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哥哥……”
娇娇柔柔的嗓音,矫揉造作的姿态,令在场的人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文华公主浑然不觉,面带羞涩,走进来。身后的侍女多止步门外,仅有五六个跟了进来,手里提着沉甸甸的木盒。
“微臣参见公主——”屋子里响起整齐的跪拜声。
“诸位平身。”赵华馨柔声道,“裴哥哥,我听说父皇命你查案,担心你太过操劳,给你带了些补品……”
沈怀珠躲在不远处廊柱后,握紧了手心的药箱带子。凝神听屋子里的动静,一时出神,竟没注意身后多出来个人。
陆清执看了她一眼,又探头望了望门外衣着统一的宫女,眼神顿时变得复杂。收回视线,微微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陆主簿?”女子回身,惊讶道。
几乎瞬间,陆清执掩去疼惜神色,装若无事摇起折扇,笑嘻嘻地说,“沈姑娘在这里作甚?”说着,故意扬了扬下巴,“怕观瑾对公主动心,特地躲在这儿偷听?”
“……”沈怀珠语塞,此人当真不着调,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裴容青和她无半毛钱关系,纵然尚了公主又何妨?她才不会……在心底不断自我洗脑,自我说服,但胸口还是凝结了浓浓郁气。
就算没有公主,他还有位死了的未婚妻,两人鹣鲽情深……沈怀珠突然摇摇头,迫使自己清醒:无论他心里住着哪位姑娘,都和自己无关。
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陆清执眼里,常常流连风月地,他如何看不明白少女心事。罢了,陆清执暗想,既然她喜欢,他怎能不支持?
抬扇在女子面前晃了晃,“放心,观瑾绝不会对公主有半分心思,我以余下半生的风月事作保。”
原本心里不大顺畅,听了这话,不由“噗嗤”笑了出来,沈怀珠调侃:“话可不能说太满,万一孤独终老,岂不是我的罪过?”
见她绽开笑颜,陆清执也轻松了不少,刚要说话,忽然越过女子瞧见什么,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沈姑娘,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沈怀珠就看到身后窜出一袭水红身影,生生拦住他的去路。
“陆清执,你要去哪儿啊?”
陈静娴手握成拳,活动了几下身子。眼睛直勾勾盯着满脸堆笑的翩翩公子,咬牙微笑。
“……我肚子突然有些饿,想去吃些东西。”陆清执心虚道。
陈静娴不上当:“是吗?是想去吃东西,还是去会春风楼的姑娘啊?”
……
大理寺彻底乱成了一锅粥。都察院御史蒋里脸色铁青,花白的须发气得直颤,丢下一句“世风日下”拂袖而去。邓嘉善眨了眨眼,从容告退。
蒋里年近花甲,须发白了大半。步履略有些蹒跚,但精神头很好,在朝堂里骂人时一个人顶三个,声音洪亮,字字铿锵,叫人恨得直咬牙,却无可奈何。他算得上是三朝老臣,太宗朝时考中进士,入翰林院;前朝升入都察院,稳当当做了二十来年御史。因其性子耿直,说话难听,在朝中独树一帜,曾有被骂的官员想寻个由头将他逐出都察院,却愣是没找出半点可指摘的错处,反倒被他抓住把柄,上书弹劾,被逐出玉京。
先太子还是亲王时,曾相中一匹有主的战马,便想买下来。对方是个职位较低的军中官员,虽不愿,但也无可奈何。此事传入蒋里耳中,不过半日,弹劾的折子就呈上先帝案前,痛批先太子仗势压人,玩物丧志。
事情闹得极大,文德太子无法,只好将马匹归还,奉上二十两黄金深表歉意。且自请入宗庙祭祀祈福半月,这事才算了结。先帝褒奖他是“忠心直臣”,凭着这一层,再无人敢动。就连当今圣上,也偶尔被骂,都只当做没听见。
“蒋御史留步。”他快速追上蒋里,温声劝解:“裴少卿芝兰玉树,姿容出众,公主知慕少艾,心生欣赏也是正常。咱们作为臣子,何必惹上峰不快?”
蒋里冷冷瞥了他一眼,不掩嫌恶。他冷笑一声:“邓郎中不必在我这里费心思,蒋某为官从来都是刚直不阿,嫉恶如仇,并不以旁人的言语有偏颇。何况,邓郎中如今在朝中扶摇直上,究竟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还是别的旁门左道,大家心里都清楚,也未必比姓裴的干净多少!”
这话说的诛心,邓嘉善素来微笑的脸依旧如常,仿佛并未因此有所触动。他继续言笑晏晏:“蒋御史误会,下官并未有挑拨之意。只是你我奉旨前来本为查案,案子还没审就离开,是否不太好?”
