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堇青强势地甩开拓跋卿拉她的手,冷漠地飞在最前面,气氛僵着,一路沉默进城。
家家闭户,青天白日见不到人影,街角躺着没烧干净的纸人,整座城显得十分荒凉凄惨。
“师姐!”小伍朝她们招手,送娘亲去田庄治病后,她听罗重衣的话,回城中拜见城主季时予,“师姑让我来接你们。”
“城主季时予是上一代灵枢宗娣子,按辈分我们都要喊一句师姑。”罗重衣小声和姜浮玉说。
她们一行入住城主府,清点药材后,谈及外面乱象,季时予摇头叹气,“先前我以为只是普通干旱,城内存粮尚且足够,每日匀一匀,不至于饿死人,等到汛期,庄稼成活,旱灾就算挺过去了。”
“可前两日不知怎的,生了一场疫病,这病来得凶猛,医者束手无策,连我府上前去镇压动乱的侍从都未能幸免。”
孙堇青蹙眉,“城主府侍从已踏入修炼之途,有灵气护体,什么疫病如此强悍?”
季时予顿了顿,沉声道:“旱魃。”
“有猎户上报,曾在深山见到一女子,脸色苍白,双眼空洞泛红光,长发干枯杂乱,身披青衣,指尖生长出枯木般的利爪,我查阅典籍,确定是旱魃无疑。”
“许是有百姓误食了被她啃咬过的骨肉,才引发了这场疫病,短短两日,肆意蔓延全城。”
“城内异常空旷,那些百姓现在何处?”拓跋卿有不好的预感。
“昨日我将染病严重的百姓分散送往城外田庄,派护卫看守,城中医修尽力救治。如今看,远远不够,还是要等空山宗派人前来救治。”
城外,双眼凹陷、眸色赤红的百姓在记忆里一闪而过。
或许,她们已经遇到过染病百姓了。
四人想到一块,和季时予说了可能有百姓逃出的猜测。
“我这便派府卫将他们送去田庄。”季时予召来属下,当即吩咐下去。
孙堇青主动请缨,“我可协助将他们送去田庄。我曾受过空山宗道友的指点,届时直接留在田庄医治,空山宗离丹水城路途遥远,有些老弱病孺撑不到她们赶来。”
拓跋卿顾不上受她厌弃,站出来阻止,“病情未明,你并非医修,不可妄动。”
“师姑,病患有何症状,城中医者应当有医案。”孙堇青没理她,继续问。
拓跋卿:“下山前宗主嘱托,遇事由我决策。”
“拓跋卿!”
两人剑拔弩张,季时予不便插手小辈的事,挑了个折中的法子,“天色已晚,外出不便,府卫先行寻人,你们在城主府歇息,药材煎煮还需一夜,待准备齐全,明早出发。”
意见相左,季时予给出建议,她们顺势答应,在厢房住下,罗重衣无聊,跑到姜浮玉的屋子找她聊天。
姜浮玉闭着眼打坐,朝窗口方向道:“要么坐进来,要么站出去,好端端的坐窗沿,让城主府的人看到,还以为灵枢宗的人**鸣狗盗的勾当。”
“话别说这么难听嘛,今天她们吵架,我听着都伤人。”罗重衣翻进来,倚着窗,“我这两位师姐老僵着不是个事,要不咱们一人找一边,你去教教拓跋卿,别一根筋了,你看看今日,简直是火上浇油。”
“我教?”
一个刚出来没几日的“剑灵”,能教什么?
“浮玉是我的剑灵,定然随主,与众不同。”罗重衣嫌站着累,外袍一扔,往她床上倒,“劝她少说两句,或是私下好生商量。她明明知晓说出的话会惹堇青生气,她非要当面说。”
“成天心里挂着大局为重,我要是堇青,我也要气死。”
姜浮玉睁眼看她,“为何?”
“大概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期盼,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会有一个人能理解自己,一直在自己身后。”
罗重衣感到困倦,合上眼,声音越来越小,姜浮玉眼神波动,起身到床边,替她盖上被褥,轻声又郑重地说:“我记下了。”
两扇窗大开,天空挂一轮圆月,四界照同一抹月光,她仰头望去,自己侥幸活下来,罗重衣轮回人界,不知棠清如何了?
她合上窗,在书案前守着罗重衣,枯坐一夜。
次日,罗重衣昏昏沉沉睁开眼,“浮玉,为何不叫醒我,师姐她们没来催吗?”
她揉了揉眼睛,头重脚轻没站稳,胡乱抓住姜浮玉的手才不至于摔倒。
姜浮玉回头,罗重衣牵着她的手,咧嘴笑得正开心。
整理仪表出门,她们找到季时予,却得知两位师姐天不亮就带上药材直奔城外田庄。
“城郊百姓确有染上疫病的,城主府侍从正在打栅栏分隔他们。”
“多谢师姑,我们现在前往田庄与师姐汇合。”
路上,罗重衣生气两个人不等自己,姜浮玉昨夜未睡,洞察她们的行迹,“拓跋卿深夜叩开孙堇青的房门,一夜未出。”
“她们竟然背着我跑了,我要去找她们算账!”
