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人激动道:“老天爷啊,这位仙君手里拿的那把剑……不就是天师的佩剑无遗吗!?”
说话的是个布衣少年,他见众人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忙跳出门槛来,指着金风的剑连番比划:“怎么,大伙儿不记得了?怀恩观里的天师石像,咱们不都见过几百回了吗!石像手里握着的名剑无遗,从花纹雕饰到长短,分明跟这位仙君手里的剑一模一样啊!!!”
经他这么一点拨,众百姓这才如醍醐灌顶般发现了端倪,顿时群情鼎沸——
“之前说书先生不是说,无遗剑已经同天师一同下葬,埋在妙光山脚下了么?这位仙君怎么可能拿着天师的法器??”
“对呀,既然这样,无遗怎么可能还存在于世?”
说书先生额头上冷汗涔涔,结结巴巴解释道:“这个,额,这个嘛……”
百姓们争论不休,吵得沸反盈天。
这时,一名老者拄着拐杖上前,颤颤巍巍道:“难道这位仙君……是天师大人转世?”
人群立刻又鸦雀无声。
过了半晌,才有一年轻妇人小声说道:“若这位公子与天师大人无关,无遗又怎么能这样轻轻松松的被他拿在手里,我之前听别人说,道门仙君的法器,大都会认主,只要不是自己的主人,是无论如何也使不动的,更不要说拿来比剑了……”
有人附和道:“且这位仙君不仅使得动无遗,还用它轻轻松松打败了那位穿紫袍的仙君,这样神勇的修道之士,我等还是第一次见呢!”
“看来……当真是天师大人转世啊!!!!!!”
说着,便有几名上了年纪的老者忙不迭跪下来磕头。
众人一呼百应,跪作一圈,将金风等人围在中心磕头,口中还高呼着“拜见天师”的话语。
柳浪、萧恬:“…………”
金风开口道:“我不是天师转世。”
百姓异口同声道:“那无遗剑怎么会——”
金风沉默片刻,缓道:“天师生前曾将此剑赠与一名弟子,那弟子后又将剑转赠与我。故无遗,暂时从我号命。”
跪倒在地的众人一时茫然,纷纷交头接耳。
柳浪心中也是困惑难解。
赠与一名弟子?那弟子是谁?天师怎会无缘无故将陪伴自己百年的佩剑赠与他人?
就算真有此事,那名弟子又为何会将天师所赠之物再转赠金风?
要知道,天师遗物,那可是无上的至宝。普通道门弟子,想找机会见上一眼都难,更不要说被天师亲手所赠、还是无遗这样至珍至贵的旷世名剑。
谁会舍得再转赠他人?
谁能舍得?
柳浪很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但转念一想,金风从前说起这把剑,也只用“故人相赠”这四字打发了他,他既然不愿相告,就算自己厚着脸皮去问,大概率是碰一鼻子灰。
如若只能得到假话,那还是算了吧。
柳浪想,找个机会把这厮灌醉,再逼问他也不迟。
正思量间,人群里一名垂髫的稚子小童,趁着看护他的母亲不留神,独自走到金风跟前,仰起头好奇地看着他,问道:“大哥哥,你说你是天师大人的徒弟,那……天灾发生的时候,你在不在国都里面呀?”
孩童的母亲见状,吓得赶紧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要把他拽走。这位仙君刚刚就是因为乐康天灾的事情跟那紫袍道士打起来,这会又提起,要是他再发怒打人可怎么办?
见自家孩子不愿意走,母亲急了,一巴掌打在屁股上,低声呵道:“别胡说八道的,还不快走!杵在这里干什么!找打是不是!”
孩童挨了打,登时哇哇大哭起来,两只手牢牢抓住了金风的袖袍,嚷道:“大哥哥还没跟我说话呢,我不走我不走!”
