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知道这几百个华人警官的背后是上万的华人警员，也是港岛几百万华人群众，如果这群人在总署发生动乱，他和港督肯定都讨不了好，说不定他还得背黑锅。所以尽管气愤，等威廉走到雷探长面前的时候还是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雷，你是有什么诉求吗？”
雷探长把还没抽完的雪茄丢在地上，语气淡漠，“署长，廉政公署做过界了。他们抓了我们这么多人，个个都是兢兢业业维护治安的好警官。”
“我们警队为维护治安做出的贡献，全港岛公民都看在眼里，廉政公署对港岛没有半点贡献，但是权力大的吓人，想抓谁就抓谁，那么多弟兄都被抓走，大家都很寒心。”
“探长的位置我做了这么多年，知道兄弟们都是又勇又威的好警员。我们警队从上到下都清正廉洁、克己奉公，现在却被一个新成立的廉署这么针对，大家聚集到这里来，就是想要一个说法。“
雷探长话音刚落，大厅里的华人警官们像是证明雷探长的话一样，大声喊道：“要给我们说法！给说法！”虽然他们有的喊的早、有的喊的晚，声音杂乱无章，但都在雷探长抬手后一起安静了下来。
这样令行禁止的动作，又是一种示威。他们在用行动表明他们都听雷探长的，华人警官上下一心、统一战线，无论是谁想在港岛做事，都要尊重他们的意见。
威廉很生气，但又不得不顾忌华人警官们的情绪，只好道：“廉政公署是直接对新任港督负责的，它是一个独立部门，警署没有权利干涉。”
他说的确实是真的，不过也不妨碍那是一句屁话。他心里清楚，雷探长带上所有华人警官找上他，不是让他插手廉署工作，是为了让他出头跟港督交涉，但他自己屁股也不干净，并不想出这个头。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可不是威廉不想出头就可以躲在后面的。
雷探长笑呵呵道：“那我们就去见港督先生。”
威廉想了想：如果任由这群人冲击港督府，自己这个署长肯定是当到头了。如果只是带雷惊澜去见港督，不管他们谈的怎么样，事情都还在可控范围内。
于是，威廉犹豫了一会儿，点头道：“我带你去见港督，只能是你一个人。”
两辆轿车驶上太平山，停在位于中环半山亚厘毕道的港督府门口。
太平山是欧洲人专属居住区，根本不让华人居住，在大不列颠国力衰落的现在，以港督为代表的阶层更加强硬地施行这个潜规则，之前只是不让华人居住，现在连华人靠近都不让靠近。雷探长作为港岛最有权势的华人，之前都没进过港督府。
威廉来之前已经跟港督埃德蒙通过电话，两人到的时候，埃德蒙正坐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们。
威廉率先跟埃德蒙行礼问好，埃德蒙也很给面子地回礼。两人打过招呼后，埃德蒙看向一脸平静的雷探长，很直接地说道：“廉政公署的工作肯定要继续做下去，如果你想让我取消廉署，那就不用开口了。”
“被抓进廉署的那些探长认罪了，他们的事已经结案，你也不能带走。”
一个是港岛总督，一个是总华探长，一个是站在港岛权势最顶端代表殖民统治的鬼佬，一个人有几百万华人在背后撑着的一哥。他们虽然之前没在港督府见过面，但在其他地方已经见过不止一两次。
雷探长并不怵埃德蒙，他此刻站在这里，不光是代表他自己，盯着他的也不光是对面的埃德蒙和一旁的威廉，还有默默关注这件事的两万多华人警员和几百万港岛华人。他当这个大佬，就一定要能话事。
“总督先生，廉署的抓捕行动已经激起群愤，如果廉署再到警队抓人，我们很难保证不对那些调查员做些什么。所以为了维护港岛治安，也为了大家都能顺利开展工，针对目前的情况，我代表警队里的两万多名华人警员，提出三点要求。”
