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
府中焦急地收拾行装,事态紧急,竟然一天也耽搁不得。
林怀川掀了帘子进屋先道:“舅舅,土壤污染,加石灰一类能缓解,这是几种方法在一起最快最好恢复土地的方法。这东西万万记住烧掉,切不可让人察觉我们有所准备。”
若是在现代自然不需要摄政王给的方法,只要实验室一测,现在只有用现成的,再加上他自己知道的那点化学知识。
谢家主听不懂他说话,只将信将疑打开纸条一看,严重震惊之色掩不住:“你何处得来?”
摄政王未必没有存着同谢家骗取信任的心,这件事想来是金王爷被联手卖了想要来陛下这里讨好,谢家需要帮着圆,林怀川只摇摇头道:“舅舅别问这么多,别暴露了就好,只是这次怎么还要带着玄易去?”
“陛下有意锻炼他,让我带着。”
林怀川看见谢玄易和舅母正好收完了东西,便起身道:“玄易,路途遥远艰辛,多顾着舅舅身体,也护好自己,再者多看多做少说,凡事和舅舅多商量。最重要一点,看见什么都不要冲动。”
谢玄易很无奈,这弟弟像是老妈子一样,成天跟他讲些大道理,啰嗦个没完。“知道了,知道了。”
“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都放在心上了没有?”
“放在心上了。”
林怀川一看便知道他不在意,他说了许多好坏参半的事,谢玄易却只能记住那些好的,此次出去自然不会是像朝中那样一帆风顺,赈灾之事涉及粮饷和对灾民的铁血手腕,他一心阳光美好,不知能不能承受得了那黑暗一面。
清州
谢家主方一进了衙门便问道:“灾情如何?”
州牧已经在门口迎候,一路比着请的手势,跟在身旁道:“回大人,民田有十之三四受灾,不算严重,但清州大多没什么大灾米粮一向不缺,向来是不留多少赈济都运做军饷了,眼下还不到收割时候。”
谢家主只得点点头。“靠近边防,也应当。”又翻了文书道。“一路上行来的灾民不算多,你的差事当得好。”
“多谢大人夸奖,就是不知,这赈灾粮带了多少?”清州牧贼眉鼠眼搓了搓手。
谢家主与儿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样明目张胆向上差要好处,这么多年可是头一次见。“你且先说这灾地还有多少能抢救的?又有多少在抢救的?”
州牧背好了手正色道。“大人,这灾田确实不好说,病没太见过,如今还不知道怎么解决呢?”
“因何而起?”
“这下官就不知了。”
谢家主皱眉。“你不知?这几日也没有人去查?”
州牧嘿嘿两声,腰板挺直了些。“清州富庶,老天爷赏饭吃,底下人懈怠,查不出什么,我们作为父母官,也不能把那些人都砍了。”
“把人都撤回来听本官发落。”
州牧略一迟疑,便撵门房如同撵鸡撵狗一般。“还不快去!”
谢家主心下嫌恶,读书人怎么做这等事。
待人走了个干净谢玄易有些不解道:“就算是强龙难压地头蛇也不该这样放肆啊。”
“是啊。况且这灾不重,没必要让我和戚澜来,这清州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谢玄易道。“清州除了粮多,交的税却不多,出过几个大人物,但也不能叫他们如此嚣张。”
第二日
“大人。”
谢家主一转身,见是探查土地问题的人回来了,附在他耳边道。“家主,不算太严重,水的问题,农户们早就发现,停了。”
“那就好。”那就还有时间,谢家主道。“召集几个人日夜研究,必要在两日之内把这方子的毒解出来,记住,引导。”
“小人明白。”
这是他们自己带来的家中人手,自然是信的过。
他一出去便碰见了神色不好的谢玄易:“大公子。”
谢玄易颔首回礼径直进了屋,灌了一大口茶。“爹,你看那帮人的嘴脸。”
一个时辰之前
谢玄易看着一中年男子肥头大耳端了两碗粥走。“你这衣着怕是也不太需要接济。”
男子道。“大人错了,我就是个奴才,这衣裳是主人赏的,如今府里买不着米,没有饭吃,自然也是要赈灾的。”
旁边随行官员道。“小谢大人,这粥厂一开始就要设在这里恐怕就是想着让老百姓长途跋涉之后也捞不上一口饭吃。”
“这帮杂碎。”谢玄易后槽牙咬得嘎嘎作响大步流星往城门外走去。
“小谢大人怎么上城门这来了?”门口守城门的士兵也是颐指气使。
“粥厂开了,却一整日都没什么人来,我来看看。”谢玄易往外头一看却是一个长龙,这一条街一路走来也没有几个真要去粥厂的,粥熬了不能放到明天白扔,该用的人用不着,不该用的人占朝廷的便宜。“这是怎么回事?”
看守的人见他上了脾气便躬身道。“咱们上头说了,流民,身上脏得很,又戾气重,怕是进了城会扰了大人们安宁。”言谈之中颇有些傲慢嫌恶。“且要是身上有什么利器,打架斗殴侵扰官府,那就要武力镇压了。”
谢玄易往前走了几步,过了城下的阴影,将城外看得更清楚些,外头分明是许多穿着旧衣的老弱妇孺。
老人见他出来就低声祈求道。“大人,什么时候能排查完啊?我们已经在这等了两个时辰了,怎么也没走几个人?我走了十几里的山路才到这,昨日就没米下锅了。”
原本谢玄易以为之前清州说城内不留米是假的,现在看来是抽了税之后再盘剥一些,留了种子再吃一年就没有什么了。
眼前是一片死寂沉沉,众人脸上是死亡前的宁静,没有人敢看他,他往前一步,他们就退一步,不敢沾他衣角半分,他心中酸楚自责,大喝一声道。“不用排查了,灾民进城!”
