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你哪里有能力做出一百坛酒来？”
酒神低头笑了笑，摆摆手道：“慢慢做，总会做出来的。少想，多做，就会轻松很多。更何况，雷神知道我一定得通过三重天，如果不听他的，到时候恐怕这关不好过，倒不如顺着他。”
于是两个人也不赶路了，找了处地方，还是问仙女们借来的。
夜里酒神忙着用仅有的微薄法力酿酒，沈昩就坐在门前看着星星。
酒神闲暇之余看他，注意力盯在了沈昩戴着的面具上。“说到底的，你到底长什么样？我从未见过你摘面具。”
沈昩随口道：“如你所说，瞎了只眼的丑八怪。”
酒神：“……”
酒神：“我当时开玩笑嘛，你还真杠上了。”
说罢，酒神摇摇头，不问他了。
过了许久，沈昩浅浅眯了会儿，睁开眼的时候一旁依旧传来咵嚓咵嚓的声音。
酒神还在忙活。
酒神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珠，没一会儿就听见一阵乐声。他寻声望去，是沈昩折了片叶子作笛。
这声音有模有样，还真成了一首曲子。
酒神放下手里的酒罐，看着他笑两声。并未说话。
夜色朦胧，乐声婉转，久久不散。
天晴，沈昩躺了许久，这才起身活动活动。
三重天据说是天界最后一层通人界的地方，这说法倒也不是说地方通人界，反而是说这里的神仙，是天地之神，风雨月雷，也是凡人最为敬畏之神。
天宫偌大，没走一会儿，沈昩转身的时候，除了氤氲的白烟和随处可见的雕梁画栋，拱桥清流，似乎也找不到自己来的地方了。
酒神说的没错，他还真迷路了。
迷路就迷路吧，总有走出去的那天。
沈昩想着，心情放松了不少。直到听见耳边传来声音。“喂！凡人？凡人会来仙界吗？”
听到声音，沈昩回头看去，没人，将周围环顾了一圈，依旧没人。
直到趴在他肩头的小仙子又喊了两声，起身飞到他的眼前。“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呢。”
沈昩一看，那是个拇指大小的仙子，长着翅膀，像小蝴蝶。
“你一个凡人，怎么会来三重天？”小神仙的语气中稚气未脱，体型虽小，模样看着像个大人，而这声音活脱脱一个凡人七八岁儿童的声音。
沈昩：“我来此处改命，你知道吗？”
小仙人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过转而他又想到了一个法子，“你可以去找天门元帝，他是最厉害的神仙。”
沈昩笑了笑，这他当然知道。
沈昩没再多说什么，忽而想到了什么。正欲问路，一只不会说话的小神仙就飞了过来，红色的影子直接冲进了沈昩怀里。
他叽里咕噜哼唧，是让人听不懂，琢磨不清的声音。
他扯着沈昩的衣服，那模样又着急又高兴。
沈昩：“你是谁？”
第一个小仙人也摇摇头，“我没见过他，他刚来，好像还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他看到你这么高兴，你和他认识吗？”
沈昩呵笑了声，“我怎么会认识呢？”
说罢，沈昩伸手仅仅用两根手指就把小家伙提起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小仙子似乎能听懂他说的话，频频摇头。
沈昩推也推不开，劝也劝不走。他扶额叹息，实在没了办法。
“那你知道怎么到宫苑吗？”
小家伙点点头，拽着他的衣角就要领他去。
这下沈昩才找到了回去的路，刚进了院子，忙着搬酒罐的酒神就注意到了他，就随口问道：“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
“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他捧着手里的红衣小仙子给酒神看。
这一看，酒神来了兴趣。“哎？这是……胡桃仙子？不过这个仙子怎么看着不太一样啊？”
他拿手指戳了戳小家伙的肚子和衣服的花纹。他穿着漂亮的红色衣服，戴着花冠，模样也精致。
“你从哪儿找到的这小家伙？”酒神哈哈笑了两声，问沈昩。
沈昩：“我也不知道，他自己缠上来的，不走了。”
酒神愈加过分，拿手指戳着小家伙的脸蛋。小家伙不乐意，哼唧哼唧发出警告的声音凶他。
酒神赶紧收了手，“这小家伙还是个哑巴？脾气也还不小，随你。”
沈昩：“……”
沈昩：“不是让你来鉴亲的，现在怎么办呢？嗯？”
小家伙往沈昩怀里拱，一副瞌睡的模样，打了个哈欠，没一会儿就呼呼睡了。
“能怎么办？小家伙把你当爹妈了，你养着呗。”
沈昩：“……”
问了白问。
不过安静待了一下午，这小仙子除了躺在他身上呼呼大睡，其余时间就坐在他腿上盯着他笑。不得不说，小家伙生得实在漂亮。
没一会儿酒神又凑了过来，“你说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说着就要伸手掀人家衣服，小家伙哇一声大叫，好在被沈昩拦住了。
沈昩瞪他，“乱掀人衣服可是流氓。”
酒神没话说，摆摆手道：“好好好，一个小孩子嘛。”
“那更流氓。”
酒神吃瘪，不说话了。
小家伙捂着嘴巴偷笑，似乎是嘲笑酒神吃瘪的样子。不料正笑着，突然脑袋被人轻轻拍了下。
沈昩：“你也得赶紧回家了，我养不了你。”
小家伙可怜巴巴看着他，又往他怀里钻。
沈昩不吃他这套。
小家伙可怜，坐在地上没再出声。
到了夜里，小家伙睡了一天，早就没了困意。
四周安静，正惬意之时，突然从拱形门外头闯进来一群蒙面人。他们人很多，进了门还没等酒神发问，便施法将沈昩酒神二人给定住了。
