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寨的后山树木高耸、绿意盎然,树木枝桠交错,争先恐后地向上、向外生长,企图获得更多的阳光雨露,将整片天空都遮掩住。
陈阁背着阿满给他的竹篓,行走在这片寂静无声的密林中,大半筐橙红色的小果子随着他的步伐在竹篓里晃来晃去,在泥泞的林间回忆着不久前阿满指给他瞧的植株。
“呐,看见没,红纹果的灌木就长这样。”阿满指着屋内角落中的盆栽,声音带着遗憾:“只可惜这株没结果,没法给你看它的果实长什么样。但没关系,你只要认识它的枝干长什么样就行,还有就是它的果实是小小圆圆的,颜色也很漂亮,橙红色,反正你见到就知道了。”
“千万记住不要直接和它接触。”
陈阁:“……其实你已经说过一遍了”
阿满吐了吐舌头,笑着说:“哎呀,这不是怕你忘了嘛。”接着她拍了下脑门,提醒陈阁:“今天应该会下雨,你记得带把伞。”
“好。”
后山浓荫遮天,高大挺拔的树木使劲伸展着树枝,企图将上空的阳光蚕食殆尽,但此时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将整座后山打湿,衬得林下更加昏暗阴沉,土壤因雨水而变得松软潮湿,地面上还积着层厚厚的枯枝落叶,陈阁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鞋子在微微下陷,枯叶发出“滋滋”的声响,不停的向外溢着水。
陈阁打着把伞,在山林间搜寻着红纹的踪迹,他背着阿满给的小竹篓,竹篓里还装着半满的橙红色的南天竹,这些是他一个下午的搜寻成果,但还远远不够。
其实南天竹是丛生植物,虽然难找,但在找到一丛后就能很轻易的就能将竹篓装满,但可能现在还不是它成熟的时期,每每千辛万苦的找到,但总是只有零星几颗鲜红点缀在枝干上,大部分都还只是干煸青涩的幼果,他苦寻了一个下午才堪堪将竹篓填个半满。
但陈阁并没有气馁,他穿梭在林间,无数雨丝犹如银线般落在陈阁伞上,汇成一股股水流在伞檐积成一颗颗浑圆剔透的水珍珠,像珠帘般不断滑落从眼前滑落。
忽然,在这灰蒙蒙的雨幕下,一抹橙红吸引了陈阁的目光。
是红纹果!
陈阁霎时两眼发光,他不由握紧伞柄,大跨步的朝着那抹亮色走去。果然是这丛红纹果灌木林,但他生长在一截陡峭的斜坡腰部,如果不是刚好这片灌木丛面积极大,零星几株被挤得靠在坡顶边缘,他大概也发现不了这探出几条的枝梢。
橙红色的果实被细雨打的湿漉漉的,陈阁观察了下这个陡坡,发现这坡虽然陡峭,但破面坑坑洼洼,表面还有有些略大的石头嵌在里头,而且坡上悬挂着许多多犹如蛛网般交错重叠的藤蔓。
于是他解下竹篓放在地面,又将伞收好横放竹篓筐上,随后试探的抓住坡顶一条较为粗长的藤蔓,小心的将身体探下去采摘果实。
陈阁采摘前先将身上穿着的短袖下端向上翻卷,又在两边打了个结,中间留出一个巨型口袋用来接红纹果,没多久,他的衣衫就被雨水打湿,衣服上也全是飞溅到泥点子,但陈阁速度很快,没多久就把身前的口袋填满了。
就在陈阁好不容易将红纹果收集完成时,他却发现回到坡顶是一件异常艰难事,因为上坡过程中他很难保证怀中的果实不会洒落,并且由于上坡过程中,他难以避免需要抬头观察路况,这就导致雨丝会落在他的眼镜里,但这又会糊住他的视线。
他踌躇片刻,决心还是一鼓作气登上坡顶,于是尽量勾着身子向上挪动,但天公不作美。
啪嗒!
