研究员，但是还没等她松一口气，前方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去旁边的办公室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小凌脑海中响起。
是Meow。
小凌尝试推开走廊两侧办公室的门，好不容易推开一扇门，她立刻钻了进去。
这间办公室的主人看起来不甚细心，各类书籍纸张和私人物品混杂在一起，丢得到处都是。
小凌慢慢环顾四周，很快，办公桌上的文件吸引了小凌的注意力。
一份标注着“D系列0号容器”的文件散落在桌面上。
她抓起几张纸页，上面的内容很简单，一眼扫过去，小凌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项目编号：D-0
赞助方：丰平财团奥蒂斯基金会
项目进程：0号表现出意料之外的自我意识稳定性，建议进行极端环境压力测试以评估容器极限
小凌将文件塞入衣服，她脑海中回荡着刚才读到的内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些研究员对她长达3个月仿佛噩梦一般的无视，甚至只是压力测试的一部分。
……
小凌不知道她是怎么逃出来的，只是浑浑噩噩跟着Meow的提示走。冰冷的雨水混着贫民区铁锈与腐殖的气味，敲打在破破烂烂的金属棚顶上。
这是小凌曾经十分熟悉的场景，现在看来却恍若隔世。
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凭着模糊的记忆碎片穿梭于错综复杂的甬道，小凌最终停在一扇铁皮门前，她本来以为里面早就被其他人洗劫一空，或是被拾荒者占据，结果门内却传出几不可闻的祈祷声。
小凌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猛地将门吱呀一声打开。昏黄的灯光下，一位面容憔悴的妇人怔在原地，手中的油灯险些坠落。
“小凌？”
母亲的拥抱比记忆中的更瘦削，却同样温暖。
但温暖很快被恐惧取代。
母亲声音压得极低：“你回来了！你怎么回到这里来了！”母亲的脸上突然布满恐惧之色，“他们发现了，他们知道了对不对？”
小凌看着母亲，虽然没说话，但是母亲已经从她的神情中知道了一切。
母女俩十分默契地绕过了那个词，小凌低低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在狭小逼仄的铁皮屋内，祭坛上供奉的并非任何已知神祇，而是一只慵懒的黑猫雕像。
黑猫瞳孔处镶嵌着散发幽绿微光的奇异矿石，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幽幽盯着相拥而泣的母女两人。
母亲松开小凌，颤抖着摸上小凌的脸颊，泪水无声滑落。
“我之前是丰平财团的一名普通研究员，”母亲终于坦白，目光却不敢直视小凌，“二十年前，我参与了一个奥蒂斯基金会资助牵头的秘密项目，那个项目的名字叫做……叫做创生。”
“我一直以为这个项目的秘级高只是因为我们在研究仿生人技术……直到他们送来了异能者的基因片段。他们在尝试制造异能者……”
说到这里，母亲的手有些用力，以至于小凌皱起了眉。
母亲如梦方醒一般猛地收回了手，“他们以为自己能够掌控一切，可是后来，研究所发生了一起异能者暴动事件，参与实验的胚胎都因为设备故障死亡，除了你。”
“除了我？”小凌喃喃道。“原来我一直都是……0号？”
小凌自言自语的声音很小，母亲没有听清，“什么？小凌。”
见小凌没有反应，母亲只好继续说道，“自那之后，联邦的十三个区联合通过了《仿生技术决意》……你那时还那么小，你是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我只能带着你离开了上层。”
小凌知道母亲这短短一句话里蕴含了数不清的惊心动魄，她知道自己应该感谢母亲，可是她嘴唇蠕动了两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当小凌转过头，终于发现了那尊立在台上的小小雕像。
“Meow？”小凌看向那尊黑猫雕像，不由得一愣。
乌苗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台上，前爪向前伸，身体拉长，伸了一个懒腰。
她的声音直接在小凌脑中响起：“人类试图窃取自然的力量，如同蝼蚁妄图举起巨人的斧头。”
作为普通人的母亲并不能看见窗台上的乌苗。母亲只能看见小凌突然愣在原地。
“小凌，你怎么了？”
而在小凌的眼中，猫的形态开始波动，光滑的毛皮下似乎有无数细小的触须在蠕动，它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拉伸，不再属于任何已知生物。
“你究竟是什么？”小凌后退一步，体内的异能因靠近乌苗而开始不安地共振。
【Meow。】
黑色猫咪的声音响起，她舔了舔爪子，飞快地从窗台跳了出去。
“Meow！”小凌正准备追出去——
就在这时，刺耳的刹车声在门外响起，铁皮门被狂暴的能量束熔穿！
霍修桐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特勤队员闯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小凌，随即一挥手：“将目标及关联人员统统带走！”
母亲猛地将小凌推向后方，紧接着居然从祭坛下抓起一把老式脉冲手枪：“小凌，你快走，走啊！”
她对着小凌呼喊。
交火短暂而残酷。
脉冲光束烧灼空气，母亲用身体挡在了小凌与枪口之间。
“不——！”
小凌擦了擦泪水，冷冷地看了一眼霍修桐。
霍修桐似乎也没想到会这样，他示意身边的特勤队放下武器，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
小凌咬咬牙，突然动作十分迅捷地从另一侧的窗边翻了出去。房间里的霍修桐并未继续下达追踪的命令，他只是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窗外。
逃离霍修桐的追捕后，小凌潜伏在贫民区的阴影里，如同受伤的野兽舔舐伤口，同时冷静地观察着局势。