看守大惊失色想上前阻拦。“大人!上头说。”
谢玄易直接踹了他一脚道。“你敢再阻拦,就是此行第一个人头!”
看守不敢再吭声。
“老人家,去府衙休息。”
“这帮人看来是盘剥惯了。”谢家主头也不抬。“一开始就是州牧来接,若是一郡不听指挥还可用州府人手,上下一体还真是难办。”
“这亏的是咱们押送过来亲自赈灾,不然,这还不知道剩得了几两米。”简直要气死他。
“且地方阳奉阴违很常见,昨天一见就意料之中的事你气什么?”
谢玄易坐下抚好了下摆,抱怨道。“要赈灾,施粥的场子总不能用咱们自己的人手,又要查案子,根本就不够,那帮人推三阻四的。”
“那你就想办法,哪里有要求别人为自己的利益让路的。”这儿子还是欠火候太多,太年轻了,应当在这地方历练几年。“现在也没那么急,他们手中总会有些能让他们到秋天有收成的,又不是直接把家冲的一点不剩,扣些便扣些。”
“爹!”谢玄易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自己爹说出来的。
为官多年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事,他们自己不需要这些,但阻止不了别人,赈灾少不了地方官,不能得罪狠了。谢家主警告道。“好了,凡事不要太张扬了。”
“我知道了。出去走走。”
粮仓那有人站在门口张望,接着便有人偷拿了一袋米。
怨不得非要用地方官兵守着,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若是这样,戚澜来还干什么?就押送粮草?!他竟自己也不争取?!
谢玄易怒从心起要去捉贼,被人从后面拉住。
“惊春?”
莫惊春道。“你还看不清形势吗?清州积弊已久,非一人之力所能更改。你就算是出去了他们也有的是可以搪塞的,谢大人也不好说太多。”
“王命在身还不直接斩了他!”
怕是脑子都昏了,莫惊春无奈。“他如此明目张胆,后面必定有大靠山,谢家树大招风,陛下就等着把柄,等着人弹劾积累少成多,才把你们派到这来。”
他自然知道这理,可也见不得人如此行事。“可他们还要暗暗克扣米粮,今天来人查一轮,明天来人查一轮,没几天就没了。”
“皇权不下县,但我有个办法。”
“什么?”
“他们最喜欢什么?”
“交粮多而税少,钱?”谢玄易更哭丧着脸,圣贤书说要视金钱如粪土,他怎么会带很多钱,只带了路上用的一些和书本。
莫惊春却是知道的,谢家主想来也应该没见过这样贪且有恃无恐的地方官,但她曾经来过几次都是被高昂的贿赂给逼走了,可以说清州除了田地其他发展都不好,且人都往外走是有一定道理的。“对,我知道你们王命在身,都是公干,没带什么,特意来祝你们一臂之力。”
“惊春。”谢玄易眼泪汪汪捧起她的手。“我打借条,一定会还你的。”
莫惊春拍拍他手道。“这么上道,给你打八折,剩下的算我给灾民尽一份心。”
“好啊,好啊。”
二人去接莫惊春在外的商队,远远看见有人拿着纸钱香烛正要去祭拜。
只听见人说恩人祭日,我们拔了草让他清静些。谢玄易便同他们搭话,却看见那女人很难过的样子。
“大娘,什么恩人,这样记挂伤心,年年都来祭祀?”
大娘想也不必想就到道。“几年前和金国打的那场仗嘛,我们全家都是被他救的,大火球正砸在我们家,瘸着腿把我们救出来的,今日是祭日。”
谢玄易毕竟是男孩子,也是想习武的,只是谢家主并不允许,听了这英雄故事来了劲头。“倒是厉害人物,瘸了腿还能救一家人。那他是怎么死的?”
大娘自责道。“病死的,烧伤之后也不肯看大夫,流脓发炎,硬灌了些药也没用,两个月就走了。”
“舍己为人,高尚士。叫他们先进去,我们也祭拜一下吧。”
他一向喜欢这样的人和事,莫惊春点点头。
到了坟前,谢玄易刑侦脑发作,现在这个天气,土壤的颜色是对的,草被锄得很好,土壤蓬松,看得出这家人真的很用心,但是边上有松树,右边的坟边是松针能到达的最远的地方,但有新鲜的松针被压实的土壤压住了,且旁的地上有极松散的土粒,像是被扫了但不干净的样子。“你们除了草还会抹一遍吗?”
“不会。”
“这坟被人动过了。”
大娘一下子坐在地上拍大腿。“哪个杀千刀的将我恩人的墓给翻了?!”
莫惊春蹲下,用帕子给女人擦脸安抚,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最后一次。”
“就五六天前吧。”
谢玄易道。“没有被水冲的痕迹,三天前的雨,最多是前天。你恩人生前可能得罪了什么人。”
“他确实东躲西藏,脸上总是带着布包了一只眼睛。”大娘比划着从眉间到耳后。“应该早就有仇家来找他,除了烧伤他还有刀伤,但是他好像认识很多官,打仗的时候我们家的娇娇差点让人糟蹋,就是他从那些兵手里保下来的。”
莫惊春道:“是在金兵手里保下来的?”这人可不简单啊。
大娘问道:“你是来赈灾的大官吧?”
“谈不上大官,但确实是来赈灾。”
“你帮帮我们查查是谁干的。”大娘拉着他恳求。
“好。”
谢玄易怜惜这英雄死的不明不白,正要应下远处谢家家丁却跑来了。
“公子,快走吧,老爷都等急了。”
谢玄易只能道:“大娘,我先去了,令郎哪里高就?待赈灾之事之后我再寻他。”
“我儿子是守城门的官兵,叫孙守。”
“好名字。”便拉着莫惊春道。“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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