陈阁脚下的石子由于承受不住压力掉落,而他一时失重,再加上藤蔓本就湿滑,摩檫力不够,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就从坡上灌了下来。
陈阁紧闭双眼,眼前漆黑一片,明明就几秒的时间,却像是被无限拉长,他感觉过了好久滚动的身子才停下来,他睁开双眼,感觉一片天旋地转。
滚落的过程中陈阁的身上被沿坡的树枝碎石划出许多道细长的红痕,隐隐间还在向外渗血,他的衣服裤子也全湿透了,下雨天坡面地表都是水,他的衣服裤子被染成深一团浅一团的黄色,湿哒哒的黏在身上,风裹挟着雨丝迎面一吹,丝丝凉意从身体里涌现出来。
陈阁看了看四周,原先怀中的果子已散落一地,有些只是沾上些泥水,但更多是被他压扁了,鲜红的汁水从碎裂的果实中流出。于是他叹了口气,打算将尚且完好的果实捡起来,但当他试图爬起来时,右脚一用力,一股尖锐的刺痛感直冲大脑,他瞬间又跌了回去,掀开裤腿一看,发现自己的脚踝处乌黑发紫,应该是在摔下坡的过程中磕到了。
陈阁没办法,只好先坐在地上,他抬头望了望山坡顶部,雨丝轻飘飘的落在他瓷白的脸上,顺着他的脖颈缓缓隐入锁骨,他大声的朝着坡顶喊有没有人啊,但回复他的只有淅沥的雨声,他有些发愁,耷拉着脑袋和肩膀,沉默着。
就在他垂着头丧气时,他听见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起初他以为是枝叶摩擦的声响,但这声音却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离他越来越近!
陈阁猛一回头,就与一条盘旋在后面的树上的毒蛇对视上。顷刻间,大脑嗡嗡作响,他眼前发白,几乎控制不住的攥紧双手、浑身发颤。
那是一条通体碧绿的毒蛇,尾尖点缀着一抹暗红,眼里含着对猎物垂涎的寒光,猩红的信子在收缩间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嘶声。
陈阁下意识想起阿满交给他可以放毒虫的香囊,但他一摸身。
糟糕!
他身上的衣服没有口袋,香囊落在竹篓里了!
似是察觉出陈阁的惊恐害怕,它不在试探,借着树枝一个飞跃,直冲陈阁面门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纤细修长的手在在空中精准的掐住了毒蛇,甫一被制住,毒蛇便在少年的手中不断挣扎扭动,企图逃脱桎梏,但就当它瞅准时机想将毒牙刺入那只手时,却突然抽搐不止,旋即软趴趴的从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中滑落。
陈阁在那条毒蛇向他冲来的瞬间低头闭眼,但僵在原地许久也没有感受到身上传来任何的痛感,于是他缓缓睁眼抬头。
只见一位绿瞳少年撑着把伞垂眸站在他面前,视线相撞间,少年面色冷淡:“外乡人?”
过分秾艳的容色摄人心魄,那双碧绿色的眼眸暗波流转,泛着细碎的微光,几乎是在他靠近的刹那间,他不由摒住了呼吸。
哪怕是处于这种怪异的情况,陈阁还是不由失神于少年那秾艳昳丽的相貌,尤其是那双碧绿幽深的瞳孔,几乎让人移不开视线,察觉到自己盯着他看得有些久,他有些不好意识的偏头,意外在那名少年身旁看到了先前的毒蛇。
他有些惊奇的偷偷瞄了一眼身前的少年,正想该怎么和这名少年搭话时,少年清冷的声音再度传来:“你怎么会来这里?”
陈阁:“我来这里帮一个朋友采红纹果,但不小心从山坡上掉下来了。”
那名少年看了他一眼,说:“需要帮忙吗?”
陈阁连连点头,还有些不好意识的指了指坡上方的竹篓,眼睛却亮晶晶的,说: “我的东西还在上面,能麻烦你带我上去吗?”
