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这是芊落樱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知。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碾碎又重新拼凑起来,每一寸肌肤都在尖叫着抗议。刺骨的寒意渗透进骨髓,与剧烈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
她艰难地睁开双眼,视线模糊不清。好不容易聚焦后,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彻底愣住了。
这不是她熟悉的卧室,不是医院,也不是任何她所知的地方。
昏暗的光线下,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杂草丛生的山谷底部。四周是高耸的峭壁,几乎遮蔽了天空,只留下一线灰蒙蒙的天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草木腐烂的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右腿传来钻心的疼痛,显然是受伤不轻。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她昨天穿的那套现代服装,而是一身破烂不堪的古装襦裙,布料粗糙,沾满了泥土和暗红色的污渍。
“这是……哪里?”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几乎认不出来。
话一出口,更多的疑问涌上心头。她记得自己明明在京都图书馆,触碰了那本奇怪的古书,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那道白光,那些混乱的声音和景象,还有那个手持布幡的神秘男子……
难道她是在做梦?
但这个梦太真实了。身体的疼痛,寒冷的空气,空气中特殊的气味——一切都太过真实,不可能是梦。
就在她试图理清思绪时,一阵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不同于身体的伤痛,这种痛楚来自脑海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强行闯入她的意识。
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情感如洪水般汹涌而至,冲击着她现代人的理智:
——一个温柔的女子面容模糊,轻声哼着摇篮曲:“落樱乖,娘亲在这里……”(温暖、眷恋)
——同一个女子躺在病榻上,气若游丝:“对不起,娘亲不能……继续陪你了……”(悲伤、无助)
——一个华服美妇人对她露出虚伪的笑容:“落樱真是越来越像你娘了。”(厌恶、警惕)
——一个娇俏的少女故意打翻她手中的茶盏:“哎呀,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讥讽、得意)
——几个彪形大汉在荒野中追杀一个穿着襦裙的少女:“夫人有令,不能留活口!”(恐惧、绝望)
——少女被迫到悬崖边,回头望了一眼,眼中充满不甘与怨恨,然后纵身跃下……(剧痛、黑暗)
“啊——!”芊落樱抱住头部,痛苦地呻吟出声。
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强制性地与她自己的记忆融合。她明白了,那些是一个名叫“芊落樱”的古代少女的记忆——一个与她同名同姓,却生活在完全不同世界的少女。
大晟王朝、林阳城、芊家嫡长女、早亡的母亲、虚伪的后母柳氏、骄纵的异母妹妹芊落薇、还有那些奉命追杀的刺客……
所有的记忆碎片最终拼接成一个残酷的真相:这个身体的原本主人,那个古代的芊落樱,是被后母设计害死的。她被诱骗出城,遭到追杀,最终力竭坠崖。
而现代的她,不知为何,竟然进入了这个已死之人的身体里。
“这不科学……”她下意识地用现代思维抗拒着这个事实,但脑海中那些鲜活的记忆和情感却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最让她心惊的是那些情感——原主临死前的恐惧、痛苦、以及强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不甘与怨恨,如影随形地缠绕着她的灵魂。她能感受到那份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痛苦,那份对生命的渴望,那份大仇未报的遗憾。
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在脑海中交锋,让她几乎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是那个在京都庸碌度日的平面设计师,还是这个在古代宅斗中惨死的嫡女?
“我是芊落樱……”她喃喃自语,试图坚定自己的认知,“来自二十一世纪京都,是个设计师……”
但当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古装衣裙,触摸到那些真实的伤口,感受到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古代记忆时,这个认知变得摇摇欲坠。
山谷中忽然刮起一阵阴风,吹得四周的草木沙沙作响。那声音在她听来,仿佛有无数冤魂在低语,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强忍着疼痛,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在一块巨石后面,试图获得些许安全感。右腿的伤势比想象中严重,可能是骨折了。身上的其他伤口也在隐隐作痛。
“必须想办法求救……”她想着,但随即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完全来源于原主的记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古代社会,一个受伤的孤身女子,处境可能比想象中更加危险。
夜幕正在悄然降临,山谷中的光线越来越暗,温度也在迅速下降。芊落樱感到一阵绝望。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爬出这个山谷。而若是在这里过夜,不被冻死也可能被野兽攻击。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
“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她咬紧牙关,现代人的求生本能被激发出来,“好不容易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怎么能就这样放弃?”
