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日骚动的太傅府,终于逐渐归于平静,府中的人们慢慢习惯了被御林军把手大门的生活。
府中的主仆们皆已知道了,究竟为何,堂堂太傅府会陷入这般境遇。
第一日,府内的女人、孩童哭闹不止;第二日,女人们只是眼神空洞地抱着孩子呆滞地望着出不去的大门,和墙内的天空;第三日,女人们依旧如提线木偶一般守候着宫里宫外的消息,但孩童们似乎已然忘却了高悬在阖府上下项上的利刃,又如往常一样在庭院中嬉戏打闹着。
在外人、宗亲兄弟眼中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三品常侍王谦,已连续三日被罚跪在祠堂,除了吃饭喝水、缓解内急,一刻不歇不眠不休地跪在蒲团上。祠堂的门洞开,正对着府邸的侧门,把手大门的御林军将祠堂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人到中年的王谦早已经受不住这样的惩罚,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愈发猛烈、急促,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死死地陷入深睡。
整整七个时辰过后,被冰冷的砖石冻醒的王谦,浑身颤抖着猛然坐起,没想到睁眼第一个看到的,是抄着家法威立在面前的王许义。
“好了,睡过了,累不死了,就接着跪吧。”王许义语气冰冷,眼中布满的血丝暴露了他也已连日没能睡好。
“父亲,事已如此,您不想着如何去解决,光在这儿惩罚我,又有何用啊!”王谦仰头带着怒气反问道,眼中带着不解与不甘。
“放肆!”王许义抄起家法,重重打在王谦背上。
一声惨叫过后,王谦应声倒地。
王许义缓步退后,正襟危坐在祖宗牌位下的朱木雕花椅上,闭上双眼咽下了怒气,挥了挥手,命下人们关上了祠堂大门悉数退下。
“王谦,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不久之前陛下赏你的一顿板子,伤还没全好吧?没想到你还敢撺掇那不成器的刘显恒意图再次行刺太子,你真是嫌咱们全家的命不够长是不是!”满头花白的王许义,吹胡子瞪眼地拍着桌子责骂,可眼下局面对于贵为一品太傅的他,依旧无能为力。
“父亲,过去那么多年,该做的都做过了,我只能一不做二不休。那日陛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下了咱们王家的体面,必然是经由行刺太子与璟王的刺客,查到了平王身上。虽然那俩东西死无对证,但意思已然表现得很明显了。您说他日不管是太子还是璟王继位,有咱们好日子过吗?”
“混账东西!你自己胆大妄为,别整日把王家上下-挂在嘴边!我早就教导过你,我能有今天,靠的是尽心辅佐两朝天子,时刻与陛下齐心不搞珠胎暗结的旁门左道。那个刘显恒有几斤几两,你看不出来?过去错了就当及时悬崖勒马,如今闹到这局面,谁能来收场?”
王许义望着这个唯一的嫡子,心中挣扎。这三日自己特意演这么一出,为的是故意让宋帝瞧见,也是为了向太子与璟王表达忠心。日后若真有万一,兴许舍弃王谦一人还能保住氏族。
“父亲,您这两天的作为,还有刚才这些绝情的话,难道是决定舍弃儿子了吗?”
王谦慌张地匍匐至王许义脚边,双手紧紧抓着对方的裤腿,不愿松手。
王许义起身,绝情地将他踹开。他此刻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对这个唯一不成器的嫡子百般宠爱纵容,或许正是曾经自己多次动用人脉为他掩盖罪行扫清障碍,才惯得他如今犯下极刑之罪。
“父亲,您在这险恶的官场摸爬滚打、在喜乐无常的天子手下为官多年,不会不知道一个家族要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势必会树敌多少。即便您成功了,保全了家族的延续,但不可一世的王家一旦成为一堵高大的危墙,会有多少人要将我们推倒践踏在脚底?一个家族若想百年不衰,仅凭你这样龟缩不前明哲保身,当真就能实现?”