Meow偶尔出现，有时候她会沉默地陪伴小凌待上一会儿，有时候则似乎只是回来确认一下小凌是否还活着。
【在那之前，我会一直，一直，一直活得好好的。】小凌抱着Meow柔软温热的身体，心却已经完全被仇恨的火焰填满了。
她打算向霍家这个庞然大物复仇。
弗格森向她体内注射的药剂似乎激发了她体内某种躁动的力量，也让她能更清晰地感知到潜藏在城市阴影下的暗涌。
小凌发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异能者远比她之前所看到的多。
这些异能者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平时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可现在他们的存在在小凌眼中无所遁形。在丰平财团拥有绝对控制力的十一区，这些异能者会是出于什么原因隐藏自己作为异能者的身份呢？
小凌成为了那个将这些异能者聚集在一起的人。
更让小凌感到兴奋的是，霍家并非铁板一块。在小凌离去之后，霍修桐在丰平财团中的决策上频频失误，在家族内部引来了诸多不满，尤其是来自那位曾被霍修桐压制、同样野心勃勃的堂弟——霍天成。
霍修桐因追捕“0号”不力本就威望大损，霍天成趁机发难，联合霍家部分长辈，以“霍修桐沉溺于私情，难当大任”为由，剥夺了霍修桐的大部分权力。霍天成顺利上位，成为霍家新的继承人。
机会来了。
【你的计划很危险。】Meow碧绿的瞳孔在黑暗中扩张，几乎占据整个眼眶。
【但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小凌笑了笑，她想摧毁这个将她视为工具的家族。
作为霍修桐曾经的女友，小凌虽然失去了霍家带给她的一切便利，但和贫民区一无所有的少女相比，她拥有的东西还是强大得多。
对丰平财团感兴趣的势力很多，比如元老院的某位议员，比如其他超级财团，他们都愿意为小凌的复仇之路加上或多或少的柴薪。就这样，一场各取所需的秘密联盟，在绝对的谨慎和互不信任中达成。
接下来就是小凌计划中最关键的部分了——
小凌意外地暴露了行踪。
在一次对丰平财团的骚扰袭击中，她故意卖了个破绽，让自己陷入了霍天成亲自带领的抓捕小队包围圈。
这次，小凌没有激烈反抗。
奥蒂斯基金会赞助的这支研究团队首席早已不是弗格森，霍天成亲自带领这支研究团队。当然，已经成为霍家继承人的霍天成并不能像之前一样一天到晚待在研究所里，但他毫无疑问对研究进度是十分关心的。
面对霍天成，小凌表现得异常配合。她甚至半推半就地提供了一些关于自身异能特殊性的数据，这些数据半真半假，却足以让霍天成的研究取得突破性进展。
这一切都让霍天成更加信任小凌的驯服，愈发看重小凌的价值。霍天成甚至愿意让小凌从那个被24小时观察的笼子房间中短暂地出来放放风，当然这短暂的时间里也会有两个以上看护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凌，不过霍天成却觉得自己已经充分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天啊，他甚至偶尔愿意和小凌这个实验对象十分亲切地说一说话！
霍天成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即将掌控一支无敌军队的幻想中。
小凌只是安静地将霍家实验室的核心数据、非法研究的证据、以及霍天成关于仿生人军队的疯狂计划，一点点通过其他财团在霍家的内应传递出去。自有某些早就对霍氏和丰平财团虎视眈眈的盟友出手，在外部同步行动，调动舆论，收买关键人物，向元老院施压。
最终审判日来临得悄无声息，却又迅雷不及掩耳。
当霍天成在丰平财团的内部会议上，意气风发地展示第一批成功的异能仿生人原型机时，会议室的大门被暴力撞开。全副武装的联邦特种部队涌入，冰冷的枪口对准了在场每一位霍家核心成员。
“霍天成，以及霍氏家族诸位，你们因涉嫌严重违反《仿生技术决意》、《人类伦理法案》，进行非法人体实验、制造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危害联邦安全等多项重罪，现被正式逮捕。”为首的军官声音冷硬，不容置疑。
霍天成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在远处一栋大楼的天台，小凌静静地俯瞰着霍家总部方向的骚动。风吹起她的发丝。
Meow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脚边，碧绿的瞳孔映着远方闪烁的霓虹灯。
【Meow，这一切尚未结束。】黑暗世界的阴影仍在，霍家的覆灭只是起点，前方的路，依旧漫长。
可这一切和猫又有什么关系呢？
【再见，小凌。】黑猫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慵懒。
乌苗转身，走入更深沉的夜色中。
……
夜晚，垃圾场。
污水横流的地面上，一个小女孩在废弃零件堆里翻找着。忽然，她发现了一只黑色的，湿漉漉的动物，看起来有些狼狈。
女孩小心翼翼地将它抱起，用自己的衣服将它擦了擦，抱在怀里。
黑猫睁开眼，瞳孔深处一抹幽绿一闪而过。
远处，高耸如云的电子屏正在播放新闻：“因为非法进行仿生人研究，霍氏家族已被联邦政府彻底肃清，丰平财团迎来新的掌门人……”
女孩抱着猫，走向更深的贫民区。
黑猫在女孩怀中甩了甩尾巴，因为接触到冷空气，黑猫尾巴末端几根细微的触须不安地蜷缩起来。
女孩摸了摸猫咪柔软的身体，“你叫什么名字？”
【Meow】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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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仿生人也会梦见电子猫咪吗（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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