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凌晨才睡,但是陈往照旧五点来钟就起了床,忙活完院子里的一摊事儿,做好饭,进屋看谈明嘉还睡得很熟,就没把他叫起来吃早饭。
谈明嘉直到快中午才醒,走到院子里发现陈往正在洗衣服,谈明嘉去水池边刷牙洗脸,陈往看见他,问:“有衣服要洗吗?拿过来。”
谈明嘉吐出一嘴沫儿,说:“你给我洗?”
“算了,”陈往弯下腰继续搓衣服,“我奶奶还自己洗衣服呢,你还是一会儿自己洗吧。”
谈明嘉一口气塞住,自己就不该多余问那一句,老老实实拿过来不就得了?又说:“借身衣服,我就这两身,一会儿都得洗,没得换了。”
陈往头也没抬,说:“你去我屋里衣柜找吧,哪件合适直接穿就行。”
谈明嘉于是去看衣柜,陈往衣服不多,穿来穿去就那几件,谈明嘉随便拿了件短袖短裤,穿久了的衣服软和贴身,都有点儿磨边,上边还有那股熟悉的干净皂香味儿。
谈明嘉换了衣服出来,陈往正在晾衣服,把盆空了出来,示意谈明嘉用。谈明嘉于是接上水,把衣服泡进去,刚想拿旁边的肥皂,陈往提了袋洗衣粉过来,说:“用这个也行,方便点儿。”然后随手用冰凉的手指在谈明嘉脸上贴了下,说:“你洗吧,我去做饭了。”
谈明嘉在衣服上搓了两下肥皂,不见有泡沫,也不知道洗干净没有,思索片刻后拿过来了那袋洗衣粉,还是这个见效快,倒进去揉两下立刻就出泡沫了,谈明嘉生涩地洗着衣服,虽然不太熟练但这种基础的生存技能是不需要学的,不就是揉一揉搓一搓的事儿吗,谈明嘉认真地洗着,进度十分缓慢,力争把每一片衣角都搓到。
“你在……干嘛?”陈往做饭中途出来看看谈明嘉。
“洗衣服啊。”谈明嘉直起身,抻了下酸硬的腰。
“我还以为你打泡沫玩呢。”陈往走过来说。
“啊……”谈明嘉这才注意到一盆满到溢出旁边一圈都是的泡沫,说,“我洗衣粉是不是放多了?”
“没关系,最后洗干净就行,”陈往看了看,回屋做饭,说,“反正是你穿,水不要钱,你洗多少遍都行。”
“……靠。”谈明嘉看着一盆泡沫傻眼。
谈明嘉洗了半天连第一遍都没洗完,说好听点叫认真仔细,说不好听叫龟毛,有时候他做事就是会磨磨蹭蹭晃晃悠悠,反正不着急,有种天塌下来别人顶着的悠闲感,此刻看着自己面前膨胀了一盆白花花泡沫连衣服都看不见了的洗衣盆,觉得有点头疼,片刻后开始把盆里的泡沫舀到水池里,直到露出底下的衣服,谈明嘉也忘了刚才洗到哪了,索性最后揉了两把,随便拧了几下开始放清水洗。
陈往做好饭把桌子摆上的时候谈明嘉还在跟那几件衣服较劲,陈往走到他身边,笑道:“还没洗完啊,几件衣服你洗出花来了。”
“快了。”谈明嘉把盆里的水倒掉,总算是变清水了。
谈明嘉两手通红,洗衣服洗久了手指头有点儿使不上劲,拧不干,陈往看见了,说:“我来吧,你去吃饭。”
谈明嘉看他一眼,甩了甩手,进厨房盛饭去了。
陈往晾好衣服搭到院子里,这才坐到桌边跟奶奶和谈明嘉一起吃饭。
饭后,谈明嘉在床上坐着,陈往刷完碗收拾清进屋坐到床上,谈明嘉举着两只手对他说:“陈往,我手有点疼。”
“怎么了?”陈往接住他伸到面前的手,看了看,发现谈明嘉的手刚才的那股红劲儿已经下去了,但是手指关节处还是有些红,是类似灼伤之后的不正常的红,上面还有密密麻麻坑坑洼洼的小点点。
“靠,”陈往头皮发麻,看了一眼就扭过头去了,“洗衣粉烧伤了……以后还是我来洗吧。”
“啊,有这么脆弱吗。”谈明嘉收回手看了看。
陈往默然,过了会儿说:“抱歉……不该让你洗衣服的,其实你的衣服我顺手就能洗了,能看出来你其实就不会洗衣服,我……”
“哎,”谈明嘉打断他,笑着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洗衣粉倒太多了,不过要是你以后都帮我洗,那我这手烧得很值啊。”
陈往无奈地看着他:“不要这么说。”
“你要午休了吗?”谈明嘉问,“上号打两把游戏?”