王许义震怒地剜了眼王谦,可却并未反驳。
“父亲,一盘棋,不敢棋出险招,便不会取得胜利。京城禁卫军的将领,有这么多都听您的。您一声令下,只要能在回京途中阻杀他们二人,罪证到不了陛下手中,那还有谁能与平王殿下争夺虚悬的储君之位?将来,这大宋便是咱们王家的盛世,什么位列三公之首的太师,到时候您要他跪,他照样不敢不跪。”
王许义没有回答,他侧目深深望了王谦一眼,迈着沉重蹒跚的步伐,走出了祠堂。
穿过洞开的大门,他仰望着数十块熠熠生辉的牌匾,底下香火不断,祠堂金碧辉煌。
皱眉、闭眼,他凝重地合上了外开的祠堂大门,动作缓慢极具仪式感,仿佛在于曾经的王家、曾经的自己,做一场漫长的告别……
入夜后,一名中年男子翻过太傅府的高墙,径直朝王许义寝屋走去。
“下官见过将军,不知将军这么着急让老唐唤下官过来,所谓何事?”说话的男人名叫王效,任京城禁卫军南门校尉,也是王许义的亲侄子,而他口中的老唐,是太傅府中颇受王许义信赖的管事,此人有一身不错的轻功,尽管王许义十分不愿派他去传话,怕被人认出来,但眼下四门被御林军把手,也只有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出府去。
“哎,都在自个家,就别这么见外了,叫叔就行。”王许义上前将跪在地上的男子扶起,脸上洋溢着亲切的笑容。
“叔父,您深夜把小侄叫来,所为何事呢?”
王效在王许义的搀扶下落座,面对他的疑问,王许义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为好。
“叔父,您当年对咱们这些偏房的提携之恩,小侄没齿难忘。眼下我多少听闻了些风声,您若有难处就直说吧!”
“我想拜托你的,是稍有差池,便会杀头的差事。如此,你还愿意么?”
王效的瞳孔急剧收缩了一下,心中猜到了个大概。思量了片刻后,他回道,“叔父,我如今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不再是多年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毛头小子了,所以有些事情,还望叔父三思。”
王许义提着的一口气,缓缓放了下来,深陷的眼眶中,满是血丝的眼球来回扫荡着,“侄儿啊,我就同你敞开了说吧。平王,意图刺杀太子与璟王未遂,如今你那不成器的堂弟与平王暗中勾结陷害萧家还密谋行刺的证据已被掌握,一旦这些懊糟事大白天下,咱们整个王氏家族恐怕都难得善终。”
“什么?原……原来外界的传闻,竟是真的……”王效吓得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他心里明白,这等罪行一旦坐实,旁系三代的血亲通通难逃重刑,眼下自己的确无法袖手旁观独善其身了。
“不过,咱们还有一线生机。”
王许义从桌下的暗槽中抽出一纸信件,信上写着:
太子璟王二人既离江州,恐不日返京,过去你我二人来往之书信已落入其手。为搏一线生机,舅父务必在京外设伏将之截杀,如今信王恭王二人亦不得圣心,我或可成为继位储君之不二人选。
信件的右下方,则清晰地该有刘显恒的印章。
王效阅后,十指微微颤抖。
“叔父,您是知道的,陛下对太子格外偏爱,即便事成,如若陛下决意要为太子报仇,咱们怕是通通要跟着陪葬啊!”
王许义叹了口气,“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塌天大祸既已酿成,什么都不做就是坐以待毙。放手一搏,我们还能赌陛下权衡利弊之后,选择平王。”
王效埋下了头颅,逃避着对方的目光。
屋内的气氛静得可怕,王许义见对方陷入犹豫,亦不敢接着说下去,毕竟在一个人举棋不定时,步步紧逼反而会适得其反。
府外的打更声响,搅动了凝滞在二人之间的空气。
“叔父,尽管咱们血脉同源,但毕竟也分家快三十年了,有些事情我不得不为自己的小家着想。”
“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天色不早了,快回吧。听说恭王如今当差十分用心,别被他发现了。”
“我没说不去呀!只是,我必须得为妻儿留条后路。叔父,您贵为我朝三品龙骧将军,若只是奉平王之命,给末将下了军令,而我则是盲目服从,万一事态未能如预想的那样发展,到时候受罪服刑都认了,至少还能保咱妻儿平安。”
“哦?”王许义捋了捋胡子,严肃的脸上突然现出了爽朗的笑容,“原来,原来你是这意思!你怎么不直说呢?还拐弯抹角的!”