杂七杂八的事情耽误太久,眼看已过正午,正事却还没做。蒋里不悦地看着他,最终没说什么,折身返回。
走到门口,就见徐子纾匆匆赶来。几人的说话声不时传出。
裴容青:“徐评事,你来得正好。公主金尊玉贵,实在不宜踏足此等血污之地,徐大人身为未来驸马,兼有保护公主之责,今日本官便放你一日休沐,好好陪陪公主。”
说罢,他大步踏出门,身后响起赵华馨恼恨的怒骂声,“混账东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惹得裴哥哥对我黑脸,全都罚俸半年!”
宫女跪在地上唯唯诺诺,徐子纾立在一旁无可奈何。
另一头,沈怀珠被迫坐在陆清执和陈静娴正中间,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吵得她耳朵生疼。
陈静娴叉腰骂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往春风楼跑,碰见个女子就是姐姐长妹妹短,没见过你怎么爱认亲的,亏了你爹娘没给你生个姐妹,不然早就被你烦死了!沈姑娘,你评评理,我阻拦他去春风楼是为他着想,怎的还不领情,真是过分!”
陆清执用折扇敲了敲桌子,气极反笑:“你我非亲非故,老实管我做什么?你正经的哥哥现在正被公主缠的焦头烂额,脱不开身,怎么不见你去关心关心?”
“啪!”陈静娴气得站起来,一拍桌子,“你——”
陆清执做鬼脸:“我?我什么我?我好得很!”
红衣少女眼圈瞬间泛红,她咬了咬唇,没再说话。眼看场面越来越不可控,沈怀珠忍无可忍,大喊一声:“够了!”
心口原本就闷闷的,不大痛快,刚才听到陆清执说裴容青正和文华公主在一处,更是堵得严实。她不耐地瞪了两人一眼,克制着情绪,尽量平和地说:“你们两个人若是见面就吵,互相看不上,何必非要待在一处?陈姑娘,天下男子多如牛毛,缘何非要捆着一个不情愿的人一生一世?他不愿,换一个便是,总有愿意的,平白为他的前途担忧,不如多为自己想想。”
“还有你,陆主簿,你把我看做妹妹,我便僭越一次。陈姑娘的心思,饶是我这般不通情爱的人都看得出来,你何须装傻?若是喜欢,就认真对待,收起沾花惹草的心思,省得什么王公贵女,红颜知己无处不在,追到大理寺来关心慰问。”
“若是不喜欢,那更好办,认真说清楚。总是模棱两可,说些有的没的,转头又信誓旦旦对心上人表忠贞,什么另有婚约,什么非她不娶,听起来倒是深情的很,可被撩拨的女子又做错了什么,活该受这等戏耍?”
话到此处,越说越气愤。沈怀珠不自觉提高声调,变成质问的语气。她心里似有一团无法熄灭的火,卷着干草来回翻滚,烧得人心口灼烫,呼吸急促。
陆清执和陈静娴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两人缓缓转头,对视一眼,读懂对方此时心里所想:沈姑娘很生气。
具体为何生气,两人思索的原因就南辕北辙了。一位看的清楚,听明白这话表面是说他,实则在骂和公主同处一室的那位,向来冷静端庄的少女情绪突然失控,显然是跌进了醋坛子。另一位认为沈怀珠实在很义气,先前她屡次为难,沈怀珠竟能不计前嫌,为她呵斥陆清执,大为感动。
沈怀珠满心愠怒,自然不知他们想法。外头吵嚷声不断,宫女张口闭口的“公主”更是搅得她心烦意乱。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戏文里唱的果真没错。再看一眼陆清执,天底下的男子都一个样,轻浮孟浪,勾勾搭搭,还自诩风流潇洒。
越想越气,沈怀珠气闷无比。
门外响起脚步声,侍卫敲门。
“沈姑娘,刑部邓郎中请你往刑讯室一趟。”
邓郎中?沈怀珠对这位刑部郎中略有耳闻,听说生得俊俏,男子女相。一双桃花眼总是温柔含笑,对谁都和气。这般玉树临风,体贴和善的翩翩公子,仕途走得也很稳当,年纪轻轻就成了刑部的佼佼者,深受圣宠,前途无量。
更重要的是,尚未娶妻。
凭着这些数不尽的优点,成功踩着裴容青跻身玉京女子想嫁的第一名。
传言神乎其神,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倒勾起沈怀珠几分好奇心。及至推开刑讯室的铁门时,她都怀着探奇的心思。
铁门开,两位穿着绯红官服的男子同时投来目光。
沈怀珠飞快扫视一眼,胡须花白的老者头戴纱帽,官服胸前缝着一块獬豸补子,当是御史蒋里蒋大人。视线左移,绯红官袍正中是块白鹇补子,这位便是传说中的刑部郎中邓嘉善。
下一秒,看清面容,沈怀珠瞳孔骤缩,后退半步,满脸难以置信,失声道:“邓……郎中?”
无奖竞猜:邓嘉善是谁?沈怀珠为什么大惊失色?
嘻嘻嘻,马上三人修罗场,好赤鸡(搓手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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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忘忧客(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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