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外郎、元内监指引着位处中央的玄明与刘恭缓步前行着,还有十步,就将来到殿外。
“轰——”的一声巨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殿内所有人循声望去,竟看见近一人高的高台,轰然倾斜。
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龙椅坠落,横在一旁。
众臣都为之惊惧,甚至有些当场跪地,面朝南天不住地祈求叩拜。
刘恭也被这接连的异象怔住了,他错愕地回身走了过去,势要窥探其中究竟。
就在这一刹,玄明忽如离弦之箭朝高台的方向冲去。
刘恭见状愣了一下,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两个健步追了上去,一把擒住了玄明的肩膀,将他按在身前。
与此同时,高台倾塌后留下的残骸忽然朝一侧倒塌,一行全副武装的人从中冲出,迅速包围了整个大殿。
“闭门!”尽管玄明被刘恭钳制在身下,但他还是抬起头朝着刘长泓的方向嘶吼着。
“闭门!”回过神来的长泓朝着守在殿门口的手下高呼道,右侧的殿门瞬间关闭。
守在左侧的乃御林军代右校尉袁齐的手下,听命于刘恭,赶忙上前阻止,却被闯入殿内的武卫飞身踹飞至殿外,刚好击倒了朝殿内冲来的几名御林卫。
“嘭——”
两扇大门合上,门闩落下。
“原来你一直在等他们俩!玄明,我还真小瞧你了!设宴毒杀林辰望、指使胡先勇设伏,原来都是你诱使我放下戒心、转移视线的手段啊!”
刘恭警惕地环顾四周,眼见殿内全副武装的尽是敌人,他死死将玄明钳制在身前,不知何时抽出的匕首紧紧抵住玄明的喉咙。
方才殿外赶来的右军御林卫猛烈地撞击着殿门,可在刘长泓一声令下,待命的左军一拥而上与之打成一片,撞击殿门的声音也就此停歇。
“刘玄业,我警告你,若敢对我动手,刘玄明必给我陪葬!”刘恭一边步步朝殿门处退着,一边神经质地不断巡视四周,确认着所有武卫的位置。
玄业跟随刘恭的脚步,缓缓向前,交涉道,“刘恭,今日有所有大臣见证,只要你放下匕首投降,你可以永葆亲王之位,过去的所有一笔勾销。对吧,玄明?!”
“璟王所言就是朕的意思,一言九鼎!”玄明身体紧绷,生怕稍一挪动,锋利的刀刃会割破自己的咽喉。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鬼话?刘玄业,你若想他活,就没有选择!让他陪我走一趟,待出了宫门,我再将他还给你。”
“可以。”
玄业爽快的答应,令刘恭颇感意外。
不过玄业立刻补充道,“不过,得让我替换陛下,我才放你出门。”
刘恭眼珠一转,答道,“行。你丢掉武器,卸去盔甲过来!”
未等刘恭说完,玄业便将手中宝剑交给了秦黎,顺势解开了盔甲,扔到一旁,并朝刘恭的方向一步步走来。
玄明见状,神色慌乱了起来。
“你站住,别做蠢事!”他厉声喝止道,却未起作用。
很快,褪去全身盔甲的玄业已来到二人身前。
“双手背后,捆上!”刘恭命令道。
元内监不知从何处取了一条麻绳走来,玄业挺直身板双手背后,一动不动。
刘恭的双眼警惕地死死盯着玄业,他知道对方身手不凡,生怕近在咫尺的他突施冷箭。
就在元内监走到玄业身后时,刘恭忽然感到自己单手握着的匕首,被人死死控制住了。
“玄明!别冲动!”玄业忽然惊呼道。
刘恭定睛一瞧,只见玄明的左手不知何时死死地握住了尖利的匕首,而右手也一把反握住了他的手腕。
“趁现在,快!”如瀑布的鲜血顺着玄明的左臂淌下,因为钻心的剧痛,玄明英俊的五官扭曲,他咬着牙关死命地朝玄业嘶喊道。
然而刘恭反应迅速,立马拉开了距离,并用左手扣住了玄明的手腕,欲将之拉开。
但是玄明的毅力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料,哪怕刀刃已深深嵌入了血肉,左手依然没有松开。
秦黎将宝剑递到玄业手中,玄业抽剑步步前压,却因玄明的缘故不敢贸然动手。
玄明表情痛苦地喘息着,可死死握住刀刃的手依旧没有卸力。
始终与之保持着安全距离的刘恭,忽然高声吼道:“刘玄业,给我把剑,我们一对一,你敢应,我就把他放了!”