王许义赶紧翻出纸笔,亲笔军令一则。
今接平王殿下书信来报,太子璟王二人不日返京欲勾结内外图谋篡位。经陛下准允,特命京城南门校尉王效于京外秘密设伏截杀。
王许义
王效接过盖上了军印的纸卷,小心地揣入怀中,恭敬地拜别了王许义,而后化为夜色中的一道魅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亥时过半,刘恭难得留在了朝晖殿,陪宋帝下棋饮酒。
因前段时日太医嘱咐宋帝身体虚耗切不可再度纵欲,于是宋帝便尽量克制收敛了些。众子女之中,以往得此殊荣可留宿宫中陪伴左右的,只太子璟王二人。眼下他们尚未回京,经元盛全建议,便宣了近日表现不错的刘恭入宫。
“恭儿,你的棋艺还真不错嘛,快跟太子不相上下了,怎么过去不见你露过手呢?”
“儿子的棋技相比太子殿下可差远了,这点雕虫小技不过是近些日子才学会的,”刘恭的余光暗暗打量着宋帝的神情,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过去儿子实属荒诞了多年却不自知,直到前几个月,琴姨对我说,父亲您像我这年岁时,早已当了父亲,把偌大的王府、还有朝政悉数打理得井井有条。我突然如梦初醒了一般,觉得自己断不可再像个孩子一样漫无目的地混日子了。”
“哦?才这些时日,棋艺就这般精湛了?”宋帝落下黑子,抬头有些吃惊地望着刘恭。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嘛!对弈与对阵十分相似,我便多了几分兴致。我原本还担心,以我的棋艺今晚不能令父亲尽兴呢,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您刚刚分了心,这三子的气,可被我堵死了哦!”
宋帝低头,发现自己右上的三子果然已被围堵,即便自己硬要从边缘突围,也终会比刘恭慢一手;放任不管任由被吃,棋局亦会陷入被动难以翻盘。
宋帝拍手称赞道,“不错不错!真没想到朕这几十年的老棋手,会被你先下一盘,真不愧是咱刘氏的血脉!这盘就这样吧,趁现在还不算晚,咱们再下一盘!”
“哎,父亲您难道忘记了今晚的正事?”
“难道是……你真的这么快就把他接来了?!快叫他进来啊!”宋帝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对刘恭的嘱托,兴奋地弹立而起。
刘恭朝元盛全使了个眼色,元盛全拉开大门,一个中等身高的清瘦男子缓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草民靳伯申拜见陛下、殿下。”
宋帝上下打量了下眼前的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
尽管先前已从刘恭口中得知,他的腿生来残疾,但亲眼见到真人之后,心中还是禁不住感到些许失望。
宋帝年轻时容貌英俊,英明神武,目前五个为世人所知的儿子也个个相貌堂堂身材高挑,他原以为这个流落民间的骨血应该也同他的诸位兄长一样生得一表人才,可靳伯申却显得过于普通了些。
不过细瞧他的深邃的双眼与立体的五官,的确与年轻时的宋帝有五分相似,只因瘦削的面颊与不够挺拔的身姿所累,令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皇家贵族之气。
许是出于心中内疚,宋帝还是立马恢复了慈爱的笑容,温柔地将跪拜在地上的靳伯申扶到身边坐下,但是对方走路时明显的颠簸再次令他皱了下眉头。
宋帝的神情变化被刘恭尽收眼底,他低着头,尽力克制着嘴角略带得意之色的弧度。
“朕就叫你伯申吧。听恭儿说,多年来你替他在城外的一处庄子里干些差事,你细说说,具体都做些啥?”宋帝接过元盛全递来的一杯热茶,送到靳伯申手中,用一种寻常人家父子谈话的语气询问道。
“回陛下,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差事。明面上说是打理庄子,实际上是八哥替我寻了处容身之所,那里边养着不少人供我差遣,平时他们就做些种菜、畜牧、采药的农活,我不过是稍加管理,做些记录账目支出的杂活儿。”
“父亲,其实让十弟做这些,属实是大材小用了。”宋帝刚准备开口,却被刘恭迫不及待地抢了先,“先前我与琴姨不清楚父亲对十弟的态度,这才将他安置在隐蔽的庄子里。其实啊,当年他在徐县丞府内读书时,才智可丝毫不逊于启蒙早好些年的、县丞的孙辈们。我觉得吧,今日既是父子相认的大好日子,父亲您不如赐个一官半职好让十弟历练历练,至于我那上不了台面的庄子,我随便找个人打理便成了。”