他们手握棍棒，朝着屋子里堆满的一百坛美酒砸去。破碎声噼里啪啦不曾停歇。
酒神使力破开法术，奈何他功力太低，压根没办法。只能看着一百坛美酒被砸个稀巴烂，佳酿流得满地，混着地上的泥泞，像污水一样。
酒神最看不得这些，如此珍重的美好被如此糟蹋。
他们砸了许久，最后一群人又走了。来无影，去无踪。
法术解开，酒神扑通跪地，地上的酒浸湿了他的衣服。“完了，全完了。”
与其说是因为不能给雷神赔罪，倒不如说自己两天一夜的努力被人轻轻松松给糟蹋个彻底。
地上的酒从屋子里流了出来，滴答滴答，滴在台阶上。
漫天哄起一股酒香味，单是让人闻着就要醉了一般。
沈昩一时直接不知该怎么说，小家伙飞到他的身后，害怕得盯着屋里的一片狼藉。
那一夜，酒神在那里坐了许久，没有动弹。
沈昩在门口站了一夜，什么也没说。
第二日，雷神便听了“酒神心里生恨，将百坛美酒全给砸了，是为对雷神不敬”的消息。
一队神官赶到宫苑，满地的酒水未干，刚进门就冲出一股的酒气。
满地的酒水和罐子碎片，场面狼藉，不堪入目。
“酒神，你何意？”雷神居高临下，沉声道。
酒神脸色苍白，硬挤出一个笑容来。“这是个意外。”
“意外？”雷神抬手，拂袖之间，眼前的酒神已经被他打倒在地，咳出一口血沫来。
见状，沈昩赶紧上去扶着。
雷神：“你还没有位列仙班，如今不过一只狗妖，也敢与我造次？”
酒神咳了几声，一手捂着胸口，在沈昩的搀扶下起身。“我知道你介意当初酒中死人头的事，但那事绝非我所为，我与你无冤无仇，我为何要那般做。”
雷神哼笑了声，“我在和你说这次的事，你又在说些什么？嗯？”
沈昩：“既然是位大神官，你当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雷神看向他，一时没说话。
沈昩：“处处针对排挤，你意欲何为？”
闻声，酒神赶紧拽了拽沈昩的衣服，示意他住口。惹了大神官，没好下场。
雷神看着他却笑了，“一个修鬼术的凡人，你信不信，我这一掌就能打得你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
沈昩：“你大可一试。”
雷神本就脾气暴躁，眼里揉不得半分沙子。可沈昩也是不服气的人。于是雷神一怒之下，当真抬起手打了一掌。
酒神着急，推开沈昩反受了那一掌。本就虚弱的身躯承受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沈昩一手反将酒神拽到身后，抬眸看向眼前的神仙。雷神心有不快，就是打不死他，今日也定要让他吃上苦头。
雷神一掌而来，沈昩反手对上。一时之间，灵力所冲，雷神竟直接被其内力震开，摔在后头的拱形门上，吐出一大口的鲜血。
众仙子：“！！”
酒神：“！！”
沈昩：“……！”
场面一度安静，最后雷神是自己抹了把嘴角的血，兴许是受了天大的打击，瞪了眼沈昩而带着众仙子匆忙离开的。
酒神愣在原地许久，刚才是怎么了？
沈昩惹了谁？不，他打了雷神！还把人给打出血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虽说此番上天宫后莫名觉得体内灵力充沛。却也不曾想能厉害到这个程度，毕竟凡人之躯打伤一位仙人……
沈昩没敢再往下想。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胡来吗！”
沈昩看向着急的酒神，相比之下，他淡然不少。“那你就任凭他欺负？”
“欺负就欺负了，你……你打他干什么！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雷神！你惹不起的！”
沈昩皱了眉，“你是不是胆小鬼！明明最是厌恶，明明最觉得不公，为何还要受这窝囊气！”
酒神斥声道：“没错！我就是胆小，我位子低，雷神我就是惹不起！我就得供着！”
“你这么没出息……”
酒神咬牙，一拳头不偏不倚打在沈昩脸上。这一拳打的不轻，把他的面具都给打掉在地。摔在地上啪嗒一声。
酒神：“我就是这命，管它公不公平，我认了。你凭什么掺和？因为你我现在该怎么办？我以后该怎么办！！”
沈昩回头看他，这是酒神第一次看沈昩没戴面具的样子。
他愣住了。
整个额头爬满了黑色咒印，那只翡翠似的的眼眸。
酒神：“封魔印，你的眼睛……你是罗喉计都？”
沈昩没说什么，找到了面具就平静戴上了。
“沈昩！”酒神抓住他硬将人转过来，他吼道：“你到底是什么！”
沈昩淡然，“来改命的人。”
酒神：“你他妈的，你还敢来天界，要是让元帝和那些大神官知道了，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昩：“我没有退路了……”
酒神：“你怎么没有退路？现在原路返回，回到人界。”
“回到人界之后呢？……”
酒神不说话了。
沈昩整理好了面具，将脸上的咒印和那只眼睛遮得严严实实。“你的命你认，我的，我不认。”
说罢，他吁口气，“像你说的，我们散伙，我不会打扰你了。至于今天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酒神抬眼看他，只有一个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那个拱形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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