“好,我答应你!”玄业后退了几步,随手夺过一名武卫手中的利剑,朝刘恭的方向飞掷过去。
利剑从玄明侧方一尺的地方飞过,就在剑柄经过他的身边时,刘恭握住匕首的右手忽然松开,左手一掌将玄明击至一旁,右手则凌空握住剑刃,架在身前。
被两名武卫扶住的玄明,低头瞧了眼左手的伤口。
皮肉绽开,最深处已见白骨。
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玄明,身体瞬间瘫软,剧烈的疼痛几乎使其晕厥。
白太保不知何时已赶至玄明身旁,用自己撕碎的衣衫用力包扎着伤口。
所有的臣子朝大殿的四周散开,宣政殿中央刀光剑影,两个矫健的身影宛若纠缠的朱雀玄武,闪转腾挪,凌空翻飞,难辨胜负。
“傻站着干嘛,都给朕上!”玄明瘫坐在地,被冷汗打湿的头发零散在额前,他声嘶力竭地朝武卫们吼着。
感到情况不对的刘恭格挡开玄业的劈砍后,飞身后撤,警惕着围拢而来的武卫们。
“停!”然而玄业忽然高举左手,制止了众人,“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刘恭轻笑了一声,看着玄业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丝尊敬。与此同时,他说道:“刘玄明,你还真是个不择手段的人。给我记着,不管今天最终结局如何,你这条命,都是欠我的!”
说罢,他剑锋一转,脚下生风,扬起的衣衫留下残影,朝前方闪去。
几道弧光闪过,犀利的剑法几乎让在场的大部分人无法看清。
墨紫色的身影凌空飞起,下劈的长剑留下的光影宛若玄月。
靛蓝色的身影灵巧闪过,飘扬的衣摆似海浪波涛,格挡的剑锋寒芒闪烁。
砰——
两柄全力挥砍的利剑相碰,传出剧烈且刺耳的撞击声。
眼前缭乱的刀光剑影令人不由凝神屏息。
玄明狼狈地坐在地上,心惊胆战地旁观着这一切,几乎已经忘却了左手的伤痛。
他全身如定格般凝滞,连胸口都停止了起伏……
叮——
忽然一声脆响响彻整个大殿。
是断裂的刀刃掉落在地的声音。
哧——
随即传来一声闷响,锋利的剑刃刺入血肉。
噔——
沉重的剑柄,坠落在地……
刘恭浑身脱力,头颅无助地伏在了玄业的肩膀上。
利剑已从他的后心刺出,剑刃上残留着刺眼的猩红。
“刘恭,可惜了。”玄业长舒一口气,低声叹道。
刘恭的身手显然超过了他的预料,所幸自己的佩剑足够坚韧,才令他侥幸赢下此局。
“呵——”刘恭冷笑了一声,大口地吐着鲜血,“临了了,告诉你个秘密……玄明他……”
刘恭的声音越来越轻,只有被凑在耳边的玄业,才依稀听见了他最后的话。
须臾之后,玄业抽出了利剑。
鲜血从刘恭胸口喷涌而出,没了气息的刘恭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不一会儿,身下已是一片殷红。
玄明因紧张而僵硬的身体终于松懈了下来,他右手死死摁住了左手的创伤,躯体因疼痛而佝偻着,蜷缩在地。
“快!传樊太医!”玄业心急如焚,朝着随自己潜入的武卫们嘶喊着。
空气中才有春花的芬芳,冬季的寒凉尚未被驱散。
温热的鲜血已染红了冰凉的砖石,玄明感到身体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流失。
忽然,原本寒凉的后背,迎来了一股熟悉的温暖。
“哥,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活着。”玄明靠在玄业怀中,安心地枕在他的肩上,眷恋地嗅着对方身体的气息。
“玄明,千万别睡!等太医过来,就没事了!”玄业凑在玄明耳边,语气中透着急切。久在军营之中,他知道这样深的伤口足以割断血脉,失了这么多的血,一旦睡去就有可能威胁性命。
“别担心。咱们还得与万民同贺呢,我自然要打起精神!”