但现实是残酷的。她的身体太过虚弱,连站起来都做不到。视野开始模糊,意识也开始涣散,寒冷和疼痛几乎要夺走她最后的清醒。
就在她即将再次陷入昏迷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温和而沧桑的声音:
“无量天尊,姑娘伤得不轻啊。”
芊落樱猛地睁大眼睛,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峭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手持一杆布幡,上书“命册神算·一日三卦”八个古朴大字。他约莫四十多岁年纪,下颌留着飘逸的长须,眉眼间透着历经世事的沧桑,正蹲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关切地打量着她。
逆着光,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晰——正是她在图书馆幻觉中见到的那双蕴含着无尽沧桑的眼睛!
“你……”她艰难地开口,却因喉咙干涩而发出一连串咳嗽。
那人轻巧地从数米高的岩石上跃下,落地无声,显露出不凡的身手。他缓步走近,布幡在风中微微晃动。
随着距离拉近,芊落樱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那道人身形清瘦,面容慈和,长须随风轻扬,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此刻正带着几分担忧和怜惜打量着她。
“姑娘莫怕,”道人声音温和,从怀中取出一个水囊,“先喝口水缓一缓。”
他小心地扶起她的头,将水囊凑到她唇边。清冽的甘泉滋润了干渴的喉咙,让她稍微恢复了些力气。
“多谢道长……”她虚弱地说,警惕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您是……”
道人捋了捋长须,微微一笑:“贫道俗家姓苏,道号流澈。不过江湖上的朋友都喜欢叫我墨道人。”他指了指手中的布幡,“略通相面卜算之术,云游四方,今日恰巧路过此地,感应到此处有异象,特来查看。”
芊落樱怔怔地看着他,脑海中闪过图书馆中的那一幕,闪过那些混乱的幻觉,闪过原主记忆中的追杀与坠崖……
直觉告诉她,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道人,与她匪夷所思的遭遇有着莫大的关联。
墨道人仔细查看了她的伤势,眉头微皱:“姑娘伤得不轻,需尽快医治。不过在此之前……”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贫道观姑娘面相奇特,似非此世之人,却又与此身契合无比,这等命格真是万年难遇。”
芊落樱心中一震,脱口而出:“道长知道我是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墨道人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天机不可尽泄。贫道只能告诉你,你来到此地并非偶然,一切自有定数。”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温和,“当下最重要的是治好你的伤。至于其他……时候到了,你自然会明白。”
他从道袍中取出几根银针:“姑娘若是信得过贫道,容我先为你止疼疗伤。你这腿伤若再不处理,怕是会留下病根。”
芊落樱看着道人慈和的眼神,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信任。况且眼下她也别无选择,只好点了点头:“有劳道长了。”
墨道人手法娴熟地为她施针止痛,又从药囊中取出草药为她敷上。做完这一切后,他轻叹一声:“姑娘方才经历的,贫道大致能猜出一二。异世魂灵归位,两段记忆交织,确实难为你了。”
芊落樱眼中闪过惊讶:“道长果然知道……”
“略知一二,”墨道人微微一笑,“不过有些事,知道得太早反而不是好事。你只需记住,既来之,则安之。这具身体原主的恩怨情仇,如今已是你的因果。如何应对,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他看着芊落樱茫然的表情,语气更加温和:“不必急于弄清一切。眼下你最需要的是养好伤势,适应这个新的身份和环境。若有困惑,贫道会从旁相助。”
芊落樱沉默良久,终于轻声问道:“那道长……我还能回去吗?回到我来的那个地方?”
墨道人目光深远,捋须不语,良久才缓缓道:“红尘万丈,何处是归途?姑娘,既来之,则安之。或许此地才是你真正的归宿。”
他的话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芊落樱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虽然还有无数疑问,但她知道,从这个墨道人出现的那一刻起,她的生命已经走向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而这条路的尽头,等待着她的将是无法预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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