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崖是片寸草难生的死地,那儿荒无人烟,连妖兽都鲜少光顾。加之地势险恶,灵力稀薄,修士身处其中,境界恐与凡人无异。陆九终把老巢安在这里,摆明了是在针对李洲白。
李洲白对此并不意外,他的神色依旧冷淡,从容地将青白雀衔回来的法器收入囊中:“走吧。”
三人离开洞窟,李洲白反手一掌拍在石壁上。汹涌的灵力震碎了高处的巨岩,碎石俱落,顷刻间将魔窟的入口堵得严严实实。
赵怀仁有些错愕:“前辈,里面那些枉死的人不管了吗?”
“只是暂时的手段,防止有人误入。”李洲白解释道,“一切等杀了陆九终再说。”
赵怀仁听罢也不再计较,转而问:“前辈,你们去离魂崖能不能带上我?”
“不行。”
赵怀仁没想到李洲白竟然拒绝得如此果断,连忙又说:“前辈,离魂崖那地方灵力受限,我能使剑,帮得上忙的!”
“不必,人够了。”
“可就您和雁兄两个人……”
“是三个人。”李洲白打断道,“不劳你操心。”
三个?赵怀仁一愣,可李洲白没给他问出口的机会,甩袖扬长而去。他赶紧扯住云雁丘,生怕这家伙也一溜烟没了影:“除了你们还有谁?”
云雁丘扫了眼被他钳住的手臂,直接说出了那个名字:“段游乾。”
段游乾……赵怀仁惊诧:“延青宗那位?你们和延青宗合作了?”
“没,是他单独找上来的。”云雁丘回答,顺势将手臂抽出,“你就别去凑热闹了,不是说还有个从这里逃走的小孩儿吗?你安置好没?”
“这个不用担心……”
“那再帮我个忙。”云雁丘忽地掀开衣领一角,将青白雀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帮我照顾它。”
“啊?”赵怀仁吓了一跳,“你舍得把它给我?”
“谁说给你了?只是暂时的替我养一会儿。”云雁丘翻了个白眼,“去离魂崖不方便带它。”
青白雀似乎听懂了他的话,颇为不满地啾鸣抗议,云雁丘立马顺了顺它的羽毛,安抚道:“别担心,我很快就来接你。”
他依依不舍地将小鸟交给赵怀仁,嘴上还不忘特意叮嘱:“绝对不能丢给齐荣廷!”
“好好好……”赵怀仁扯了扯嘴角,双手捧着青白雀,目送他离开。
待那身影消失在远方,赵怀仁沉重地叹了口气,低头对着青白雀喃喃自语:“这师徒俩都挺任性的,你说是不是?”
小鸟抖了抖羽毛,静静地望着云雁丘离开的方向,一声不吭。
云雁丘追着师父一路来到了离洲边境蜿蜒的山中,这里阴风怒号,黑云压顶,脚下黑红色的土地龟裂如蛛网,裂缝中不时渗出缕缕黑雾。不远处,枯死的古树扭曲了枝干,凄厉的风声在崖壁间回荡,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呜咽。
“这里就是……”云雁丘握紧了剑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李洲白神色凝重,他目光如炬地扫视四周,忽然将视线锁定在崖边一道枯瘦的身影上。
“段游乾。”李洲白沉声呼唤。
那人转过身来,手中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珠子在他指间折射出微弱的光芒。云雁丘认得那珠子,当初陪齐荣廷去延青宗拜访时,段游乾就在研制这件法器,这是传讯用的珠子,尽管它传达一两句话便会碎裂,但对于李洲白和段游乾来说已经足矣。
“搞半天,他整了出灯下黑。”段游乾阴沉着脸,用力碾碎了指间的玻璃珠,齑粉随着呼啸的冷风飘散。
“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把戏。”李洲白不以为意,转而问他,“东西带来了吗?”
段游乾不屑地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剑身隐有血色的纹路流转,散发出诡异的气息。
云雁丘望着那柄剑,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想提醒师父,但李洲白已经毫不犹豫拿起了黑剑,他随手一挥,凌厉的剑气划破地上的裂缝,百步之内的地面无不为之震动。李洲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轻抚剑身,神情多了份欣赏。
“我用离魂狼的脊骨炼出的剑,它本就是生于此地,要在这里动手,不会有比这更好的剑器了。”段游乾解释道。
李洲白身形一顿:“离魂狼?不是镇压在延青宗的塔里么?”