“伤得这么重,还想那些?!不要命了?”
“血止住就行。放心,死不了。”
玄明咬着牙,勉强站了起来,故作轻松地打趣道。苍白的脸,惹得玄业一阵揪心。
“来,我扶你。现在不可用劲,否则血止不住。”
玄业微蹲,架起玄明的右臂,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至一旁坐下,同时紧紧摁住左手的伤口处,一瞬都未曾松开。
片刻之后,樊太医带着止血膏药赶到。在所有朝臣们关切的注视下,玄明的左手被缠上了层层纱布,并敷上了膏药。只是没过多久,纱布便被染成殷红。
“传,朕身体不适,登基大典推迟一个时辰举行。”玄明朝着元内监摆了摆手,元内监提心吊胆地应下,匆匆跑出大殿通传,一刻不敢耽搁。
玄明心中明白,现在逆王已除但自己仍根基不稳,正需一场与万民同庆的盛大典仪赢得民心,遏制住一些宗室们骚动的野心。
此刻,在宫门之外,传话的内官面朝如潮水般蜂拥而至的百姓们宣告了典礼推迟的旨意,人群瞬间哗然,随后便爆发了不小的骚动。
不过两刻,消息便传遍了京城。
城墙边,有人在信鸽腿上缠上纸卷,向城外放飞。
白鸽一路疾飞,最终隐匿在一片山林之中……
“禀殿下,营地西侧出现敌情!”刘显恒正与王贵姬悠然登山山头,欲登高远眺京城的方向,邢炙的突然赶到打破了闲适的氛围。
“你扶母亲回营。”刘显恒神情突然凌厉了起来,他对身后的侍卫命令道,随后拉着邢炙到一旁说话。
“说,你们发现了什么?”
“属下连日来一直守在营地西南侧的高坡之上。就在小半个时辰前,忽然发现远处的山林之中有刺眼的光芒闪烁。细看之下,辨认出乃密林之中的银盔折射了日光,刚好被属下瞧见。尽管人数尚且不知,但根据队列规模,至少有数千人。”
“数千人?”刘显恒不由惊呼,“他们难道正在往这边来么?”
“不错。他们前行的方向,正是咱们的营地。特意借密林遮掩,怕是动机不纯。”
“好!你赶紧回阵地布置防御阵仗,随时准备应敌,再派人通知守在东侧与南侧的季超和束咏,提高戒备!”
“唯!”
邢炙受命,如离弦之箭飞奔至马厩,飞身策马消失在了山路的尽头。
刘显恒双眼微微眯起,透着危险的气息。他凝望京城的方向,心中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午时已至,皓日当空。
皇宫南门徐徐开启,围在御林军排成的队列之外,逐渐失去耐性的人群,见此纷纷欢呼起来。
镶嵌铜制铆钉的城门完全打开,门内一行人缓缓走出。
最为醒目的,是坐在白色骏马之上的玄明。一袭流光溢彩的丝质暗紫色长袍,下摆从马鞍两侧拖下,在明媚的初春暖阳中金光奕奕。华丽的玉雕发冠,以半尺长纯金发簪点缀,脱俗亦不失华贵。一张俊俏到无可挑剔的脸上,带着温暖人心的浅笑。
白马的左前方,身着靛蓝色锦缎长袍的玄业手执缰绳,雕琢繁复的墨玉发冠亦以纯金发簪装饰,尽管月余的风餐露宿令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人也消瘦了两分,但这似乎更突显了其俊朗的五官,少了一分青年的帅气,却多了三分成熟男子的英气。
在白马的右侧,浑身纯白长衫的白清严左手轻扶着马背,青玉发饰之下的清秀脸庞,将白面书生的书卷气与绿林少侠的英武气完美融合在一起。
率领一队御林护卫的,是仍穿着朱红色朝服的长泓,他走在仪仗的左前方,灿烂阳光之下,已过而立之年的面容依旧荣光换发。
元内监与祠部员外郎则走在最前端开道,并手捧典礼所用之礼器。
他们先一步走出城门,元内监则小跑着来到人群之中,对众人高呼道:“陛下慈爱,称今日主旨为与万民同庆,恩准所有人等见到仪仗,都不用下跪行礼!”
