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裴淡身后，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调整好心态，试图把那些纷乱的念头暂时压下。
两人一同走进光可鉴人的电梯。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魏舜始终微微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西装下摆，仿佛脚下的地毯花纹格外吸引人——显然，宴会过后要表白的念头已经提前让他提前进入了“害羞”状态。
这副模样落在裴淡眼里，让他唇角忍不住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你穿的正装一直低着头你觉得好看吗？”他声音平稳，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确实是实话，挺拔的身姿配上这身行头，缩着脖子实在浪费。
被点名的魏舜只好挺直腰背，像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抬起头，目光却有些呆滞地投向电梯门上方跳动的数字：“不好看是不好看。”
他侧过头，看向裴淡，语气带着点孩子气的抱怨，“可是一直这样很累啊。”
“坚持坚持，宴会结束你就可以放飞自我了。”裴淡话音刚落。
“叮——”
电梯门应声而开，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魏舜没再回应，只是等着门完全打开。
门外，水晶吊灯的光芒倾泻而下，映照着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奢华景象。
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香槟和食物的混合气息。
魏舜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不愧是市局长儿子的成人宴啊，这阵仗，多多少少有点吓人了。
他跟裴淡肩并肩步入喧闹的宴会厅，刚走了没几步，一个身影如同泥鳅般灵活地从人群中钻出，一只手掌带着不轻不重的力道，“啪”地拍在了裴淡的肩上。
两人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哟，裴大教授还是来了啊？我还以为您这种大忙人不屑于赏光呢。”顾擎绯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语气吊儿郎当，整个人也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痞气。
魏舜站在裴淡身侧，眼神里带着明显的疑惑和打量，他不认识眼前这位，也从未听说过。
裴淡似乎察觉了他的疑问，刚想开口介绍——
“你好，我是顾擎绯。”顾擎绯已经抢先一步，非常自来熟地朝魏舜伸出了手，脸上笑容不减，目光却带着审视。
顾擎绯？顾莹的哥哥？
魏舜脑海里迅速闪过这个信息。
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他犹豫了一瞬，还是礼节性地伸出手，短暂地握了一下：“你好，我是魏舜。”
顾擎绯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啧，原来他就是魏舜？失策了。脸上的笑容倒是没变。
就在他们握手寒暄之际，傅雾苔和陆泽旭也从电梯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宴会厅入口处聚在一起的三人。
陆泽旭大步上前，考虑到周围人多，他克制地只轻轻拍了拍魏舜的肩膀——若是在私下，这一巴掌的力道足以给魏舜拍死。
“顺子你来这么早！？”陆泽旭嗓门不小，话音一落，裴淡、顾擎绯、傅雾苔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他脸上。
被几道视线同时锁定，陆泽旭瞬间有点不自在，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下意识往后挪了半步。
魏舜站在一旁，那替人尴尬的老毛病又犯了，嘴角微微抽了抽。
那边三位男士还在进行着表面客套的互相介绍（主要是顾擎绯在叭叭叭），魏舜和陆泽旭则默契地退到了一旁的墙边。
魏舜放松地靠在大理石墙面上，一只手随意地插进裤兜，用肩膀碰了碰陆泽旭，压低声音：“你这算是已经和傅老师好上了？”说完，他侧过头，看着正在认真整理西装袖口、试图抚平一丝褶皱的陆泽旭。
陆泽旭整理衣袖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好兄弟，脸上漾开一个有点傻气却又无比真实的笑容：“算是吧。不过他自己申请了一个月试用期，”他凑近魏舜，声音压得更低，“说这一个月内不会对我做过于亲密的事情。”
魏舜听完只觉得匪夷所思，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绝世好男人”？竟然被自己这大大咧咧的兄弟撞上了？“傅老师可真是个好男人啊，时时刻刻都为你着想。”
他由衷地感叹，语气里带着点羡慕。
陆泽旭继续埋着头跟自己的袖口较劲，声音闷闷的：“我看裴教授也挺好的。”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魏舜，“你今天打算表白是吗？”
被直接戳中心事的魏舜挑了挑眉，故作轻松地吐出两个字：“是啊。”但那眼神里分明藏着紧张。
陆泽旭看着兄弟这副强撑的样子，叹了口气，伸出胳膊重重地搭在魏舜肩膀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觉得你不用这么紧张，我看裴教授对你应该也是存在好感的。”
“但愿是吧。”魏舜像是自我安慰般，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
站在不远处的裴淡，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交谈的人群，却总是不经意地掠过墙边那两个凑在一起嘀咕的身影。
他看着魏舜和陆泽旭头碰头，叽叽咕咕说着什么，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
距离有点远，什么也听不清。
“你很紧张吗？”陆泽旭好奇地追问，看着魏舜略显紧绷的侧脸。
魏舜翻了个白眼，一脸“你这不是废话吗”的表情：“你说呢？我能不紧张吗？再说了，”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我表白谁说百分百就会成功的？他也有可能会拒绝我好不好？”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心情更down了一层楼。
看着往日里自信飞扬的兄弟今天蔫头耷脑、患得患失的样子，陆泽旭是真替他着急。
以他对魏舜的了解，再这么纠结下去，这场酝酿已久的表白很可能就要泡汤。
