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雾苔被那位执着的追求者缠得实在没了办法,自己又要上课脱不开身,这才搬来了救兵——他的好兄弟裴淡,请他务必去帮自己说清楚。
那位女生是一名幼师,和傅雾苔是在咖啡店偶然认识的,年龄与裴淡相仿。
傅雾苔曾明确告知她自己性取向为男,可那位女生根本不信,笃定年过三十的男人说自己是同性恋不过是逃避的借口。
结果便是,她的追求愈发猛烈,让傅雾苔不堪其扰。
裴淡刚下飞机,风尘仆仆,直接把行李丢给了前来接机的助理,便匆匆赶去赴约。
他本打算快刀斩乱麻,替同事把话说透就立刻离开——他心里还揣着更重要的事,急着去见那个等了他一年的人。
然而,那女生早已点好了丰盛的菜肴,一副不容拒绝的姿态,裴淡无奈,只能坐下象征性地吃了几口。
起初,面对女生的询问,裴淡还算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嘴角甚至挂着一丝疏离的笑意,耐心地解释傅雾苔的情况。
这大概就是魏舜在窗外看到的那一幕。
但随着问题越来越刁钻,甚至开始针对裴淡本人,言语间流露出对他“一见钟情”的意味时,裴淡的耐心彻底耗尽。
他忍无可忍,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座位上的女生,声音冷冽,字字清晰,将最后的尊重都化作了明确的界限。
女生那些尖锐甚至带着侮辱性的话语,清晰地回荡在空气中:
“你们性取向为什么会是男的啊?”
“这就是不正常的啊。”
“我有追人的权利为什么不能呢?”
“有男朋友又怎样啊?”
“万一变心了我不就成功了吗?”
“两个男人本来就不可以在一起啊!”
……
裴淡只觉得一股熟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仿佛瞬间被拽回了当年被顾莹疯狂骚扰的阴影里。
他总算深切体会到了傅雾苔的无奈与煎熬。
处理完这桩烦心事,裴淡没有立刻奔向那个心心念念的小窝,而是让司机调头,回了裴家老宅。
偌大的客厅里,光线有些昏暗。裴易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揉着眉心。
角落里,罗绣霞像个真正的疯子般蜷缩着,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发出意义不明的音节。
门口传来的动静让裴易抬起头。
裴淡站在玄关处,上身是挺括的白衬衫,下身是笔直的黑色西裤,脚上踩着薄底皮鞋,宽肩窄腰的身材比例在简约的衣着下展露无遗。
他一手随意地搭着脱下的西装外套,另一只手掏出手机,面色冷峻地拨通了电话,联系安排将母亲送往精神病院的相关事宜。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挂断电话,他才走到父亲身边,目光扫向角落里的女人,声音没什么温度:“她这种状况多久了?” “有好一阵子了。”裴易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 “每天都这样?” “差不多吧。”
就在这时,罗绣霞浑浊的目光似乎聚焦了,死死地盯住裴淡,像是认出了他,又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幻影。“你!你!你怎么长得……跟我儿子一样!!” 她的声音尖利而惊恐。
裴淡面无表情地起身,径直走到她面前蹲下,视线与她平齐。
他凑近了些,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压得很低,清晰地送入她耳中:“我,就是你儿子啊。”
罗绣霞像是被这句话烫到,猛地往后一缩,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的墙壁,双手胡乱挥舞着,嘴里神经质地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
裴淡漠然地挑了挑眉,不再理会她歇斯底里的反应,缓缓站起身,转向沙发上的父亲:“一会儿有人来接她。她会被永久关起来,不会再出来。” 他的声音如同淬了冰。
裴易沉重地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问道:“你……那个大学教授的职业,辞了?” 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
“差不多吧,”裴淡语气平淡,“接手了公司,三心二意不太好。”
“这样……也好。”裴易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欲言又止。
裴淡看穿了他的心思,直接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如果没有,我就先走了。” 对这个父亲,他谈不上恨。
记忆中,在自己挨打后的深夜,也曾有过父亲悄悄送来药膏的模糊片段。
但也仅此而已,谈不上喜欢,只有一份疏离的责任感。
“那个……” 裴易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声音有些迟疑,“你去年带回来那个小男孩……是……”
“男朋友。”裴淡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哦,”裴易应了一声,停顿片刻,又问,“那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一会儿就回去了。”裴淡的目光望向门口,归心似箭。
裴易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我过几天出国旅游去了,这房子……到时候会空着。要是你们想回来住,随时都可以。”
裴淡闻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好。”
父子间再无多言。巨大的隔阂横亘其中,虽为血缘至亲,却终究隔着漫长岁月累积的疏离与沉默。
这份疏离并未激烈地表现出来,只是化作了空气里无形的沉重。
离开老宅,裴淡特意绕路去了一家知名的甜品店。
玻璃柜台里,他熟稔地指向那个点缀着新鲜青提的精致小蛋糕——那是魏舜最喜欢的口味。
店员小心地打包好,递到他手中。
提着这份甜蜜的“见面礼”,裴淡坐上了回家的车。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不断跳动,他的心也跟着雀跃起来,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期待。
他想象着魏舜打开门看到他时惊讶又惊喜的表情,想象着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里会盛满怎样的光彩。
分别的这一年,所有的思念仿佛都将在这一刻得到补偿。
“叮——” 电梯门打开。他走到熟悉的门前,掏出钥匙,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拧开了门锁。
门开的瞬间,预想中的温暖灯光和那个熟悉的身影并未出现。
迎接他的,是一片浓稠的、令人心慌的黑暗。
他下意识地伸手按亮了玄关的顶灯。
刺目的灯光瞬间倾泻而下,照亮了眼前的景象。客厅里空空荡荡,沙发和餐桌都被素色的防尘罩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透着一股人去楼空的冷清。
裴淡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身体也跟着僵硬起来,眉头紧紧拧起。
他将蛋糕轻轻放在门口的矮柜上,反手关上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试探地喊了一声:“魏舜?” 回答他的,只有空旷房间里的回音。
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
他有些慌乱地快步走向魏舜住过的侧卧,一把推开房门。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床铺铺得平平整整,被子叠得方方正正,仿佛从未有人住过。