将平宁大街围得水泄不通的百姓们,终于能得见皇帝真容,议论、欢呼声四起。
“新陛下真是平易近人啊!”
“坊间传闻新陛下之前遇险时,得贫农所救,所以才会重视咱这些平民百姓吧!”
“现在这世道,一个芝麻大的吏都将咱们踩脚底下。希望新帝登基,能有新气象吧……”
“诶快看!出来了!出来了!”
“哇……陛下真如传闻中那样,是个世间罕见的美男子诶!”
“真没想到,俺这种粗人,还能亲眼见到陛下!”
“看,陛下身边的几位大人,估计都是王爷吧?居然个个长得都这么漂亮!难道宫里的人,都生得这么俊吗?”
“你这婆娘没见过世面就罢了,脑子还不好使啊?宫里的娘娘们可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孩子像娘,长得能不好看吗?”
“嘿?你个糟老头是在嫌弃我嘛?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啥德行!咱家孩子生得丑还能赖我?”
“喂,你们两个小声点!也不怕被宫里的人听见,给治个大不敬!”
片刻之后,仪仗终于走上了大街两侧人群之间的观礼大道。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
玄明有些乏力地挺直着身体,忍着手掌传来的强烈阵痛,尽量自然地向人群致意。
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放眼眺望,绵延近十里的大街,两侧的点点烛火鳞次栉比,如旭日下的繁星闪耀。从南方运来的鲜花摆满了街道,送来芳香阵阵。
玄明的心中忽然涌现一阵感伤与遗憾。
这些令自己感到有些惊喜的陈设布置,是刘恭废了不少心血所打造的。如果他们之间能够和解,或许对方现在正走在与刘长泓相对的位置,能有机会亲眼瞧一瞧自己悉心打造的盛典,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刻,会呈现出怎样的盛景。
只可惜……
“还好么?若撑不住就赶紧告诉我。”玄业似乎感觉到了玄明片刻的恍惚失神,面露忧色。
“别担心,伤已经没事了。”玄明温柔地笑了笑,在与玄业对视的那一刻,他再次回想起自江州回京的那一夜,二人漫步在平宁大街时所立下的约定。
眼前的此情此景,不禁令玄明热泪盈眶。
自己梦境中反复出现的情景,终于,成真了……
不知不觉间,仪仗临近了平宁大街最热闹的地方。
胡先勇双手撑在望月楼二楼的窗栏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待仪仗走近,反复揉了揉双眼,眯起眼睛仔细端详。
“诶,你瞧瞧,这是璟王么?”
“这还真是璟王殿下!我也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胡先勇由衷地露出不可思议又喜出望外的笑容,刚好迎上了玄明望向自己的方向,点头微笑示意。
他兴奋地招着手,感到失态后赶紧低头俯身行礼,直至仪仗彻底经过。
胡先勇不知道的是,就在小半个时辰前,埋伏在望月楼各个角落一直监视着他们的将士们,已被忽然赶到的御林军从后门尽数带走,其中自然还有望月楼掌柜——虞美娘。
“真不愧是陛下啊……”胡先勇望着玄明等人的背影,不住赞叹道。
仪仗来到中心广场停下,玄明在玄业的小心搀扶下跃下马背,二人携手立于正中央的位置。
此处原是最热闹的市集,这几日暂时清空了摊贩后,广阔的青砖铺就的场地,东西南北有两条大道交汇,正适合万民于此观瞻圣上尊容。
“陛下万岁!”
人群中,忽然有位站在最前的男子双膝跪地朝拜,破了玄明免去繁礼的恩典。
“陛下万岁……”
霎时间,乌泱泱的人群纷纷跪下敬拜。
观瞻的人群摩肩接踵,大多数人不得不伏在前人的后背上,以示尊礼。
一望无际的人海,自广场向两端绵延,渐次俯下身去礼拜,宛若一阵起伏的波涛,规整节律又气势磅礴。
眼见这般阵仗,玄明心潮澎湃同时心存感激。南下江州,他目睹了寻常人家的人间疾苦,而这些围拢观仰的人群,十之**生活不易。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对自己这个并未为他们做出什么的新帝,这般崇敬。
“百姓们请起!尽管近来朝廷有所动荡,但各位仍旧对朕充满信心,朕深感欣慰。众位请安心,朕定将守护山河太平,令尔等安居乐业!”玄明的嗓门本不算大,但他还是竭力提高了嗓音,尽力叫更多的人能够听见。
“谢吾皇隆恩!”
