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回到瑶花阁便一头栽进床上想事情,当初连她都不知道竟是蒲牢放的火,那人却直截了当告诉她,那自己究竟该不该相信这人。她摇摇头,罢了,既然能看出自己姜云的身份,这人定是知晓不少内幕,找时间再从他口中套话也可。
这样想着,她倒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飞羽阁,沈璟却是彻夜未眠,他本想着去找阮云问问她药丸的事情,冷静下来却发现,自己对这个徒弟一无所知,她随口的一句故人,让自己便再无理由去苛责她的行为。他不愿就这样相信阮云会是个给洛月下药的人,再等等罢,等相琉回来再作决定。一块石子啪地砸中一旁的窗子,沈璟惊觉道:“谁?”
第二日,阮云睡到天光大亮,才起身收拾。她今天挽了个低低的望仙髻,斜斜地插着一支白玉珍珠簪子,换了身浅青色缀月白花纹长裙,才慢悠悠来到大厅。便看见左边坐着浑身散着冷气的国师大人,竟也是穿着青珀色长袍,右边便是沈璟安坐,薛运良在两人中间,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瞧见阮云来,眼睛一亮,开口道:“阮姑娘可来了。”阮云眼睛却是直盯着国师的衣袍看,薛运良这才发现两人衣服颜色竟如此相似,有些捉摸不透,这二人是约好的?
沈璟也发现了两人衣饰的巧合,脸色有些不好看,仿佛自己的徒儿就要被人白白抢了去。他问阮云:“洛月呢?”
阮云一愣,“出来的时候没瞧见她。”
薛运良道:“这眼看就要出门了,阮姑娘能否去催催洛姑娘?”
阮云点点头,又转身回去喊洛月。三人在大厅等了半柱香时间,就见阮云脸色有些不好看地回来了,“洛师尊不见了。”
沈璟一下子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阮云摊手道:“方才我去洛师尊的屋子门外唤她,叫了好几声都不见应答,于是我便推开门,绕到屏风后面,床铺整整齐齐,并未发现洛师尊的踪影,我又沿着整个瑶花阁转了一圈,都未发现她的行迹。”
薛运良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唤来下人,“吩咐下去,在整个府中寻寻洛姑娘的行踪,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阮云道:“现在怎么办?”
沈璟思索着,没有回答。顾辞慢悠悠开口道:“啧,不就是丢了个人么,让他去找不就好了?”他指指沈璟。
薛运良犹豫道:“那建章府之行……”
“我与这位阮姑娘去就可。”薛运良倒是没意见,他回头看了看沈璟,发现他脸色更差了,犹豫着开口道:“这也是个好方法……”
阮云无所谓道:“师尊若是想去寻洛师尊便去,弟子跟着去建章府,也好将消息传达给师尊。”
沈璟终于是点点头,“好罢。”
薛运良松了一口气,将三人送到府门口,“府中还有要事,我便命人送二位去建章府。”顾辞摆摆手,“不用。”想是已经知道建章府在哪里,薛运良便点头应好。
“阮云。”沈璟叫住她,阮云转身道:“怎么了?”
他指指司南佩,“有事唤我。”
阮云点点头,“知道了师尊,师尊快去吧。”沈璟抿了抿唇,终还是离开。
阮云与顾辞并排走着,她戳了戳国师大人的手臂,悄声道:“你把洛月藏起来了?”顾辞瞥了瞥她,“你不喜欢她。”是肯定句,他看得出来。
阮云扯扯嘴角,“是不太喜欢,你真把她藏起来了?”
顾辞淡然道:“不是我。”
阮云嘀咕道:“虽然不喜欢那人,但她不是拖住了师尊,让我有足够时间来思考怎么去往青州……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那是蒲牢?又是如何得知蒲牢在青州?”面前的男子如迷雾一般神秘,他知晓自己的的身份,而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并好受。
“姜家惨案,你觉得皇帝会无所察觉?派人查了几月,终于寻到些踪迹。”
当年这事情闹得不小,京中有些人知晓也正常,阮云没想到皇帝竟然也在暗中窥探此事。道:“所以便派了国师大人前去?”