属于魏舜的东西——衣物、用品、甚至是他喜欢的小物件——全都消失了。
只有书桌上,静静躺着他曾经送给魏舜的那支笔,像一个被遗弃的信物。
裴淡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眉头锁得更紧。
一股混杂着震惊、困惑和恐慌的情绪瞬间冲上头顶,让他感觉脑子嗡嗡作响,几乎要炸开。
他抬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强迫自己接受眼前这冰冷的事实——魏舜走了。
他转身推开自己卧室的门。里面同样被防尘罩覆盖着,是他离开时的模样,只是覆盖上了一层象征离别的白纱。
裴淡站在门口,望着这片被覆盖的、属于他的空间,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踏不进去。
最终,他默默地关上了门,退回到同样寂寥的客厅。
客厅的顶灯光线显得有些惨白和刺眼。他猛地想起什么,慌忙从裤袋里摸出手机。
手指因为急切而微微颤抖,他划开屏幕,迅速翻找到那个沉寂了一年、却一直置顶的号码——魏舜。
没有丝毫犹豫,他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的,不是他魂牵梦绕的声音,而是一个冰冷、机械的女声: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
裴淡不敢置信地盯着手机屏幕,那个熟悉的名字和号码清晰无比。
他挂断,再次拨打,依旧是那毫无感情的提示音。他被拉黑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他不死心,立刻切换到微信,找到魏舜的头像,飞快地输入一行字:“顺子,我回来了,你在哪?” 点击发送。
屏幕上瞬间弹出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下面一行小字清晰地写着: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被彻底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都被斩断。
一股巨大的烦躁和恐慌席卷而来。裴淡低低咒骂了一声,烦躁地把手机往茶几上一丢。动作失了控,手机从光滑的桌面滑落,“啪!”的一声脆响,摔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跌坐进沙发里,两只手用力地揉搓着发胀的太阳穴和头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闭上眼,试图平复翻江倒海的情绪。
再睁开时,目光恰好落在茶几上那个突兀的木箱和那个熟悉的藏青色戒指盒上。
箱子里的东西他尚不清楚,但那个戒指盒,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裴淡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拿起了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盒盖。
幽深璀璨的蓝色光芒瞬间映入眼帘——那枚价值连城的“海洋之心”钻戒,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黑色丝绒衬垫上,闪烁着冰冷而华贵的光泽。
它完好无损,却像一个最残酷的讽刺。
几乎就在看清戒指的瞬间,裴淡的视线骤然模糊,两行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冲破防线,顺着脸颊滑落,重重地砸在丝绒盒盖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他像是被烫到般猛地合上盖子,将戒指盒放回茶几。
目光转向那个陌生的木箱。他伸出手,有些迟疑地打开了箱盖。
满满一箱的信封!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几乎要溢出来。信封上是他熟悉的字迹,写着他的名字。
箱子里还散落着一些零碎的小纸条、小物件,每一样都与他有关。裴淡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他随手从中间抽出一封信,手指有些笨拙地撕开封口,抽出里面厚厚的信纸。
信纸上的字迹,比他记忆中要工整有力得多,显然是特意练过。
满满两页,字里行间,全是琐碎的日常分享,是对他无尽的思念,是生活中遇到的有趣小事……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他心上。
他没有勇气继续读下去,视线早已被汹涌的泪水模糊,滚烫的泪珠滴落在信纸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慌忙用手指去抹,却只在信纸上留下一道更深的褶皱。他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塞回信封,放回箱子,仿佛那是一个一触即碎的梦。
裴淡颓然地靠回沙发,望着空荡荡的茶几桌面,眼神空洞。
他无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桌面边缘——触手所及,光洁如新,没有一丝灰尘。这个发现让他的心猛地一沉。
魏舜刚走不久,而且,是特意打扫干净才离开的,这个认知让那份失去感变得更加尖锐。
裴淡几乎是本能地拉开了茶几的抽屉——这是他存放一些常用杂物的地方。
第一个抽屉被拉开,里面的景象让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锁。
满满一抽屉的药。
各种药盒、药瓶杂乱却拥挤地塞满了整个空间。止痛药、胃药、消炎药、感冒药……许多盒子都被打开过,有些药板已经空了,有些只剩下零星几颗。
他认得出来,有好几种都是强力止痛药和胃痉挛用药。
他立刻拉开旁边的另一个抽屉——同样触目惊心。
这个抽屉也有一大半空间被各种药品占据。退烧药、抗过敏药、止咳药水、维生素……同样有被频繁使用的痕迹。
裴淡看着这两抽屉琳琅满目、被消耗了大半的药品,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无力地靠回沙发,仰起头,紧紧闭上双眼,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整个脑袋像要炸开一样。
无数个问题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神经:魏舜怎么了?他生了什么病?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药?他这一年到底是怎么过的?他现在在哪里?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拉黑我?……每一个问题都像沉重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夜幕,紧接着,“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炸响!
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密集而狂暴的声响。
屋子里,屋外,都只剩下这震耳欲聋的雨声,将裴淡彻底淹没在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死寂里。
顺子:[我走出去的那一刻其实是反悔的。]
小芸儿:[反悔也没用。]
裴淡:[我恨你栝芸。]
小芸儿:[[化了]难做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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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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