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该问你。”谢清越冷笑道,"这里是天界,你来做什么?"
不等少年开口,身后的令仪便探出头来,认了一会儿欣喜道:“云泽,你怎么在这?”
原本灰扑扑的小妖,如今变成俊美的少年,一袭红衣,腰间挂着兽牙吊坠,显得格外张扬,丝毫看不出当年的影子。
与旁人不同的是,他头顶有双竖立的兽耳,正不自觉地颤动着,耳边处的绒毛清晰可见。
看到她后,云泽脸上又重新扬起笑,露出两颗小巧的虎牙:“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说完,他作势扑上去,见令仪眉心隐约有光亮起,便疑惑道:“姐姐,你的脸……”
谢清越挡住他,轻嗤了一声,语气不悦:“按照规矩,你该唤她一声殿下。”
话音被打断,云泽又急又气。
奈何他比谢清越矮了大半个头,不得不昂起头,对比起来气势稍逊:“与……与你何干?”
见谢清越毫不退让,云泽索性直接撞开他,凑到令仪身边,瞟了谢清越一眼,委屈巴巴地道:“姐姐,他好凶啊。”
对上他挑衅的目光,谢清越不以为意:“没事回你的南荒去。”
云泽不服,猛地拔高音调:“你管我去哪!”
今日令仪和云泽皆着红衣,看上去很是登对,而倒是谢清越一身玄袍袍,显得格格不入,像个局外人。
云泽初次见令仪时,她穿的便是红裙,万年过去还是让他惊艳。
是以云泽的装束,从颜色到样式,都有意无意地模仿令仪,连袖口的花纹,都相差无几。
谢清越漠然地盯了他两眼,默不作声地往令仪身边靠近。
于是两人就这么一左一右地站着,将令仪夹在中间,无声地对视,彼此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不加掩饰的敌意。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令仪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打破尴尬的气氛:“云泽,你来找我,是有事吗?”
记忆中,云泽的确找过她几次,但隔得时间太久,很多事情,她已经不太记得。
云泽收了情绪,正色道:“近日,有大量邪物从北荒涌来,弄得我南荒的妖兽不得安宁,脾气一日比一日暴躁。”
说到这,令仪便记起来了。
这些邪物,乃贪恶的前身,早年食□□为生,然而在云泽的引领下,妖兽逐步化形,欲念得到抑制。
寻常野兽的欲念不足为食,于是邪物瓦解,自行散去。
直至万年后,贪恶才以人欲为食,作乱后被令仪封印在两荒交界。
经此一事,北荒会生出一位魔君,与南荒分庭抗礼,自此两界初成。
此事令仪并不打算出手,只随口嘱咐两句,让他看好南荒即可。
不过,提到北荒,令仪便想起今菀,她不知今菀是何时出现在北荒的,只能提早准备。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她也不客套,对云泽道,“盯住北荒,帮我找个人。”
云泽疑惑:“可是,北荒没有人啊。”
令仪故弄玄虚:“我预知天事,不会有误,你只管照做便是。”
说着,她转身回殿内取纸笔。
后面的两人同时跟了上来,谢清越一个跨步,将云泽挡在身后。
云泽走到哪,他就挡到哪,于是气急败坏地道:“姓谢的,你故意的是不是!”
谢清越抄着手,面不改色:“你自己走得慢,怪谁?”
一路上铃声悠扬,经过无念树林,令仪一眼就瞥见树下的富贵。
体型庞大的妖兽双眼紧闭,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晕了还是睡着了。
令仪脚步一顿,回头望着云泽道:“你干的?”
云泽抚了抚鼻尖,眼神闪躲:“昏迷术而已,这家伙对我又扑又咬,我也是没办法……”
令仪并未责怪,解开法术后,进殿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
殿内有种神物,名为椿木笺,留在上面的字画,可存万年而不朽,非但不会褪色,还会愈发灵动。
她凭着记忆,几笔勾勒出今菀的小像,准备交给云泽,刚走到门口,便看见外面一片狼藉。
互相看不上眼的两人,在殿外大打出手,连带着苏醒的富贵也上蹿下跳,四处喷火。
云泽不语,只是一昧进攻,但是十几招过去,他连谢清越的衣角都碰不到,这让他既羞愤又挫败。
只见谢清越双手背在身后,轻易地躲闪,趁云泽不注意,回身闪到他身后,上去给了他一脚。
云泽摔倒在地,险些磕到下巴,他狼狈地坐在地上,口中骂道:“你卑鄙!”
谢清越衣袂飘飘,连灰尘都没沾到,对着云泽微微一笑:“承让。”
云泽正欲开口,却见令仪倚着殿门,正朝这边望来,登时脸上通红,拍拍衣上的灰站了起来。
令仪徐徐走来,将画像交到他手中:“云泽,帮忙找到她,好吗?”