罗重衣气势汹汹到田庄,院外已设下结界,由护卫守着,院中拉起白布,院落一分为三,孙堇青坐正中施针,拓跋卿在另一侧分药。
“不公平,怎么丹药都分给那群女的,我们就只能喝这苦水。”满脸横肉的男子闹起来,他身边几人跟着起哄。
拓跋卿皱眉,仍旧好脾气解释:“按病情分药,你们病情尚轻。”
横肉男不信,跳到矮墙上,大声吆喝,“大家评评理,亏你们还是灵枢宗娣子,我看那丹药快分完了,她们根本不想救我们!”
罗重衣在门口看得气不打一处来,快步上去对着他膝盖窝就是一脚,“看你们中气十足,再撑个两天不成问题。”
“打人了,打人了,灵枢宗娣子打平民老百姓了。”
拓跋卿哪见过这场面,泼皮无赖,打不得,她又骂不出口,罗重衣抡起袖子,正要教训他,耳边嗡嗡作响,眼睛一花,整个人往后倒。
姜浮玉接住她,脉象平稳,以为她在演戏,便顺着道:“你们干的好事,气晕了她,得罪灵枢宗,谁还会来救你们?”
“道长,我们也是担心自己的小命。”他们心虚,窝在角落不敢造次。
姜浮玉扶罗重衣到僻静处坐下,她还未醒,身体沉得很,察觉到不对,她喊孙堇青过来。
孙堇青验脉,脉象正常,但她的双眼和手臂又确实是染病症状,她喃喃自语,“不可能啊,师妹怎会染病?以宗门内门娣子的修为,足以护体,更何况重衣。”
“不管,我先为她施针。”
姜浮玉设下结界,剥去罗重衣的外衣,孙堇青施一遍针,又喂她吃下一颗解毒丹,“一刻钟后喊我来施针。”
拓跋卿听到动静,“师妹她情况如何?”
“还行,可能是昨日在城外染上的。”说完,她又忙着继续治病。
她表情不大好,拓跋卿走近,在她身旁安慰她:“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
孙堇青抬头看了眼她,嗯了声。
一刻钟后,还不等施针,罗重衣自己苏醒,她揉额头,“好疼,我晕倒了?”
“嗯,你染上了疫病。”
“啊?”罗重衣不敢相信,盯着她眼睛看,神色沉沉,确信是真的,“那你还不离我远些。”
剑灵哪里会染病,姜浮玉道:“难道让主人睡地上?”
田庄简陋,屋子都没打扫,木床基本被搬走,如今姜浮玉盘腿坐地上,罗重衣枕在她怀里。
主人一词听得罗重衣莫名害羞,她别过头坐起,“我拜入宗门前体弱多病,我娘亲为我取名重衣,寓意多添衣,不要着凉。许是我身体太差,疫病趁虚而入,灵气护不住我。”
姜浮玉脸色难看,罗重衣瞥一眼,抬手抚平她拧紧的眉头,“都说了皱眉不好看。”
“你呢,你的名字从哪来?”
真身是块玉,棠清取名时嘴里含了片姜片,于是有了姜浮玉这个名字。她想起往事,拎了拎唇角。
“为何笑?”罗重衣又问。
她含糊道:“我与玉有缘,记忆中就有了这个名字。”
“对了,方才师姐叮嘱我还要为你扎一次针。”扎针位置和顺序她都记下了,其他两人正忙,姜浮玉亲自出手。
罗重衣扫干净地,跪在地上,有结界遮挡,她果断脱去外衣,接着扒里衣,姜浮玉赶忙按住,闭眼道:“无需,无需脱里衣。”
“都是女子,有何不敢看。”罗重衣小声嘀咕她,拉上里衣,“你还会扎针?”
“孙师姐扎过一次,我看会了。”
剑没用过一次,没少给自己疗伤,这哪里是剑灵,分明是随身药师。罗重衣捏着她取针的手指,“浮玉真厉害。”
姜浮玉深吸一口气,问她:“这针还扎不扎?”
“扎,当然扎。”
解毒丹见底,孙堇青那边停下来,丹水城的医者在安抚百姓。
“余下的应当撑得到空山宗娣子来。”她扫一眼罗重衣,背上顶着几十根针,像个刺猬,“师妹醒了?多大的疏忽啊,你竟中了疫毒。”
她说话语气,不用多说罗重衣就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思,“回去不许乱传!”
这要传出去,她的英明毁于一旦。
想起为何而来,罗重衣手一指,抱着她的手控诉道:“你丢下我们,和师姐私奔来田庄,我都还没怪你!”
拓跋卿刚好从田庄外回来,刚巧在门口听到这句话。
私奔不是个好词。她还没训斥罗重衣口不择言,脸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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