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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两半]

集会人潮拥挤,灯火明亮,不知是放暗箭的人胆子大,还是扶安这些年来树敌无数,恨意不仅杀不完,还如韭菜般一茬又一茬地长出来。

扶安这些年出门遇到的行刺全手全脚的指头都拿去数也数不完,实在是见怪不怪,往常无聊还能当个消遣,可今日偏不凑巧了,这位阎王的心上人正陪着他呢,两人还没玩出个心情来就遇上了刺杀,实在是……

“找死!”扶安冷哼一声,拔剑就把飞来的箭砍断,正准备追杀放箭的人,不料身边有人先他一步放出暗器将那人毙了命。

扶安惊讶地转头,却见洛淼头上垂下一缕丝发,髻上的簪子少了一只。她不甚在意的撩发别至耳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已不着痕迹地将扶安护至了自己身后。

“殿下,小心。”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她夜行不再着黑衣,手中不再随时拿着剑,哪怕她手无寸铁是个寻常的女子,她也会用自己的力量护着扶安。她自和扶安第一次见面起就在保护着他,这件事早已刻入她的骨髓,成了她的本能。

扶安的心在不停地颤抖,他已有多少年没见过洛淼护在他身前的背影?七年?还是十七年?是他害得洛淼濒临死亡,他是罪魁祸首,可再来一次他的姐姐也愿意像从前一样站在他的身前护着他吗?

“姐姐。”扶安嚣张的气焰一下子焉了下去,乖顺地躲在洛淼身后,他比洛淼高大,此时却弯腰驼背蜷着身子,看着很是滑稽。

“别怕。”甫一出事洛淼就惯性地挡在了扶安前面,轻声安抚他,一瞬间他们分别的这么多年她还当他是那个小殿下。

“嗯!”扶安连连点头,十分信任洛淼。

扶安这些年人憎鬼厌,出门暗卫都会跟着他,不过这次洛淼在扶安身边,他们也就不好离得太近,省得打扰主子的兴致。会遇刺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一只冷箭不过是开始,接下来才是刺杀的开始。

“大哥。”壬二从暗处现身,对壬一使了使眼色。

壬一叹了口气说道:“行,我去。”壬一视死如归地往扶安和洛淼那边走。

扶安满心满眼都是洛淼,魂追神往,早把全世界都给抛掉了。壬一走近见到扶安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刚要出口的“主上”生憋了回去,话音一转,就朝着洛淼说:“首领,怎么解决?”

话一出口,扶安就盯死了壬一,壬一就这样顶着旁边滚烫的视线等待洛淼回答。

洛淼的一只手还被扶安握在手心,就像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在寻找庇护。

“还用我说吗?全杀了,一个都不留。”

字里话间杀意尽显,若仔细地观察,就会发现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里织满了怒气,她在为扶安被刺杀这件事情生气。

壬一又看了看扶安,这时扶安的眼睛又挂回洛淼身上了,没有半分的空隙分给他。壬一心里悄悄松了口气,领着洛淼的命令无声息地走了。

等走到暗处,壬一冰冷地对着他们说:“首领说了,一个都别留。”话语一落黑暗中的身影纷纷消失。

洛淼始终观察着周围,良久她回过头,柔和无波的语气缓缓荡开:“殿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好。”

扶安始终未曾放开过洛淼的手,洛淼也似没注意到般任由他牵着,他们携手从来往的人潮中穿过,斑斓锦绣的灯火包裹了黑夜,暖明火光映在他们的脸上,眸光柔暖,颦笑相顾,就像一对世间寻常不过的有情人。

扶安的心被这漫天遍野的灯火灼热了,他握着洛淼的手,手心温热柔软,不似梦中触不可及,他再一次确定洛淼是真的回来了,那颗七年无处安放的心终于等回了归宿。

他曾无枝可依,似流水浮萍,一步一脚如行尸走肉,目之可及皆是迷雾,复仇,替她复仇是他活着的唯一目标。复仇让他活着,却也煎熬了他无数年,他熬着熬着,几乎就要熬死了过去。他变得多疑暴戾,成了杀伐肆虐的城主大人,所幸命运垂怜,她回来了。

忽的,他的眸子变得越来越暗,疯狂的念头从心底渐渐爬上了眼睛。

禁锢她,让她永远的留下。

永远属于自己。

多年生死早已磨炼出他对危险的敏锐,他忽视那些可疑的身影,漫不经心地陪洛淼走着,直到一群人拦下了他们。

洛淼此时已经非常生气了,换作从前她早拿着剑把这些人杀了个精光,哪还能让他们留命到现在,竟敢出现在扶安面前来碍眼。

扶安兀自站在洛淼身后,抬起眼懒懒地看了那些人一眼。

呵,尽是些无聊的东西,比往常还要不入眼。不过,算他们走运,今天他们可要派上大用处了。

围追洛淼和扶安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了又想还是没人敢冲上去当第一个。扶安声名在外,即便他们是出门卖命,那也要卖得值当。

