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婆把陈念棠和月儿的手放在了一起,“婆婆年纪已经大了,以后你们姐妹俩要互相扶持,遇到困难也要不离不弃。”
月儿笑着开口,“阿棠妹妹,真好,我以后也有妹妹了!”
陈念棠握紧了月儿的手,这个浑身散发着善意的姐姐,与从前总是恶语相向的陈家兄妹、排斥孤立她的村里同龄女孩完全不一样的姐姐,让她终于觉得在这世间不再孤独。
陈念棠就这样在陈家住了下来,这是她有记忆以来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时间。
陈婆婆并不只让她一个人干活,家务活都会让月儿和她一起。
陈家人口简单,三个人又都勤快,活并不多,于是更多的时候都是月儿教导陈念棠读书识字。
陈家居然还有一个小书房,书架上放着很多书籍,月儿从《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开始教。
一开始识字的时候陈念棠觉得有些迷茫,原先看路边那些幡布和招牌上的字,她总觉得自己认识一般,当时还窃喜,可真正开始学了,才觉得不对劲。
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就是觉得很多字音难以对应,用月儿开玩笑时的话来说就是——平日里干活是个踏实能干的人,学习上倒是开始取巧,认字写字总只记半边!
月儿只是随口打趣,陈念棠却觉得脸红,最后想了个办法——她找了个沙盘苦记苦练,用了很大劲克服了“取巧劲的习惯”,熬过那几天,陈念棠的学习进展便突飞猛涨了。
陈婆婆觉得发现了一颗蒙尘的明珠,亲自教导起陈念棠读书。
陈念棠原本有点担心刺激到月儿,犹豫要不要藏拙,但是她实在舍不得这难得的学习机会。
从前在陈家村,路过陈夫子的学堂,听到里面传来的朗朗读书声,陈念棠心底抑制不住的渴望。
但是从前念棠只是远远的驻足也会被陈夫子的家人呵斥。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知识能改变命运,但是念棠实在找不到机会。
好在月儿性情开朗,并没有因为陈婆婆对念棠的夸赞与看重有所嫉妒,反而被激起了心气,也花了更多心思在学习上。
陈婆子看着月儿认真努力的样子,对念棠越发亲近。
苦学几个月后,念棠宛如脱胎换骨一般,从前混杂的思绪变得清明,说起话来言之有理,逻辑分明,让陈婆子越发满意。
这数月的相处、教导让陈婆子确认了陈念棠的心性、人品和资质,看她年纪不小了,不再耽误,也开始传授陈念棠自己的那一身本领。
陈念棠自是感激涕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陈婆子的教导并不是从认识药柜里面的药材开始。
“咱们呀也不是去当郎中大夫,学不了那么细,”陈婆子看出陈念棠的惊讶,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边解释道:“你也是个聪明的,多看几个我记录的案例就明白了。”
陈婆子拿出来的本子可是她多年攒下的心血,轻易她是不会拿出来的。
“你也识字了,先自己看看吧。”陈婆子把本子递给陈念棠。
陈念棠小心接过,慢慢翻动,不消一会儿就明白了陈婆子的意思。
陈婆子以神婆身份游走各个后宅,基本都是跟妇人打交道,大多后宅妇人有的毛病,无外乎就是月事不调、带下异常之类的,再或者就是生了孩子后没有休息好好留下的虚损。
“这些药材,我们用得多的就是益母草、蒲公英,妇人的毛病大多这两样都能治;简单的头疼发热,用点紫苏叶加上生姜通鼻窍、散寒气……”陈婆子从柜子里取出药材给陈念棠认,“这个是当归,除了跟红枣一起用来补气血外,还能跟猪蹄一起炖了下奶……”
陈念棠细心听着,其实她对益母草、蒲公英并不陌生,这两样东西在乡下常见,村里妇人不舒服也会扯两把回家煮水喝。
她原本以为能学到更高深一些的医术……
陈婆子把常用的几类药材教陈念棠认了,同时结合书中的案例给她讲了讲用量和搭配,就不再细讲了,“觉得有些浅显了,有些失望是吧?”
