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的香樟树又开始落叶时,宋思渝在教学楼的公告栏前,第三次看到江忘帮别人踮脚够最上层的通知。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线条利落。阳光穿过叶隙落在他发梢,有细碎的金芒跳动。被帮助的女生红着脸道谢,他只是淡淡“嗯”了声,目光却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宋思渝身上。
那眼神里带着熟悉的温度,像小时候他举着融化一半的冰棍,在巷口等她放学时的样子。
宋思渝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笔记本。这是他们进入南大的第一年,也是江忘对她“回温”的第三个月。
在此之前的整整5个月,他是刻意疏远她的。
大一上学期,江忘突然像变了个人。不再在清晨等她一起去图书馆,不再在她痛经时默默递来红糖水,甚至在食堂遇见,也只是点头示意,眼神淡漠得像在看陌生人。
宋思渝不是没问过原因。某个飘着冷雨的夜晚,她堵在他宿舍楼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江忘,你到底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
“思渝,”他打断她,雨水打湿了他的刘海,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我们都长大了,该有自己的生活。”
那句“该有自己的生活”,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她的心脏。她后来才知道,那段时间他在追法学院的学姐,那个总穿高跟鞋、说话条理清晰的女生。他为了给学姐占座,能凌晨五点去图书馆;为了陪学姐练辩论赛,能推掉和她早就约好的电影。
原来他不是不懂温柔,只是他的温柔,暂时给了别人。
转折发生在三个月前。学姐接受了学生会主席的追求,江忘成了众人眼里的“失败者”。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在宿舍楼下给宋思渝打电话,声音哑得厉害:“思渝,你能不能……下来一下?”
宋思渝跑下去时,看到他蹲在路灯下,白衬衫皱巴巴的,像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他抬头看她,眼睛红得吓人:“我好像……搞砸了所有事。”
她没说话,只是把带来的外套披在他肩上。那晚他们就那样坐着,从天黑到天亮,他没再提学姐,她也没问。只是从那天起,江忘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他会记得她不吃香菜,打饭时特意嘱咐阿姨;会在她熬夜赶论文时,发来“早点睡”的消息;甚至会在下雨天,撑着伞在教学楼下等她,伞面永远偏向她这边,自己半边肩膀湿得透透的。
室友都打趣她:“看吧,绕了一圈,他还是你的。”
宋思渝嘴上不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烘烘的。她开始偷偷规划未来,想着毕业旅行要去他们小时候常去的海边,想着工作后要在同一个城市租房,想着或许有一天,他会像小时候承诺的那样,“等长大了,我娶你啊”。
直到那天,她去江忘宿舍送笔记,门没关严,她听到里面的对话。
是江忘的室友在笑他:“行啊江忘,还是宋思渝对你最好,知道你失恋了,随叫随到。”
江忘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自嘲:“不然呢?总不能真当孤家寡人吧。再说了,思渝嘛,从小就对我好,习惯了。”
“那你打算跟她在一起吗?”
“再说吧,”江忘的声音轻得像风,“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不孤单。”
宋思渝手里的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里面夹着的、她偷偷画的情侣头像,露了出来。
江忘和室友同时看过来,他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慌乱,随即站起身:“思渝,你……”
宋思渝没捡笔记本,也没看他,只是转身就跑。眼泪掉下来的时候,她才终于明白,原来他的“回温”不是失而复得的珍惜,而是退而求其次的将就。他把她当成了“备选”,当成了在他失意时,能提供温暖的“安全区”。
小时候他说“等长大了,我娶你啊”,或许是真的。可长大了,他见过了更鲜艳的花,就忘了院子里那株一直为他开着的、不起眼的小雏菊。
第二天,宋思渝申请了校外考核实习单位,搬离了宿舍。江忘给她打电话,发消息,她都没回。
他找到实习单位楼下时,宋思渝正在等电梯。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像从前无数次那样,眼神里带着她熟悉的、让她心软的温柔:“思渝,我们谈谈,好不好?”
宋思渝看着他,突然笑了。阳光从玻璃幕墙照进来,落在他身上,却没再让她觉得温暖。
“江忘,”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你知道吗?小时候你说要娶我,我记了很多年。可现在我才明白,有些话,说的人早就忘了,听的人却当真了。”
电梯门开了,宋思渝走进去,转身按下关门键。她看着江忘的脸在门缝里一点点消失,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
手机里,江忘发来最后一条消息:“思渝,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宋思渝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然后按下了删除键。
有些喜欢来得太晚,就像过期的牛奶,喝下去只会闹肚子。她等了他很多年,从青梅竹马到青春年少,可她的青春有限,耗不起了。
后来毕业那天,南大的香樟树又开始落叶。宋思渝拖着行李箱走出校门,没回头。她知道江忘就在不远处,穿着那件她熟悉的白衬衫,可这一次,他眼里的温柔,再也与她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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