“不打,”陈往说,“昨天睡太晚,今天困。”
“那好吧,还是睡觉吧。”谈明嘉躺到他身边。
陈往:“……你还能睡着?你也就醒了两个多小时。”
“刚吃完饭,我当然能睡着,一般放假我最清醒的时候是从晚上到凌晨两三点,”谈明嘉侧身看着他,“不过在你家不怎么熬夜,作息都正常不少。”
陈往扇了两下蒲扇,放下了,谈明嘉拿起来给自己扇风,陈往看着那把扇子,转过身背对谈明嘉。
远离城镇的农村生活很无聊,没什么娱乐活动也没有什么消遣,要下地干很累的农活,要围着灶台一日三餐打转,人很容易生出“怎么又要做饭了人为什么一天要吃三顿饭做饭好烦”的想法,谈明嘉虽然不用做饭也不需要他干任何的活儿,但对于习惯繁华都市的人来说,在这样的农村里待久了难免会觉得无趣,当然他对陈往很有兴趣,但陈往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陪他玩,陈往要做的事太多了。
这天,谈明嘉午睡醒得比较早,他在家里转了一圈没找到陈往,于是转头向奶奶询问。
此刻陈往正在地里收花生,戴着顶草帽,坐在花生秧子堆成的小山上择花生,在地里择好后只拉花生回家,这样就不用再把秧子拉回到地里。
烈日当空,陈往沉默地干着活,脑袋上的汗一缕缕往下流,花生叶子闪着白光,周围的土地显出一种赤白的焦热感。
陈往的手指上染了一层黑泥,脸上也蹭了土,上身穿件旧短袖,下身穿条长裤,现在已经热得卷起了裤腿。
周围没有一个人,蛐蛐偶尔叫两声,陈往一下下揪着花生,崩起不少土,被这午后的烈阳晒得很烦躁,周围太安静了,又让他觉得有些孤独。
谈明嘉就是在这时候来的。
“陈往!”谈明嘉的声音远远传过来,陈往听见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被晒中暑幻听了,等到抬起头往路边看时,这才发现谈明嘉正小跑着穿过一大片花生地朝自己这边过来。
陈往不由自主站起身,看着谈明嘉跑到自己面前。
“你怎么出来也不叫我?”谈明嘉问。
“你、你怎么找到这儿的?你当时在睡觉,我总不能叫醒你。”陈往解释道。
这片花生地离家不近,陈往也没带谈明嘉来过。
“那个谁,你邻居带我来的。”谈明嘉指指后面。
小辉哥也扛着铁锹过来了,笑道:“他找你,我正好要来这起花生,就顺路捎他过来了。咋来这么早?”
“过几天不是要下雨吗,早点来早点收完,你怎么也这么早过来,就你一个人来了?”陈往问。
“我收回去跟我爸我妈他们一块择,”小辉哥看着他俩笑了笑,说,“我先去我家那边了。”
陈往点点头,小辉哥就跨越了五片地,到了自家花生地范围。
“你过来干吗?”陈往转头问谈明嘉。
“来找你啊,”谈明嘉走到一边,说,“这是什么?花生?原来花生整个儿的长这样,长在地下啊。”
“你怎么跟人家说的,让他把你带过来了。”陈往问。
“我问你奶奶你在哪,她说你去地里了,”谈明嘉看着陈往,“我想来找你,但是这片地我不认识,本来是奶奶给我口述了一下路线我准备自己找过来的,出门正好碰见你家邻居,奶奶一问,他也要来这片地,就让他顺路带我过来。”
谈明嘉看看堆好的花生秧,又看看装了半蛇皮袋的花生,说:“我帮你。”
“不用你,”陈往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随手摘下草帽扣到谈明嘉头上,“这么热的天,一边玩去。”
“那你戴什么?”谈明嘉正正草帽,从帽檐底下看他。
陈往从旁边拿过刚才嫌热脱掉的外套,一抖,往脑袋上一搭。
谈明嘉凑到陈往身边坐着,看他干活,看他利索地一把一把地把花生抓下来,扔到布袋里。
陈往再是冷白皮在田里干了大半个月的农活也晒黑了,手尤其是,不过鉴于谈明嘉刚在高原和山地地区跑了一个多月,防晒做得随意,也晒黑了不少,刚回来那几天还能在自己脸上看出点高原红来,晒黑程度比陈往也不遑多让,甚至比他还要更黑点,脱了衣服后手臂和脖颈处有很明显的分界。
他看了会儿之后,也拿起一把花生开始择,还对陈往说:“朋友,活儿干得太糙了吧,你把叶子都择进去了。”谈明嘉一颗一颗,两颗两颗地揪下花生扔进去,和陈往择好的混在一处。
陈往听到这话,带着笑意看他:“你说我?你个生手还挑上我了,要都照你那个磨蹭劲儿咱们不定几点才能回去。以后晾干了还要挑的,带点土带点叶子没事儿,不用这么细致,再说了你这择的干净的跟我的这些扔一块儿不也分不清吗,给你再拿个袋子?”陈往说着拿了个还没用上的编织袋给他,还贴心地挽好了布袋口放到他面前。
谈明嘉扬眉看他,真的开始往空袋子里择花生。
陈往没拦,确实没想也不需要谈明嘉干活,但谈明嘉这个干活强度也确实不大,不用担心发生像前两天洗衣粉烧手那样的情况,就跟看孩子玩儿似的,只要安全,孩子愿意玩就随他折腾去吧。
过了会儿,小辉哥收完花生,扎成捆放到路边的电动三轮车上,第二趟路过陈往家地里的时候看着他俩笑了笑,打了个招呼,玩笑说:“你俩挨这么近不嫌热啊?”
