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曜,王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班长面无表情地通知完,眼神里带着点同情。
凌曜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凌曜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来。”王僧仁低沉严肃的声音传来。
凌曜推门进去,王僧仁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着几份文件,鼻梁上架着那副标志性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刀片,直直看向凌曜。
“王主任…”凌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王僧仁:“把门关上。”。
凌曜依言关上门,站在办公桌前,感觉像站在审判席上。
王僧仁放下手中的笔,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如炬地审视着凌曜。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凌曜,”王僧仁开口了,字字千钧,“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凌曜虽然心里有数,但还是硬着头皮装傻:“不……不知道。”
“不知道?”王僧仁冷笑一声,“最近关于你和沈彦同学的风言风语,传得沸沸扬扬的,你不会没听说吧?”
凌曜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因为这个。他梗着脖子:“王主任,那都是别人瞎传的,我们就是一起学习,沈彦帮我补习数学!”
“补习数学?”王僧仁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讽刺和质疑,“天天放学往天台跑,关起门来就是补习数学?凌曜,你当我王主任是三岁小孩吗?!”
“就是补习!”凌曜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数学进步了多少,您可以去问齐老师,问老王,卷子成绩摆在那儿!”
“成绩?”王僧仁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成绩能代表一切吗?!沈彦是什么人,他可是年级第一,是学校冲击顶尖名校的重点苗子!他身上寄托着学校的荣誉和期望。你呢?凌曜?”
王僧仁站起身,隔着桌子平视着凌曜,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你是什么身份?一个成绩吊车尾,整天惹是生非的差生!你心里那点龌龊心思,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警告你,离沈彦远点,认清你自己的位置!别用你那套歪门邪道去影响他,甚至于带偏他!”
凌曜被这番侮辱性极强的话彻底激怒了,热血“嗡”地一下冲上头顶,连日来积压的委屈和愤怒瞬间爆发。
“王主任,你说话要讲证据,我凌曜行得正坐得直。我对沈彦没有半点龌龊心思,我们就是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我怎么就带偏他了?我影响他什么了?他成绩掉了吗?你凭什么这么污蔑人!”
“污蔑?!”王僧仁被凌曜的顶撞气得脸色铁青,手指几乎戳到凌曜鼻子上。
“就凭你以前劣迹斑斑,就凭你现在天天缠着他,就凭那些传得有鼻子有眼的闲话!凌曜,我告诉你,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沈彦的前途,不是你这种人能高攀得起的,更不是你能毁掉的。再让我发现你纠缠他,影响他学习,后果自负!现在,给我写一份深刻检讨!明天放学前交到我办公室,滚出去!”
凌曜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捏得咯咯响,眼睛都红了。
他看着王僧仁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检讨我写,但我和沈彦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说完,他猛地转身,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把门摔得震天响。
“反了,简直反了天了!”身后传来王僧仁暴怒的咆哮。
凌曜冲出办公室,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气。
屈辱、愤怒、不甘啃噬着他的内心。
凭什么?凭什么他王僧仁一句话就能否定一切?凭什么他和沈彦正常的交往要被扣上这么难听的帽子?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沈彦从走廊另一头走来,显然也是刚被王僧仁“召,,眼神沉静得有些过分,甚至没有看凌曜一眼,径走进了教室。
沈彦……他也被骂了吗?他是不是……相信了王僧仁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凌曜明显感觉到了沈彦的变化。
午餐时间,凌曜像往常一样,想把自己“多带”的牛奶或者水果悄悄放到沈彦桌上。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桌面,沈彦已经极其迅速地将自己的餐盘往旁边挪开,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那无声的拒绝,比任何言语都更刺人。
放学后,凌曜习惯性地在教室门口等沈彦一起去天台。沈彦却总是比他先一步收拾好东西,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步伐快得凌曜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到了天台,沈彦不再像以前那样等他拿出问题,而是自己直接摊开书本或卷子,开始讲解,语速更快,讲解也更简略,几乎不再有引导性的提问。
凌曜偶尔想插句话问个细节,得到的往往是一个冷淡的“嗯”或者干脆的“笔记上有”。
气氛也变得压抑。沈彦不再容忍凌曜偶尔的小动作,凌曜刚想递过草稿纸,沈彦的手已经提前移开;凌曜的目光刚飘向他的侧脸,他立刻就能察觉,然后身体不着痕迹地微微侧开,拉大那点微小的距离。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冰冷,比天台的风更刺骨。
凌曜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看着沈彦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侧影,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无能为力。
王僧仁的警告像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他们。沈彦在用行动划清界限。
巨大的沮丧和委屈淹没了凌曜,连刘萧的插科打诨都懒得回应了。
这天课间,凌曜看到沈彦独自一人去了开水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开水间里只有吴昕冉在接水。
“昕冉……”凌曜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失落。
吴昕冉接好水,转过身,看到凌曜失魂落魄的样子:“凌曜?你……还好吧?”
