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谢辞二人藏身之处三里外,一座孤崖之巅。
月华如水,流淌在一袭纤尘不染的月白锦袍上。月无痕临风而立,宽大的衣袖在夜风中轻拂,宛如即将乘风归去的仙人。他目光悠然,仿佛穿透了层层林莽的遮蔽,将山下那场艰辛的逃亡尽收眼底。
他看得专注,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如同在欣赏一出编排精妙的折子戏。
“好一幕‘夜奔’。”他轻声自语,嗓音温润,却带着品评戏文的疏离,“执念如灯,引路亦是焚身。这谢家郎君,倒是个有情有义的种。”
他的目光落在谢辞护着身边人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上,落在其肩头洇出的暗红与眉宇间化不开的凝重上。
“归墟蚀骨,其痛非常人所能忍。他却甘之如饴,将这苦楚作了守护的薪柴。只是不知,这盏灯油尽之前,能否照见他想见的那张脸?”言语间带着一丝叹惋,仿佛在感慨戏中人的命运多舛。
视线转向谢辞身旁那抹白色的身影时,他眼中的兴味更浓。
“至于这一位……更是妙绝。”他仿佛在鉴赏一件绝世珍品,“空谷纳万籁,琉璃承千钧。明明内里已是山河破碎,偏生顶着一张故人的皮囊,演着温情脉脉的旧戏。每一次本能流露的阴郁警惕,与那记忆驱使下的阳光依赖相互撕扯,都是绝佳的桥段。”
他看到陆清因外界窥视而流露的恐惧,也看到谢辞因此而更加坚定的守护姿态。
“一个在真假间迷惘,一个在虚实中坚守。这求不得、放不下的苦,恰是这出戏最动人的华彩。”月无痕抚掌轻笑,“楚公子的手笔,果然从不令人失望。”
观赏良久,他估摸着时辰已到。袖袍轻轻一拂,一道淡若流萤的灵光自指尖飞出,于空中化作一枚剔透玉简,瞬息间便破空而去,直向隐机山方向。
玉简之内,烙印着他冷静而清晰的观察所得:
“目标已转向云隐城。谢辞伤未愈,然守护之志愈坚,其执念可为我等所用,催逼‘容器’潜能。‘容器’本身状态堪忧,内外冲突日盛,然其展卷纳流之能已得印证,价值非凡。建议:于云隐城设局,增其压力,诱其更深层‘蜕变’,以观后效。各方耳目皆已入场,风云将起,静待下一幕——‘绝境行’。”
传讯既出,月无痕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两道于群山中蹒跚前行的身影,如同看着即将登上下一个舞台的优伶。
“云隐城……倒是个唱念做打的好地方。”他轻声自语,夜风拂动他的衣袂,语气温和依旧,却透着洞悉一切的寒意,“前路漫漫,二位,可要演得再投入些才是。莫要负了这……为你二人精心搭起的戏台。”
语毕,月白身影如烟消散于崖顶。
唯余那无声的注视所带来的刺骨寒意,已悄然融入浓稠的夜色,沉沉地压在了逃亡者的前路之上。
棋局之外,观棋者已然落子。而局中之人,尚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一悲一喜,皆已成为他人眼中,一幕精心策划的悲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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