“一匹妖兽而已,为了问双姐报仇,不值一提。”
他话音刚落,崖底突然传来一阵爆炸的轰鸣。李洲白如离弦之箭,率先朝崖底纵身一跃。段游乾和云雁丘相继跟上,义无反顾地跳下了悬崖。
三人朝着崖底急坠,风声喧嚣,四周光线急速消退,起初,眼前还能看见崖壁上嶙峋的怪石,但很快周围便陷入一片漆黑。浓稠的魔气如实质般缠绕而上,像一张黑漆漆的大嘴,要将他们全部吞没。魔气越来越重,仿佛千万只冰冷的手撕扯着衣袍,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李洲白手中的剑发出震响,剑身血纹大盛,在绝对的黑暗中划出一道赤红的轨迹。冰凉的寒意渗入骨髓,耳边也传来刺耳的尖啸。
终于坠至崖底,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腐朽的腥臭,那味道像极了先前同赵怀仁在洞窟里闻到的那股气息。黑暗之中,有一束蓝色的光亮微微摇晃。几人顺着光亮的方向走去,一扇石门映入眼帘。这扇石门紧闭,门头挂着一颗妖兽的头颅,幽蓝色的火焰在其中无声摇曳。门环上则缠绕着浸血的绳索,那血迹还未干涸,缓缓地在末端凝聚成血珠,啪嗒一声砸向地面。
门前一个守卫也没有,这让三人颇感意外。李洲白抬手一剑,斩断了门上紧系的绳索,剑器沾染了上面的血滴,兴奋地发出嗡鸣。
大门慢慢敞开,一条幽暗的甬道出现在三人面前,两侧的石壁上挂着红红的灯笼,将狭窄的甬道映照得鬼气森森。几人警戒地来到甬道尽头,那里是个洞口,朝其中望去,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展现在眼前——数十名身着黑袍的魔修正围坐在巨大的血池边,用干枯的嘴唇机械地诵念着晦涩的经文。血池中漂浮着支离破碎的肢体,有苍老的断臂,也有稚嫩的小脚,在暗红色的液体中沉沉浮浮。
这场面,比在那护法洞窟中见到的还要恶心百倍,云雁丘忍不住捂紧口鼻,只觉胃里翻江倒海。
就在这时,所有的魔修突然停止了诵经,齐刷刷朝洞口转过头来——数百双眼睛在黑暗里泛起诡异的红光,如同黑夜中突然亮起的鬼火。整个洞窟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血池中“咕嘟咕嘟”的气泡声在回荡。
李洲白瞬间握紧剑柄,身形一动闪入人群。暗红色的剑气在空中划出数十道残影,剑锋所过之处,魔修的身体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撕裂。一个魔修刚举起武器,头颅便已高高飞起,脖颈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凝结成诡异的血花。
云雁丘紧随其后,手中青锋化作漫天寒芒。他的剑法快如闪电,每一剑都精准刺穿魔修的喉咙。三个魔修同时扑来,却见剑光一闪,三颗头颅齐齐落地。鲜血溅在他白色的衣角,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段游乾守在洞口,注视着这场以少敌多的杀戮,这些魔修的攻势虽然猛烈,但动作单一,像是群木做的傀儡,在李洲白和云雁丘面前如此的不堪一击。
只见李洲白突然跃至半空,手中的剑器爆发出明亮的血光,一道半月形剑气横扫而出,将剩余的魔修拦腰斩断。内脏和鲜血如雨般落下,将整个洞窟的地板染得通红。那些滚烫的血液汇入池中,将血池染得鲜红刺眼。
最后一个魔修被云雁丘一剑穿心。洞窟内终于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剑尖残余的血珠滴落的声响。
忽然间,洞窟里响起清脆的掌声,节奏均匀而缓慢。一道高挑的身影伴着那掌声从暗中走出,雌雄莫辩的脸上挂着玩味的微笑:“我的新作如何?把活人制成傀儡,剥去他们的神识,保留他们的修为,也不用整日浸泡在血池里补充灵力,这玩意儿可比尸傀好用多了。”
“白费功夫。”李洲白冷声提剑,剑尖直指陆九终的方向。
陆九终丝毫不见惧色,继续笑道:“你倒是又变成这幅样子了,怎么,道侣死了,终于装不下去了?”
话音未落,漆黑的长剑猛然间扎进陆九终的眉心,他来不及反应,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云雁丘跟上时,只看见陆九终双目狰狞,笑容还凝固在嘴角,面色惨白,已然没了生气。
“这就死了?”云雁丘心有疑虑,却见李洲白一脚踢了上去,将尸体翻了个身,露出脖颈后面的纹身。
李洲白突然愣住了,下一刻,洞窟内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连沸腾的血池表面都凝结出一层薄霜。
云雁丘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只见李洲白周身萦绕起肉眼可见的寒气,他抽出剑器,剑身上的血色纹路疯狂流动,仿佛随时都可能爆裂开来。
段游乾走近看了看,平静道:“我们被耍了。”
李洲白沉默不语,可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却异常冰冷。段游乾瞬间看出他的异样,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迅速掏出一块玉佩塞给他,严厉道:“冷静点,人还没抓到,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那块玉通体莹白,表面映出水纹般的光晕。玉佩上雕刻着的云纹,纹路间隐约可见细小的金光流动。当玉佩接触李洲白的瞬间,那玉佩像饕餮般将他周身的寒气尽数吸去。
李洲白的神色这才有了松动,朝段游乾沉声道了句“多谢”。
段游乾盯着他,忽然发问:“他说的‘装不下去’是什么意思?”
“……你信他的鬼话?”李洲白抬眸,对上段游乾审视的目光,反问道。
“信不信我自有判断,但你得交代清楚。”
段游乾的态度十分坚决,李洲白拗不过他,只得一言不发。
他面色凝重,眉宇间拧着一股不悦,沉思片刻后,他突然侧首对云雁丘说:“小雁,你先回去吧。”
“可是……”云雁丘张了张嘴,可看见李洲白那不容拒绝的眼神,想说的话瞬间堵在了喉咙口。
“回你家去。”李洲白继续道,“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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