卖在了扶安的手里那就是不值当。诚然他恶名昭著,位高权重,可落入他手里的,又有谁是得了个好下场的?愈思愈犹疑,越想越害怕,迟迟不敢行动。

扶安扫视他们一圈,果真是些不入流的,还没行动就露了怯意,平白让他好等。

他抬起胳膊,众人皆是一惧,不料剑柄上空空如也,那只他们预想中会伸去拔剑的手拉起了一角女人的衣袖。

“姐姐。”扶安眉眼楚楚,好不可怜地望着洛淼,他又朝洛淼近了些,鼻尖触着她的香发,沙哑地耳语道:“我怕。”

八尺男儿对着女子就地撒娇,把他们一圈刺客不放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

眼看扶安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正跟他身边的美貌姑娘眉目传情,暗送秋波,两人间越发的灼热迷糊,偏偏扶安还装模作样,紧着卖乖讨洛淼欢心。

这能忍?!这能忍?!

没有言语来往,没有眼神交换,刺客们默契十足,齐刷刷地朝扶安攻去。什么东西都抛去了脑后,他就是欠打!

说打就打,扶安嘴角浅笑,终于是等到了他们出手,他正要有所行动却被洛淼一把推开。

他怔怔地望着洛淼,星眼眨了眨,旋即一股满足感顺着他的骨头爬了上来,他太开心了,开心到不可遏止地颤抖,疯狂扭曲的藤蔓长满了他的眼睛,大睁着的瞳目近乎血红。

洛淼踹飞一个人,夺了他的剑拿在手上和他们打了起来。自然她身手不弱,在曾经的暗卫中还没有人比得过她,可她毕竟当年重伤近乎至死,是从死里讨了一条命回来,距她上一次挥剑已经过去了七年。如今她为了扶安再次拔剑,招式虽灵敏,却远不如从前的威力了。

扶安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并没有等多久就拔出了剑,他走到了洛淼身边,和她站在了一起。

“殿下!”见他过来,洛淼焦急地喊道。

扶安歪了歪脑袋,露出了一个少年郎的微笑。“姐姐,我长大了。”

我也可以保护你了,你不用再时时刻刻挡在我的身前。

洛淼心神一晃,脸颊两边泛上薄红,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嗯”。

两人拿剑,开始并肩作战。扶安剑风凌厉,剑不直指咽喉,却是直指筋脉,刺客们血肉躯体,如此阴招纷纷躲闪,受伤好说被挑了筋脉那才是回天乏术。躲就躲得掉了?当然不是,躲掉了他的阴招,还有他的硬招,扶安习的可是刚硬的剑法,接他一招手臂被震得发抖,多接几招气力耗尽,不退就要废。

更何况,还有洛淼在呢。洛淼自记事起就开始握剑杀人,她出手可都是致命的。

于是两人合伙将这帮刺客逗来耍去,洛淼是心有余力不足,而扶安是故意在挑衅他们。刺客们一边挨打一边受气,果然开始恼怒起来,发了狠地要他的命。

洛淼手心被震得酸麻,长久不拿剑,这样打下来也渐渐有些吃不消,不过她依旧坚持着,她不能看着她的殿下独自一人面对。

扶安就在洛淼身边,他自然看出来了她是在勉力坚持,计划归计划,让她受伤了他是绝不愿意的。他面上应付刺客们的招式心里估算着时辰,一招,两招,他不断后退,明晃晃地漏出破绽,刺客早被他折腾得胸口闷气,一见破绽便立马攻了上去。

他成功了,扶安对着他露出了得逞的诡笑。

“噗呲”一声,是剑没入了血肉的声音。洛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让扶安在自己面前流血,她竟然让他受伤?!沸腾的热血涌上心口,杀意无尽,她恨不得让那个伤了扶安的人化为灰烬!

“姐姐。”扶安狼狈地躺在地上,声音虚弱。

“殿下!殿下你痛不痛啊?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洛淼忙冲过来捂住他的伤口,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扶安受伤,她的心也跟着绞痛,她受过的伤流过的血数也数不清,止住血包扎好伤后一切都会过去,她早就习以为常从未对此觉得伤心难过。可伤在了扶安的身上,她看着这个伤口看着血,头一次觉得原来受伤是一件这么严重的事,原来会这么痛,这么难过。

扶安虽是设计让自己受伤,可伤是真的受,血是真的流,刺客是卯足了力气想要他死的。

估算着暗卫马上就要到了,他抓着洛淼的手腕,依恋地朝她靠近。

扶安抬起手为洛淼拭去泪水,对洛淼温柔地一笑。

“姐姐,陪陪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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