“不好。”凌曜靠在门框上,“沈彦他……他是不是特别讨厌我了?就因为老王那些屁话?”
吴昕冉没有直接回答,她看了看门外,确认沈彦还没回来,才压低声音说:“凌曜,沈彦他……不是讨厌你。他只是……压力很大。”
“压力?”凌曜不解。
“嗯。”吴昕冉点点头,眼神里带着理解和一丝无奈,“王主任那天找他谈了很久,话……虽说得很难听。你也知道,沈彦他家里情况特殊,他很在意学业,这是他唯一的出路。王主任的话…像山一样压着他。他可能……怕了。”
吴昕冉声音更轻了:“他怕……真的像王主任说的那样,因为一些……‘不该有’的牵扯,毁了他好不容易抓住的未来,他输不起。”
“怕毁了未来?”凌曜喃喃重复着,吴昕冉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头的迷雾。
他想起沈彦午餐时那份简单的素菜套餐,想起他提到家人时微不可察的神情……是啊,沈彦的世界,和他凌曜无忧无虑的世界,从来就不一样。他背负的东西太重了,重到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草木皆兵。
凌曜心中的委屈和愤怒瞬间被一种巨大的酸涩取代。
原来沈彦的疏远,不是因为讨厌他,而是因为害怕。害怕被他这个“麻烦”连累,害怕失去那渺茫却至关重要的希望。
“我……我知道了。”凌曜用力吸了吸鼻子,“谢谢你,昕冉。”
吴昕冉看着他通红的眼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给他一点时间和空间吧。也……保护好你自己。”说完,她端着水杯离开了。
凌曜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开水间,心里五味杂陈。
害怕吗?退缩吗?不,他凌曜认准的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沈彦害怕被连累?那他就更要证明,他凌曜不是他的负担。他不仅不会毁了他的未来,还要和他一起变得更好!
只是,方式要改变。
第二天清晨,凌曜早早来到教室,教室里还空无一人,他走到沈彦的座位旁,从书包里拿出一盒温热的早餐奶——这是他特意早起去校外便利店买的,比小卖部的贵一点,但日期更新鲜。
他动作迅速又小心地将牛奶放进沈彦的抽屉最里面,还用一本厚书稍稍挡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到自己座位,拿出书开始早读。
课间,凌曜看到沈彦的水杯空了。他默不作声地拿起自己的水杯,走到教室后面的饮水机,先给自己接满,然后,极其自然地,拿起沈彦那个印着“三好学生”的旧水杯,也接满了热水,然后轻轻放回沈彦的桌上。
放学铃响,凌曜这次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等了几秒,看着沈彦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才抓起书包,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成了某种无声的仪式。
每天清晨,那盒温热的早餐奶都会准时出现在沈彦抽屉的最深处。
课间,沈彦的水杯总会在不经意间被续满热水。
放学后,那道身影总会不远不近地跟在沈彦身后几步,直到他安全上车。
在天台补习时,凌曜依旧会准备面包和水,但不再刻意推过去,只是放在自己手边,沈彦如果渴了,会自己伸手去拿他脚边那瓶凌曜带来的水。
凌曜的问题也少了些,更多的是自己埋头演算,实在卡壳才小心翼翼地请教,讲解时他努力让自己更专注,不再轻易走神。
没有言语的交流,没有眼神的交汇。但那种坚持,像细密的春雨,悄无声息地渗透着“冰墙”。
沈彦自己能感觉到。
傍晚,结束天台的补习,沈彦收拾好东西,沉默地走下楼梯。凌曜像往常一样,隔着几步的距离跟在后面。
走到教学楼门口,沈彦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身,似乎在等什么。
凌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
他快走几步,走到沈彦身边。
沈彦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在他靠近后,并肩走向校门外的公交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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