陈念棠心一惊,连忙回答道:“婆婆说笑了,我一乡下丫头,得您教导感激不尽,这些知识以前对我来说都是不敢想的,哪里会这么不知好歹。”
陈婆子笑着点点她的脑袋,“如今我们都是一家人,说话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陈念棠不好意思道:“婆婆也知道我从乡下来,乡下人生病、受伤哪里请得起大夫,我以前不怕吃苦受累,就怕生病,我就想着要是能学点医术傍身,哪怕技艺不精不能以此谋生,至少自己不用再害怕了。”
“哪里只是你怕生病,咱们都一样,”月儿感同身受道:“进一次医馆荷包就得扁下去一大半,要是一直好不了,倾家荡产也是不少的。”
“那些好医术可不会轻易外传,婆婆我呀,也只是从书里学了些皮毛,加之这么些年见得多了,才慢慢有了些心得。”
“要是有大夫开私塾就好了,咱们就可以花钱去学。”月儿想起上次自己夜里发热、奶奶在院子里晕倒的事,心里还是后怕不已。
陈婆婆被孙女这个异想天开的念头逗乐了,“吃饭的本领谁会用心教别人?那些医馆里面又不是没有学徒,但不是自家人,哪怕从小伺候师傅,也不一定能学到真本事。”
陈念棠脑海里闪过模糊的念头,但不等她抓住,陈婆子又开了口,“好了,扯远了,婆婆我会的虽然浅显,但你们认真记下来,以后游走后宅也是够用了。”
“你们再认真看看书,我这书,重点可不在看病治病!”
这本书以前月儿也看过,但陈婆子没有像今天这样教导她,所以她也没怎么多想过,这会听了话连忙又细细翻看起来。
陈念棠便略微让出一点位置,只在旁边跟着月儿的翻动一起看,其实她无需再看书,刚刚看过的内容已浮现脑海——这书里除了记载了用药和救治办法,还写了一个个女人的心事与衍生出来的家庭关系故事。
她心下一动,或许这才是她能从陈婆子身上学到的真本事。
陈婆子等她们翻看了一会儿后才开始了她的提问,“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神婆的身份和这些妇人打交道吗?”
这种时候念棠从来不会抢话,都是让月儿先发言。
月儿说出了自己思考后的想法:“医婆子要是看不好病那就会被认为她们能力不足,遇到难缠的还得赔银子呢!”
“但是要是借神婆之名,看不好那就是病人罪孽深重!”
月儿这番先进的医患关系理念听得陈婆子哭笑不得。
陈婆子看向念棠,念棠换了一个方向来回答:“现如今家里面的钱财使用权大多在男主人手上,妇人如果是生了病,男人大多不会重视而是让她们忍一忍熬一熬。”
“但是如果不是生病,而是有邪祟出没,那影响的就不止是妇人了!为了家庭安宁这笔钱是不想出也得出!”
“所以借神婆之名,收益会更高!”念棠得出自己的结论。
陈婆子对念棠的回答很满意,“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对家庭夫妻关系倒是很有看法,看来你是适合吃这碗饭的。”
“是啊,很多女人嫁了人大多都身不由己,苦啊痛啊的都要自己熬。”
“心底里的苦楚憋在心里久了不得疏解,就会转换成身体上的病痛。所以善解人意也是能治病的,但是一般人可不会对谁都敞开心扉。这神婆的身份用好了,很多时候能事半功倍。”
“但这本事可不是那么好学的,你们呀,以后还有得学呢。”
陈念棠深以为然,怎么与人相处可是个大学问!再深一点“见菜下碟”更是需要极深的功底——她以前就对人情世故不是很在行,不然也不会在村里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交下。
但看陈婆子说这话时轻松的神情,再看看月儿手里厚厚的书,她看到了希望——陈婆子显然不仅自己懂,还知道怎么总结、记录,更关键的是,她真心愿意教导人。
陈念棠感激不尽,很想做点什么报答陈婆子,但她以往最熟练的技能——干活、伺候人,在这儿明显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左思右想,她想明白了,还是得花钱!
陈念棠手里钱不算少,合计差不多有58两银子——都是从王家带出来的,说起来她来了陈家后,还没花过钱。
一应个人用品,她都从王家带来过来,或有差缺的,月儿就把自己用旧的给她。
陈念棠自然是不嫌弃的,在她看来不花钱的都是好东西!
一开始她提过上交生活费,再有陈婆子帮她改户籍,她也想着自己来出这个费用,但被陈婆子否决了。
陈婆子当场就教训了陈念棠,“以后就是一家人,你在我心里跟月儿没区别,你要这么生分,婆婆我可不敢留你。”
陈念棠自是感激涕零一番,后来无论是吃食还是家务劳作再到教导知识,陈婆子都没有区别对待,她也就再没有过这样“生分”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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