顾辞淡淡道:“一场姜家惨案不足以令他想要找到蒲牢,他想找的,是蒲牢身上的东西。”
阮云心一惊,“什么意思?”
顾辞却并未回答她,而是看着前方,“到了。”
府邸门前满是落叶,红木门上满是灰尘,还结着蜘蛛网。正上方悬挂着一块牌匾,龙飞凤舞刻了三个字:建章府。
阮云走上前去敲了敲门,等了半晌才有一身着白衣面色憔悴的中年男子前来开门。
见到阮云与顾辞后,呐呐道:“这便是国师大人了,这位是?”阮云道:“阮云,沈璟的徒弟。”中年男人点点头,“鄙人孙元宴,父亲便是太傅孙道华。两位请随我来。”
走进府邸阮云才微微感到惊讶,各个门前、窗前贴满了黄色符纸,随风微微上下起伏着,走了半晌,竟连一个活人都没见着,院子已经很久未打扫了,昨日下了雨,打下来好多树叶,地面上湿漉漉的,风一吹,更显得萧瑟无比,与绿草碧石、流水潺潺的薛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走到正厅,那待客的桌也覆了一层细细的灰,孙元宴注意到这一点,苦笑道:“仆人都已被我遣散,府中已无伺候之人。父亲前几日奔波不慎感染风寒,现今还缠绵病榻,不便见人。”阮云不甚在意,道:“既是来为太傅一家解决问题,还请将事情与我们说清楚。”孙元宴点点头,“事情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三月前的今天,天气还有些寒冷。孙元宴怀胎八月的夫人赵令仪清晨忽然腹痛不止,想是要生了,他急忙命人去请产婆,仆人很快领着两个接生婆子回到府中,赵令仪生产足足用了三个时辰,孙元宴便在外面等了三个时辰,期间听见赵氏撕心裂肺的哭声,他也是心疼得紧。后来赵令仪的哭声越来越弱,丫鬟们却端着一盆盆血水走出来,孙元宴有了不好的预感。便就是在这时,他听见了一阵嘹亮的哭声,里头响起了纷繁的脚步声,一位接生婆子推开门,喜笑颜开道:“恭喜孙公子得了位千金!”那女婴还在哭,哭声渐渐小了些。
孙元宴着急道:“令仪怎么样?”从里头立时出来另一位满头大汗的婆子,挤出笑道:“夫人刚生产完,正睡着呢。”
孙元宴这才放下心来,接过他们的女儿,“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从今以后,你便叫皎皎。”
赵令仪整整昏睡了两日才醒过来,孙元宴便在床榻前守了两日,他本在青州当一位典史,直到赵氏醒来,他都没有再出过门。
赵令仪一醒来便唤着铭儿,孙元宴抱过女儿,柔柔道:“令仪,是女儿,皎皎。”他们曾定好,生下女儿便取小名皎皎,生下儿子便取小名铭儿。
赵令仪困惑地看向襁褓中的婴儿,好半晌才开口道:“不,她不是我的女儿,我的铭儿呢?”孙元宴耐心道:“令仪你怎么了?皎皎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啊!”赵令仪却坐起来尖叫道:“这不是我的女儿!我的铭儿呢?你把我的铭儿藏到哪里去了?”妇人尖锐的尖叫声很快吵醒了睡着的皎皎,小小的孩子闭着眼睛放声啼哭起来,房间里嘈杂一片。
孙元宴慌了神,急忙唤了奶娘进来抱走了皎皎,赵令仪穿着白色亵衣从床上下来,“我要去找我的铭儿!”谁知她产后初醒,情绪过于激动,气急攻心,下一刻便昏了过去。孙元宴一下子将她抱起来,“去请大夫!”