母亲担心小儿不懂分寸,要是一个不小心把这位仙君的衣裳扯坏了,可就不得了了,因而也不敢再卯足劲去拽他,只两手虚虚地捉住自家孩子的衣领,口中加以言语恐吓。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终于。
“我在城内。”金风道。
小孩子见仙人哥哥竟然理睬他了,破涕为笑,又追问道:“大哥哥大哥哥,那你有没有见过那个厉害的大妖精呀,他是不是跟说书老先生说的一样,特别特别厉害,特别特别凶狠?”
那个大妖精,毫无疑问就是大名鼎鼎的柳浪柳闻莺。
金风半晌不语。
妖精本尊站在他身后,心中悲愤:非也,一点也不厉害,一点也不凶狠,只是特别特别倒霉。
众人都等着金风回答,等了半天,金风还是一动不动,雕塑似的站在原地。
孩童困惑道:“大哥哥怎么不说话呀?阿远说错什么了吗?”
孩子的母亲直跺脚:“阿远,还不过来!”
金风依然一言不发,整个人定住一般。
柳浪自嘲:难道有自己这么个同门实在太丢脸了,以至于提都不想提?
唉,好像确实非常丢脸,罢了罢了,不提也罢。
“我们与他,曾为同门。”萧恬道。
他见金风久久不言,便走上前来,站到金风身前,打圆场一般向那孩子、也是向众人答道。
阿远兴致勃勃地追问:“真的吗!那他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看起来特别可怕?我听我娘说,他长着三头六臂,眼睛里会喷火,还有一对黑咕隆咚的大翅膀,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张嘴就能吞掉几十个活人,是真的吗??”
柳浪:……
怎么现在的民间传说都这么不负责任!
动不动就吃人饮血,好像不跟这些沾边就无法体现柳浪当年的残暴歹毒似的!
萧恬蹲下身子,摸一摸阿远的脑袋,温和道:
“不,正相反。他的模样和寻常人没什么不同。
“他待人也很好,宽和仗义,直率豁达。至少从前我与他同窗时,他就是如此。”
此话一出,不止柳浪,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这,这仙君在胡说什么?!
那样凶残歹毒的妖精,怎么能用“宽和仗义、直率豁达”这八个字来形容呢!这白衣仙君莫不是修炼修多了,把脑子修糊涂了!
柳浪默然。
萧恬虽知当年事,知谢萤非他所杀,也知柳浪最后,因何而“死”。
但他却没指望这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这样的话。
毕竟从世人角度来看,若不是萧恬一身醒目道袍和背负长剑,一定会认为,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的人,必是当年那个残害同门师长、以致引来天火焚城妖精的同伙。
理当诛之。
果然,百姓中有人愤然道:“这位仙君怕是糊涂了,若天师大人泉下有知,岂不是死不瞑目?!”
亦有人站出来为萧恬解释道:“诸位误会,仙君的意思是那个妖精素来擅长伪装,这才骗取了谢天师与一众同门师兄弟的信任。我说的没错吧,仙君阁下?”
“我听在乐康的堂舅提起,天师仙逝后,妙光学宫内众弟子走的走散的散,留下来的所剩无几。学宫寥落至此,索性也不接收新弟子了。那些曾在妙光修习、受过天师教诲的仙君们,哪一个不是对那妖精恨之入骨!又怎么可能会为他说好话呢!”
不管众人如何议论纷纷,萧恬仍蹲在地上,也不看旁人,只十分耐心的向那个孩子温和说道:
“那个人的性格确实如此,若说他是有邪念、有坏心、起初就打定了主意想要伤害什么人,可我既不是他,也不是他伤害的人,就没有资格说些什么。
“即便亲眼所见之事,也未必就是事实真相,更何况我并未亲眼所见。”
阿远蹙着眉头似懂非懂,他的母亲赶紧上前拽走了他,一边拽,口里还念叨着:“抱歉抱歉,孩子不懂事,给诸位仙君添乱了。”
萧恬站起身来,笑道:“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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