宋帝微微蹙眉,扭头看向靳伯申。
靳伯申与刘恭短暂地对视了一眼,转过头去朝宋帝作揖答道,“今日草民能亲眼见到陛下,已是极为满足,心中半点不奢望其他。况且多年来,草民已习惯了远离世俗逍遥世外的快活日子,而朝堂之上循规蹈矩,恐怕适应不了,也会惹得浑身不自在。所以草民的这点小小期望,还望陛下成全。”
宋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命元盛全拿来一箱珠宝首饰与一盒金锭,递到靳伯申手中。
“伯申呐,既然你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那朕也不希望你被宫中的条条框框所累。这是五百两黄金和一些奇珍珠宝,你且拿去立府成家。另外这箱子里有一块金镶玉令牌,日后你若有求于朕,执此令牌便可入宫。”
靳伯申能主动表示自己无心入朝为官,令宋帝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尽管他乃自己亲骨血的事实应当不假,但若这么贸贸然地给一个凭空出现的年轻人安排个并不低的官职,难免引得百官议论。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段过去的皇家丑事保不齐会公之于众,更何况靳伯申容貌气场都与其他皇子相去甚远,才干也不见得有多出色,将来若是难以胜任职责,还不是打了皇家的脸面。
给他一辈子用不完的钱财,平安逍遥度过一生,自然是最好的结局,毕竟皇家最不缺的便是钱。
对宋帝而言,如此既弥补了自己内心的歉疚,也省去了进一步验亲的麻烦。毕竟皇家血脉马虎不得,即便他有徐婕妤与刘恭作保,长相亦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可日后若要赐他爵位,那许多事情还是不得不去查清。
靳伯申接过厚礼,跪下谢恩。
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开时,寝殿又来了一位熟悉的男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西门校尉曹邦。
曹邦没想到自己会在御前见到靳伯申,一时没收敛住自己惊愕的表情,反观靳伯申倒显得泰然自若。
眼看着快走到宋帝面前,曹邦依旧半张着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靳伯申,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御前失仪。
刘恭狠狠地瞪了曹邦两眼,然而他并未注意。
“元内监是走开了么,怎么没见通传一声?陛下正在交待要事,怎可任人随意进出?”忍无可忍的刘恭朝门口大声询问道,试图让宋帝的关注点转移至别处。
被刘恭的责问声一惊,曹邦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向二人行礼,“末将曹邦拜见陛下、恭王殿下。元内监刚才的确不在门外,臣来时问了守在外头的宫女,宫女说陛下还没歇下,又见大门虚掩着,就擅自进来了。不想撞上陛下正在商谈要事,实在是臣的过失。”
宋帝深如幽潭的双眸凝神,面带和善微笑朝着曹邦说道,“曹卿别介怀,朕不过是聊了些家事。对了,你是不是和靳伯申认识?朕今日原还想介绍你们二人认识呢,刚才看你的神情,想必是不用朕来介绍了吧?”
“啊……”曹邦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答。他僵硬地微微侧头,偷偷将目光瞟向刘恭,却只换来刘恭狠狠一瞪,吓得他赶紧把头别了回去。
“哈哈哈,曹卿这么紧张做什么?在朕面前,可不能打诳语,是什么,说什么便是了。”
面对宋帝轻松玩笑的语气,曹邦稍稍定了定神答道,“回陛下,臣并不认识这位靳大人。只是午后曾在军营中见过,此刻又在御前相见,故而有些意外。”
曹邦的圆场总算没出什么岔子,刘恭暗自松了口气,补充道,“今日也算是伯申多年来初入京城,我便带他到军营里转了转,瞧瞧我现在当差的环境。”
“嗯,不错,往后你也要多关照他啊!时候不早,曹卿想必有要事禀报,你们俩就先退下吧。”
待二人走远,曹邦才切入此行的正题,
“陛下,臣今日入宫,是来向您请罪的。”说罢,曹邦突然跪拜在地上五体投地。
宋帝倒也没急着扶他起身,只是淡淡地问道,“请罪?卿有何罪啊?”