埃德蒙沉下脸。这个傲慢的鬼佬已经在雷探长不复恭敬的语气里感受到了冒犯，更何况雷探长还拿两万多名华人警员来对他示威。
但是想到威廉在电话里跟他说的今天上午在总署发生的事情，埃德蒙还是耐下心等着听雷探长说的三个要求是什么。
“一，警队会全面配合港督府反贪，肃清糟粕，建立更加公正严明的风气。但是需要港督府申请女王签字发布特赦令，赦免今天之前发生的港岛警队内部廉政问题，已经结案的可以不在赦免范围内。”
“二，同为港岛警队成员，华人警员和英属警员不论是在待遇上、设备上还是上升通道上都有差异，为了稳定人心，希望接下来警队里的华人警员可以得到跟英属警员相同的对待。”
“三，针对我个人，希望港督正式任命我为总华探长，这个职位等同于督察。”
雷探长的三个要求很明确。前两个都是惠及全部华人警员，只有第三个是关乎他自己。雷探长虽然一直被外界称为“总华探长”，但实际上“总华探长”并非正式职级，而是华人社区对华人探长群体中权力最大者的称呼。雷探长提出这个要求让鬼佬们为他新增一个等同于督察的总华探长职级，就是想让鬼佬也认同他的权力。
虽说也可以直接要求鬼佬把他提拔为督察，但是他很清楚他能走到这一步完全是靠灰色地带的掌控权，如果他因为晋升而脱离了原有的江湖关系网，反而还有可能失去实际权力。
这三个条件都是雷探长和盛既明商量好的。在盛既明看来，这些都是港督可以做到的，前两个条件还可以让廉政公署起到有利于港岛发展的作用的同时，不影响社会治安，也满足了埃德蒙改革派的政治诉求。而最后一个条件只是把雷惊澜总华探长的名义定下来，因为他原本就是总华探长，只是没有这个职级，少了份名正言顺，这个条件简直可以说是附送的。只要埃德蒙答应，他们各方都是赢了又赢。
但是，埃德蒙听后非常生气，愤怒地对雷探长破口大骂，一副雷探长没资格提这么过分要求的姿态。威廉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劝住埃德蒙，带着雷探长离开了太平山。
返程路上，威廉主动坐上了雷探长的车，两人在后座交谈。
威廉之前也收过不少雷探长的钱，属于金钱帝国的一份子，现在这个局面他也很为难。一方面如果华人警员闹事，他肯定要背锅；另一方面实际上他也属于廉署打击对象，只是暗地里跟埃德蒙达成了协议，互不干扰。
可能是因为他在港岛经营多年，很多事都习惯了，不像埃德蒙那样高高在上，当时听完雷探长在港督府提的三个条件，他也没觉得过分，还想劝埃德蒙答应。毕竟如果女王真的签署了特赦令，他也不怕被翻旧账了。但是埃德蒙激烈的反应让他没法劝说。
雷探长对威廉心里的想法摸得一清二楚，虽然威廉没有出头，但也属于一个助力，想到盛既明昨天的交代，雷探长试探性地问道：“署长应该可以查到港督先生在大不列颠本部的资产吧？”
威廉警惕性地看着雷探长，道：“你想做什么？”
雷探长呵呵一笑，“只是想让港督先生同意那三个条件而已，这是我们共同的利益，毕竟署长你也是收钱的，不是吗？”
威廉看着面前这个底气十足的男人，虽然不知道对方除了依靠本地华人之外，哪来的底气可以在本部做事影响港督的想法。但如果只是帮忙查清楚埃德蒙的资产，就可以让埃德蒙同意条件，他觉得可以参与。
雷探长目送威廉点头后回到自己的车。
埃德蒙之所以能在自己面前嚣张，不就是因为他就任港督不久，主要资产都在大不列颠本部吗？竟然在他面前摆出在港岛不谋求经济利益，只谋求政治诉求的谱！等威廉拿到了埃德蒙的海外资产清单，接下来就要看盛既明的表演了。
哎呀呀，到时候埃德蒙的脸色肯定很好看，希望他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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