“你要是实在害怕紧张，我就带你喝酒去。”陆泽旭灵光一闪，用力拍了拍魏舜的背，“喝酒壮胆，灌几杯下去，胆子一上来，话不就秃噜出来了？你一直搁这儿拧巴拧巴的，我看着都急死了。”
魏舜眼睛一亮，顿住了。
对啊！酒壮怂人胆！宴会厅里那么多高档酒水，随便喝点，借着那股劲儿，说不定真能一股脑说出来！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陆泽旭，脸上终于露出了点如释重负的笑意：“好兄弟，你这个主意…有点东西啊！”他欣慰地用力拍了几下陆泽旭的肩膀，眼神却忍不住又往裴淡的方向瞟了一眼。
陆泽旭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也不看看我是谁！”说完，他望了眼宴会大厅里琳琅满目的长餐桌，眼神放光，一把拉住魏舜的胳膊，“走走走，紧张啥，先去填饱肚子！反正这儿也没几个认识的，不吃白不吃！”
两个吃货瞬间达成了共识，目标明确地朝着美食区进发，尤其对那些精致诱人的小甜品垂涎三尺。
魏舜和陆泽旭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衣香鬓影的人群中，消失不见。
当裴淡再次将视线投向那个角落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他眉头不自觉地皱得更紧了些。
此刻，在宴会厅流光溢彩的水晶灯下，两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正端着光洁的白瓷盘，如同勤劳的小蜜蜂般在长长的自助餐桌间来回穿梭。
他们精准地锁定目标，这里夹一块小巧玲珑的慕斯，那里舀一勺鱼子酱配脆饼，恨不得把每一种看起来美味的点心都尝个遍。
盘子里堆得小山似的，两人吃得眉眼舒展，暂时将烦心事抛到了脑后。
总之就是给他们俩吃货吃爽了。
……
两人埋着头，专注于眼前的“美食大业”，端着越来越满的盘子灵活地在宾客间穿梭。
好巧不巧，一个精心打扮的身影挡在了他们前进的路线上。
顾莹站在那里，柔顺的长发精心烫出微卷的弧度，披散在肩头。
她身穿一袭剪裁合体的浅紫色抹胸礼服，颈间佩戴着璀璨夺目的硕大宝石项链，同款耳环熠熠生辉，整个人如同从童话里走出的公主——如果忽略她此刻脸上毫不掩饰的愠怒的话。
她身边，正站着今晚的主角，一身黑色礼服、表情有些复杂的杨阙岭。
“魏舜？”顾莹皱着精心描绘的眉毛，声音带着明显的质疑和不满，目光挑剔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西装、手里却端着满满一盘子点心的男人。
被这熟悉又刺耳的声音叫住，魏舜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抓住了旁边陆泽旭的衣角。
陆泽旭正低头研究一块拿破仑酥，被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把盘子里的食物晃出来。
他疑惑地抬起头，五官瞬间皱成一团：“干嘛啊顺……” 话没说完，顺着魏舜僵硬的视线，他也看到了满脸怒气的顾莹和她旁边表情莫测的杨阙岭。
陆泽旭疯狂地转动着眼珠子，用眼神询问魏舜：这什么情况？！
魏舜也疯狂地用眼神回应：我怎么知道！倒霉催的！
同时，他迅速调整姿态，将微微佝偻的背脊猛地挺直，努力找回一点气势。
他也不明白宴会厅这么大，人这么多，怎么就偏偏和这位冤家狭路相逢了。
魏舜深吸一口气，脸上迅速挂起一个堪称完美的、略带疏离的社交微笑，仿佛瞬间切换到了“营业模式”。
他转过身，正面迎向顾莹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你好，顾小姐，”他语气保持着耐心，目光却敏锐地扫过顾莹身旁的杨阙岭，心中了然，“请问喊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陆泽旭端着盘子，默默地挪到魏舜斜后方半步的位置，像个尽职的吃瓜群众，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和一丝警惕。
人家的成人宴还是不要闹太大为好。
然而，顾莹显然没有这个觉悟。
“你这么会在这里？！”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瞬间吸引了附近几道好奇的目光，“谁允许你来的啊？要形象没形象要脸没脸，你好意思来杨阙岭的成人宴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尖利得有些刺耳，仿佛恨不得让全场宾客都注意到这里的冲突。
魏舜只是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脸上那点职业化的笑容淡了些。
斜后方的陆泽旭则半眯起眼，毫不客气地用看“疯子”的眼神上下扫视着眼前这位盛装打扮的“公主”。
“哦？”魏舜语气依旧轻飘飘的，甚至还带着点无辜的困惑，他微微歪了下头，目光直接投向顾莹身边的杨阙岭，“你去问你旁边那位呗。”
意思再明显不过——是主人邀请我来的，关你什么事？
顾莹被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噎了一下，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杨阙岭。
杨阙岭在她逼视的目光下，脸上肌肉僵硬地扯动，勉强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朝顾莹点了点头。
这个回应显然让顾莹更加不爽，她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再次将火力集中到魏舜身上。
而此刻，杨阙岭看向魏舜的眼神，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之前的复杂或无奈，而是带上了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冷意。
魏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丝毫不慌。
他甚至从容地后退半步，一屁股坐在身后供宾客休息的高背椅上，姿态放松地翘起了二郎腿，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而刚刚在顾莹面前还一副“老实人”、“受气包”模样的杨阙岭，此刻眼神变换，气场微沉，俨然换了一副面孔。
好一个变脸大王。
陆泽旭站在魏舜身后，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精彩纷呈。
他默默叉起一块小蛋糕塞进嘴里，心里那点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这场宴会，怕是要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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