众人异口同声,但起身之人寥寥。
“免礼!大家快请起!请起!”面对万千人的重礼,玄明心感不安,不住地催促道,他从身后轻轻推了元内监一把,元内监立马明白了意思,来到人群前方,逐一将百姓们扶起。
有人起了头,百姓们才陆续起身,直起了腰板。
忽然,在正南方,传来一阵异响。
所有人循声望去,竟望见上百只孔雀,拖着长长的尾羽,自南端城墙之上齐飞,划过平宁大街的上空,直向北端而去。
它们背着旭日而来,明晃晃的金光下,宛若天降彩凤,天际祥云缠绕,尽是绚烂。
和煦的春风吹拂,自广场上空纷纷扬扬飘落些许斑斓羽毛,恰有几片落在玄明暗紫色的衣衫上,与流光溢彩的锦绸相互辉映。
一阵稍显喧嚣的强风掠过,惊起蓝紫相见的衣衫。被风掠起的袖摆之下,玄明与玄业十指相扣的双手刚好为众人看见,人群之中传出了一阵窃窃私语声。
玄明不以为意,他侧过脸望着玄业轻松一笑,仿佛压抑在心中许久的巨石,终于卸下。
玄业也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在明媚的阳光下煞是好看。只是,他的双眸之中并无笑意,反而透着隐隐的忧思。
“哥,我感觉……有点累……”
玄业定睛一看,才发现玄明白皙的脸颊早已褪尽了血色,而缠在他左手的绷带不知何时也被染成了鲜红。
“快随我回宫,后边就交给四哥收场吧。”
玄业匆匆向长泓交代了几句,便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半搂着玄明上了马,而自己则坐在玄明身后,双臂穿过玄明的腋下环绕着他的身体握住缰绳。
“驾——”
一声喝下,飘逸的白马沿着漫长的平宁大街,一路疾色向皇宫赶去。
百姓们见状感到错愕,这时长泓来到人群前方解释道:“陛下染了风寒,连日高烧。今天为免与百姓失约,才硬撑着面见万民。方才身体忽感不适,故而匆匆回宫,还请百姓们放心,并无大碍!”
听闻这番说辞,百姓们的心中的疑虑便也化解了,纷纷对新陛下赞不绝口。
……
就在京城之内一片祥和之时,一骑快马从全无人烟的小道一路飞驰,绕至皇宫东门而入,直冲重新修整过的朝晖殿。
“陛下身体有恙刚刚歇下,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吧。”玄业将神色慌张的兵士挡在了屏风之外,以免他惊扰刚刚歇下的玄明。
“禀殿下,不到半个时辰前,城外忽然出现一队约摸过万的人马,与驻军京郊的叛王刘显恒发生了激烈交锋。因人数劣势,这队人马节节败退,而两军交锋的阵线,正在不断逼近京城城池。”
“什么?查清这队人马的底细了没?”玄业惊得瞪大了双眼。
一息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蹑手蹑脚朝屏风后望了一眼,见玄明没被自己的动静惊醒,长吁了一口气。
“还没有。”
“你速速将情况禀报胡先勇,令其立马做好应对,并通知信王赶快回宫。”
“唯。”
前来报信的兵士离开后,玄业回到玄明的榻前坐下,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才安下心来。
“殿下,这等急情,你不去瞧瞧么?”秦黎将头凑到玄业耳边,低声问道。
“如今宫里的这些人,是敌是友都不可知。将玄明托付给四哥照看,我才好放心去应对刘显恒。”玄业微低着头,眉头紧蹙,若有所思。
“噢对了,你趁现在,召集乾熹宫旧仆听命,守好他们。晚些时候,我要一一问话。”
玄业将秦黎拉至一边,背着玄明悄悄吩咐道。
秦黎有些不解地瞧了他一眼,但还是听命退下了。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兄弟二人。
玄业凝望着玄明的睡颜,淡淡的笑意渐渐敛起,取而代之的是似有若无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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