谈明嘉故意的,那么一大块空地坐哪都行,就非得蹭到陈往身边挨着他,两只胳膊时不时还打架,他很享受这种隐秘的贴近,暗戳戳地释放自己的小心思,甚至能感觉到旁边人的体温,在烈日下更添了一份温度。
但他很喜欢。
虽然两个人天天同床共枕,但是谈明嘉并不敢在床上太去骚扰陈往,总觉得那个地点太暧昧了,稍微碰触下就觉得很不对劲,除了敢借着打闹的名义揩点油,睡觉从来都很规矩,而且陈往的睡姿很好,从不乱动,仿佛有条三八线在床中间。其实如果是跟普通的好朋友睡一起,比如蒋子懋,那他肯定没有这么敛着,但是架不住谈明嘉自己心里有鬼,只好老老实实,不敢乱抱乱动。
但是没在床上的时候谈明嘉的行为举止就没那么谨慎了,这碰碰那挨挨的,能离多近离多近,反正这里他只认识陈往一个人,他就是为了陈往来的,天天跟他腻歪在一起多正常啊,谈明嘉心安理得地贴在陈往身边。
陈往朝小辉哥挥手笑了笑,没说话。
等小辉哥走了,四下田地里只剩他们两个人,谈明嘉也坐不安分,左摇右晃,不时跟陈往胳膊打架,陈往岿然不动,全当没看见。
过了会儿,谈明嘉没耐性接着干了,农活的特点之一就是枯燥,很磨人,把一垛一垛等着干的,不得不干的活儿干完,需要很强的耐心。
谈明嘉扔掉手里择干净的花生秧子,站起来绕着陈往收干净的这片地走了一圈,随后拿起铁锹比划了两下,无师自通地开始挖坑。
夕阳西下,落日收敛了炽烈的光辉,光线变得温柔,给世界覆上了一层金色的纱。
陈往捆好两个蛇皮袋的袋口,准备收摊回家。
“陈往陈往,”谈明嘉朝他招招手,“你过来。”
陈往眼睛向下一扫,自然地走过去:“干嘛?”
谈明嘉不说话,只热切地盯着他。
陈往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一脚踏进用花生秧做掩盖的陷阱里。
“啊,”陈往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我掉进坑里了,你这陷阱做得……上面盖太多了,踩下去都有缓冲。”陈往在坑里踩了两下说。
“要不然盖不住啊。”谈明嘉笑道。
谈明嘉就在陈往旁边没多远挖的坑,陈往围观了全程,中途谈明嘉累了还休息了两回,最终挖出来个直径一米左右深度大概到陈往大腿的坑。
“恭喜你,你是第一个踩进这个坑里的人,”谈明嘉笑着说,“我自己都还没进去过。”
“哦?”陈往眯着眼抬头看他,夕阳实在是太温柔了,给谈明嘉的侧脸染上了一层金边,“那有奖励吗?”
“奖励嘛……有啊!”谈明嘉思索片刻后,直接跳了下去。
坑没多大,两个人站里面能挤满,陈往连忙躲避,怕他踩着自己的脚,谈明嘉蹦下来,陈往直接抱了满怀。
“哎!”陈往叫了声,“干嘛?”
“奖励啊。”谈明嘉抱着他,笑着说。
陈往:“……少扯淡,快上去。”
谈明嘉见好就收,但磨磨蹭蹭地不肯上去,在边上左扒拉一下右靠一下,然后看陈往。
晚霞铺陈于西侧天际,头顶的天空显出一种深粹的蓝,两人近距离对视,在极高的天穹之下,在一马平川的绿野之中,有什么东西轰然鸣响。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谈明嘉就要吻上去了,就在他脑中那根弦铮然崩断的刹那,陈往一撑地面蹦了上去,拍拍身上的土,对他说:“你得把坑填了,否则有人路过掉进去不好。”
“啊……”谈明嘉转过身,俯身亲吻大地,“不想填,这不是你家的地吗,你来填。”
陈往没答,扛着两袋花生出去了,随后回来,见谈明嘉已经从坑里出来了,就拿铁锹往里面填了些土,填得差不多,陈往说:“走吧,明天我来了再平。”
谈明嘉跟在陈往身后走出去,走到路上。
路边停着辆三轮,人力的,要是平常谈明嘉一定会新奇地试着骑一骑,但是现在他兴致不高,一言不发地坐上后斗,任凭陈往骑着三轮车把他带了回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