少年静默了片刻,忽然靠近,将手中的伞递给他,在陈阁有些疑惑的接住后,他将手穿过陈阁的腋下,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们贴的极近,陈阁的头靠在少年的肩颈处,这样近的距离让他甚至能闻到少年身上淡淡的药草味,有点苦。这其实已经超出正常的社交距离了,陈阁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扭动身子,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其实……额,你扶、扶我上去就好了,这样……那个,你、你会很累的吧?”
少年目视前方:“你不动就不会。”
在少年抱着他走时,陈阁为他撑伞,他几乎不敢抬头,害怕挡着他前方的视线又或者…与他对视上,但透过伞底的景色,他这才发现,原来这里还有一条环着山坡的小路连接了上下,只是被两旁的植物密密麻麻的遮挡住,十分隐蔽。
等到了山坡上,少年将陈阁放下,他身上穿着的精美繁复的苗衣被陈阁身上湿透的衣服给蹭脏了,虽然少年的苗服选用的颜色是很显干净的藏青色,但依旧能很清晰的看出衣服上有着深深浅浅的发黄的水渍。
陈阁有些不敢看少年的脸,但还是会时不时偷瞄一眼,然后暗暗谴责自己怎么把别人的衣服弄脏了,顺便再感慨一下怎么会有人长的这么好看。
陈阁思绪还在漂游时,他忽然感觉到有人正在引用东西戳他,一偏头就见那名少年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截粗壮的枝干,见陈阁看过来,还朝着他扬了扬,陈阁赶紧接过,向他道谢。
但那少年不置一言,而很自然的将地上的竹篓背起,将陈阁放在地上的伞打开,然后看了他一眼,陈阁立刻就明白了少年是想送他回去,但陈阁依旧在原地踌躇着。
他对少年说:“谢谢你,但、但我现在还不能走,我果子还没采完。”
“你要红纹果做什么?”
陈阁:“我也不知道。”像是怕他不相信,有弱弱的加上一句:“真的。”
“够了。”
“啊?”
透过雨幕,陈阁听见少年说:“如果是因为苗寨最近要举行的事,这些已经足够了。”
陈阁愣了下,旋即笑道:“那就麻烦你把我送到巴代后面的那座吊脚楼上,我住在那里。”
回程途中他们两人各执一伞,没有交流,几乎只能听见雨丝落在伞面上的沙沙声,陈阁并不是一个很热衷于交谈的人,但这气氛着实古怪,他想了想,说:“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对了,我叫陈阁,你叫什么?”
但是良久,身边都没有传来除了脚步声外的任何声音。
陈阁的耳朵有些烧,一抹绯红由他的耳垂蔓延到脖颈,他低着头,被无视了呢……但陈阁邮箱是不是自己的声音太小了,他是不是没听见啊。想到这里,他就很想把自己埋起来。
但陈阁没有发现的是,那名绿瞳少年在他垂首懊恼时,正饶有兴致的欣赏着他烧红的耳垂,嘴角勾着一抹清浅的笑。
他们就在这场沉默中走到了陈阁所居住的吊脚楼处,少年将他送回后就准备离开,陈阁急忙喊住他:“等一下!”他有些不好意识的挠挠头:“你的衣服都被我蹭脏了,要不你把衣服留在这里,我洗完后还给你,行吗?”
少年双手抱胸,闻言挑了挑眉:“给了你,那我穿什么呢?”
陈阁脸一下子就像蒸熟的红鸡蛋一样:“不、不是,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先穿我的衣服。”
少年看着红扑扑的脸,出声道:“席隐”
陈阁有些疑惑的抬头:“什么?”
少年浓绿的眼眸注视着他:“我的名字。”
旋即他轻笑出声,眼里像是含着碎星的春潭,碧波荡漾:“至于有衣服,就不麻烦你了,陈阁。”
登登,我又回来啦╰(*°▽°*)╯希望这章对你们来说不会太晚。
希望大家可以多多评论,我会认真看哒(*^▽^*)
再就是,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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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席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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