云泽如珍似宝地捧在手心,也没问什么,张口就应下:“好。”
望着少年泛红的耳尖,令仪心神微动。
距离今菀飞升,还有十几万年,令仪并不指望云泽能找到她,不过是想给他一个活下的念头。
因为有人告诉她,当年她殉世之后,云泽痛不欲生,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不日便自毁元神,甘愿赴死。
被人救下后,他依旧悲痛,虽不再寻死,却陷入长久的沉睡。
坦白讲,令仪并不明白,这种情感从何而来,他们不过萍水相逢,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她虽不懂,却尊重这份情意。
重来一次,她不愿见云泽重蹈覆辙,他的结局,不该如此。
“云泽。”
她抬眸,神色认真:“日后若是无事,别来寻我了。”
听到这话,云泽眼眶发红,几欲落泪:“为何?是因为我动静太大吗,那我以后不和他打架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令仪轻叹一声,似无奈,似惋惜:“天地之大,何愁前方无路。”
云泽失魂落魄地走了。
只是临走前,还留下一句:“我还会回来的。”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令仪才转身回屋,却见廊下立着一道身影,正垂眸注视着她,也不知来了多久。
方才她只顾着和云泽说话,竟未察觉谢清越在向她靠近。
令仪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摸了下发烫的耳垂,没话找话:“你还没走吗?”
“嗯。”他应了一声,“殿下不喜欢云泽,所以拒绝他的靠近。”
片刻后,谢清越眨下眼,声音放得很轻,怕她听见,又怕她听不见:“那我呢?殿下。”
在她心里,他和别人是一样的吗?
这个问题,谢清越想问很久了,可从容如他,竟也有不敢开口的时候。
他生性内敛,不善言辞,觉得很多情况下,做比说更重要。
因此数万年来,他都陪在令仪身边,帮她批不想看的文书,替她理不想做的事。
天界只有他们二人,朝夕相处,心动神驰,对她倾心,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是后来,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其中最为亲近的,便是明松雪。
没关系,明松雪是块木头,他不仅看不清自己的心意,也看不出别人的心意。
是以每次见面,谢清越都觉得他像傻子,总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但相比于明松雪,谢清越更讨厌云泽,因为这小子,他又争又抢啊!
在令仪面前,他热烈得像团火,会毫不吝啬地夸赞她厉害,也会大胆表达对她的仰慕之情。
尽管令仪听不出来。
有些时候,连明松雪都忍不住感叹,他们站在一起,是真的很般配。
没眼光的家伙。
谢清越在心里冷笑,更烦他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其实很羡慕云泽,在他身上,谢清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云泽活得随心所欲,毫无顾忌,在令仪殉世后,他卸下妖君之位,自毁元神,义无反顾地随令仪而去。
可谢清越知道,令仪不会死,她也不愿有人因自己而死。
于是他救下云泽。
云泽对令仪的喜欢,只能算一厢情愿,因为令仪从未考虑过,云泽喜欢她这个可能。
谢清越唯一在乎的,就是令仪对他的心意。
万年来,令仪经常捉弄他,或是拿他取笑,就像富贵一样,心情好就来逗弄两下,不开心了,就晾在一旁,让他自生自灭。
所以,在她的心里,这些年的陪伴,究竟是习惯,还是对他抱有好感呢?
谢清越难得紧张。
他想知道令仪的回答。
过了许久,他听见令仪的笑声,同样是很轻的一声,不知是嘲笑还是别的。
“玄晚。”
令仪低声唤他:“这么多年,你从未对我说过一句喜欢。”
谢清越在乎她的想法,她又何尝不在意他的想法?
谢清越会因为她的一句喜欢,去学着雕刻木偶,会记住她所有的喜好,会耗费大量神力,只为在须弥界下一场独属于她的雪。
甚至在灭世之后,神识消散的那段时间里,令仪亲眼看着谢清越背着她,步伐踉跄地走向天命台。
跪拜神像的时候,他会想什么呢?是希望能顺利回到过去,还是只想再见她一面呢?
令仪猜不到。
就像他从未诉说过自己的心愿,也从未对她说过一句喜欢。
这一次,谢清越听懂她的弦外之音,他心跳如鼓,但很快便冷静下来。
他们之间,还隔着许多事。
谢清越抿了下唇,略显迟疑:“那,苍溪的事,你会怪我吗……”
若她心存芥蒂,那他又该如何?
然而令仪却缓缓抬头,望向他的眼神中满是不解,她蹙了蹙眉,疑惑地开口。
“苍溪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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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左右为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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