“启禀陛下,臣身负陛下所托暗中保护太子等人,却在他们撤离江州时,不慎跟丢了。之后璟王亲自率人突围请兵,途中与臣相遇,误将臣等认成平王手下,臣不及分辨就被迫与其兵戎相接,以致璟王殿下被手下利器所伤。所幸最终威虎军顺利护送太子回岷山关,才没让臣酿下大罪。”
宋帝抬了抬手,表现得并不介怀,“最后都平安就好,既是误会,那也不能全怪你。不过据你所言,平王是真的对太子和璟王痛下杀手了?”
“确实如此。就在璟王殿下顺利突围的次日,江州全境便草木皆兵,整道边境线上数十米便有一人站岗。臣等在江州境内辛苦躲藏许久,直到威虎军成功接走太子殿下,江州解除了警戒,才得以撤出江州。”
宋帝听完曹邦的话,冷眼瞧着他。
曹邦望着宋帝冰冷的神情,心底微微发怵。
“行了,退下吧。你今日来见朕,就是为了趁着朕的两个儿子回京前,先替自己脱罪吧?”
曹邦僵硬的身子突然定住,宋帝说出这番不明含义的话,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元盛全不知何时回到了殿内,他来到曹邦身边,轻轻扶住他的手臂,“到陛下就寝的时候了,曹大人,请回吧。”
送走了曹邦,元盛全回到殿内灭了烛灯,正欲关门退下时,宋帝以一种带着玩笑口吻的语气说道,“元盛全,看来你推荐的人选,也并非都靠得住啊!”
元盛全心中抽搐了一下,但面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如沐春风,“陛下,恕老奴见识短浅,当时不过是瞧陛下对曹大人先前的忠义直言还算满意,便顺嘴一提,没曾想险些坏了陛下的安排,实在是老奴的过失!”
深夜,宣政殿通往皇宫正门的汉白玉大道,显得格外得长。
靳伯申安静而拘谨地跟在刘恭侧后方,暮色令他无法捕捉刘恭此刻的神情,令他的内心稍感不安。
“靳伯申,在江州咱们的人损失惨重,你可有想过,刘显恒为何要追杀你们?”刘恭冷不丁地问道,脚下却没有放慢步伐。
“我也不甚清楚。我猜,或许是咱们劫持了太子,而这消息不知为何走漏给了平王的缘故吧。”
靳伯申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刘恭的背影,见对方并无产生怀疑时标志性回头偷偷打量的动作,稍稍舒了口气。
在他风尘仆仆刚回京城时,刘恭便以接他入宫之名亲自去了一趟暮隐斋,而来到暮隐斋的真正目的果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仅存的眼线——斋内序列三十五的男人。
好在这人也是识时务的,眼见自己在暮隐斋中已近孤立无援,便将事先与靳伯申串通好的说辞复述了一遍,才侥幸蒙混过关。
“陛下刚才给了你这么多赏赐,你不如就顺应陛下的意思,买处庄子享受人生吧,暮隐斋究竟是上不得台面的,你的身份已被陛下所知,继续留在暮隐斋恐怕会有诸多不便。”
“殿下,您是知道的,我心所求从来都是光耀门楣,并非腰财万贯。”
“那我御前为你求个差事,有为何要推辞呢?”
“陛下最忌讳的就是皇子与朝臣结党营私。皇子毫不避讳为人求官,这样的事儿日后若被人利用参上一本,总是得不偿失的。况且我不过是个来路不明之人,即便受陛下钦点有了一官半职,也必当受人非议。所以我心底还是希望将来能由殿下亲授官职,毕竟一朝新君一朝臣,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刘恭停下了脚步,回头浅笑着瞧了眼靳伯申,满意颔首,“嗯,你虽年纪小,性格倒确实稳重。我也是盼着为你的身份正名,心急唐突了,幸亏你一直清醒。”
靳伯申恭顺地低头笑笑,“殿下待我的好,心中始终牢牢记得。为殿下做事,我不求回报,只愿殿下日后还能记我一份苦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