赵令仪的发狂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本是喜得千金的好事,母亲却不认自己的孩子了。那白须大夫细细给赵令仪诊脉后,推断她是生产后郁结于心,神志不清,误以为自己生了儿子,让孙元宴注意赵氏调养生息,为赵氏开了几副安神之药。
孙道华也知晓了赵氏之事,把儿子唤去,嘱咐道:“产后胡言乱语,已然是失了体面,痊愈之前,切莫让她再出府。”
孙元宴担心妻子的安全,自是点头答应。
赵令仪醒来后不依不挠闹了两日,被力气大的丫鬟婆子都压住了。第三日,有丫鬟看见只穿着亵衣在院子里疯跑的赵令仪,皆大骇,建章府的主母,疯了。
说到这,孙元宴叹了口气,“皎皎很听话,却是得不到母亲的认可。”
然而,赵令仪的癔症只是建章府噩梦的开始,两个月后皎皎的奶娘照旧去喂奶时,发现才两月的皎皎面色青紫,早已断了呼吸。
“此后,半夜便时不时能听见婴儿的啼哭。接连有下人暴毙屋中……建章府便成了如今的样子。”
阮云问:“皎皎是谁杀的?你可有查到?”
孙元宴叹了口气,“还不知。”
阮云又问他:“之前的下人有传过什么流言吗?”这倒是问在了点子上,孙元宴看了眼她,却是欲言又止。
阮云肯定道:“他们说是赵夫人杀的,对不对?”
孙元宴点点头,“阮姑娘倒是猜的准。”
阮云却逼问道:“你觉得是不是她杀的?”
孙元宴眼里闪过一瞬的犹豫,“令仪不是这样的人……”他的犹豫已经出卖了自己,阮云心中嗤笑。
孙元宴看出国师大人的不耐烦,拱手道:“两位请跟我来,我昨日已收拾出了几间屋子,这几日便麻烦两位了。”
然而淡漠的国师大人却压根不理他,等了几息,孙元宴苦着脸,求助地望向阮云,这国师大人脾气还挺大,阮云无奈向着他道:“那走吧。”孙元宴又看向国师大人,淡漠的人这才微微颔首,他才敢迈着步子领着两人往后院走去。
并排的两个房间,木门上贴了十多张符纸,里面布置简单,胜在收拾的干净整齐。阮云看着那十多张黄色的符纸头疼,仿佛自己住进的是一间要作法的屋子。她指着门上窗上道:“我不想看见这些符纸,撕了不影响你吧?”孙元宴道:“不影响,这符纸本就无用,贴着只是心安罢了。既然高人不喜欢,那就撕去便是。”阮云点点头,孙元宴道:“二位便就在此歇下,我去看看父亲。”
阮云叫住刚想退下的孙元宴,“赵令仪关在哪?”
孙元宴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内子患有癔症,恐她出去伤人,我便将她安置在我们从前住的房间,我现今照顾父亲,搬去了父亲房间旁。”
阮云点点头,“等晚上我们再探探究竟是何鬼怪作怪罢。你尽管去服侍令尊。”孙元宴一喜,“那便多谢二位了。”
两人看着孙元宴走远,阮云才问:“你怎么看?”顾辞评价道:“房间收拾得一般,符纸贴得丑。”
阮云:……“我觉得这人没那么简单。听他描述,倒像是赵氏杀了皎皎。我倒觉得母亲再怎么不喜欢女儿,怎么会极端到杀自己的孩子?”
顾辞冷漠道:“怎么不可能。”
阮云看他竟是一脸认真的样子,微微有些惊讶,顾辞也转过头来,眸中冷漠。
沈璟手中捏着一只蛇妖,冷漠道:“说,她在哪?”他一路循着洛月的踪迹到了这,洛月一直在断断续续与他通信,虽还是在霁州,现在却断了联系,他只找到这只蛇妖,蛇妖身上还挂着洛月的玉佩。
那蛇妖已经快断气,断断续续道:“她体内有如此宝物,已经被它发现了……哈哈哈哈……你找不到的……”下一刻蛇妖便断了气。
沈璟厌恶地将蛇妖扔在地上,脸色有些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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