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喝醉后沉沉睡去的魏舜,裴淡才轻手轻脚地带上笔记本电脑,走到客厅准备开视频会议。
然而,整个会议过程中,他的注意力都难以集中。
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魏舜那句带着哭腔和绝望的话:“因为裴淡不爱我了。” 这句话像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进他心里,反复搅动。他怎么可能会不爱魏舜了呢?
这一年,他心心念念、归心似箭,想要见到、想要紧紧抱住的人,他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这荒谬的认知让他既心痛又烦躁。
整个视频会议下来,他都有些心不在焉,强打着精神应对,但明显不在最佳状态。
那一句话,彻底扰乱了他的心绪。
会议结束后,他合上电脑,揉了揉眉心,起身回到卧室。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夜灯,魏舜还在熟睡,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外面,微微皱着眉头,嘴唇也无意识地抿着,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甚至有些难受。
裴淡放轻脚步,几乎是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端详着这张一年未见的脸庞。
瘦了,下颌线更清晰了,眼底下还有淡淡的青黑。
他伸出手,用温热的指腹极轻极缓地抚平魏舜紧蹙的眉头,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对于这个小朋友,他心疼得厉害。
但造成今天这个局面,所有的误会和伤害,追根溯源,问题都在他自己身上。
他想起抽屉里那些五花八门、被消耗了大半的药物,胃药、止痛药、退烧药……几乎能拼凑出一部生病史。
他大概能猜到魏舜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一个人生了多少病,吃了多少苦。
裴淡收拾好自己,掀开被子一角,极其小心地躺了进去,生怕惊扰了身边的人。
他伸手关掉了最后的夜灯源,房间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他在被窝里悄悄移动,靠近了那个散发着温热气息的身体,手臂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地环上魏舜纤细的腰,将人轻轻拢进自己怀里。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但魏舜那句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深深刺激着他的神经和心脏,带来一阵阵绵密的刺痛。
“因为裴淡不爱我了。”
…… ……
第二天早上,魏舜是被一阵剧烈的头痛给硬生生疼醒的。
宿醉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来,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要炸开。
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手,用力揉着发胀的额角。脑子昏昏沉沉的,还没有完全开机。
他费力地睁开酸涩的眼睛,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深色的窗帘,熟悉的家具布局……这不是酒店,这是……裴淡的卧室?!
他怎么会在这里醒过来?不对!
下一秒,他猛地感受到了腰间那条沉甸甸的、充满占有意味的手臂,以及后背紧贴着的、传来稳健心跳的温热胸膛。
不用猜,身后抱着他的人肯定是裴淡。
一大清早,发现这个事实,让他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
他皱紧眉头,屏住呼吸,开始极小幅度地往床沿挪动,试图脱离这个怀抱。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脚一沾地就立刻逃跑。
然而,他刚动了一下,腰上的那只手臂就像是有自主意识般,瞬间收紧了力道,不由分说地把他往后一带,更紧密地嵌进了那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
魏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有些气恼,伸出手,试图用蛮力把裴淡的手臂掰开。
但那手臂如同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挣扎无果,他索性放弃了,只是冷冷地开口,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却刻意拉远了距离:“裴先生,能不能先放开我?我觉得以我们目前的关系,不太适合保持这么亲密的姿势。”
裴淡依旧闭着眼,但英挺的眉头却因为那句疏远的“裴先生”而蹙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很不舒服。
“不能。”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慵懒和不容置疑,“怎么就不太适合了?”他反问,手臂却没有丝毫放松。
魏舜无声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到现在,他还没勇气回头去看那张脸,只是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就让他心乱如麻。 “我……我还有事,你能先放我走吗?”他找了个借口。
“不太能,”裴淡的声音贴着他的后颈传来,笃定得很,“因为你根本没事。”
“裴淡!”魏舜有些恼羞成怒,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他用手更加使劲地去掰腰间的手,但那手掌依旧稳稳地贴在他的腰侧,纹丝不动。
裴淡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敏感的颈窝里,他闭着眼睛,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无赖和固执:“不干嘛,就是想要抱着你。”
面对这样软硬不吃的裴淡,魏舜瞬间没了办法。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只觉得鼻子更酸了,心头像是堵着一团湿棉花,闷得发慌,眼睛也胀痛得厉害。
裴淡却自顾自地开始解释,声音低沉而清晰,贴着他的耳朵: “我知道你看到我和一位女生在餐厅用餐,然后你很伤心,才会搬走。这是一个误会。那位女生是傅雾苔的追求者,傅雾苔下午课排满了,实在脱不开身,才拜托我刚回国就去帮他解决一下。所以你才看到了那一幕。”
“你可能看见我和那位女生都在笑着说话,其实只是她在问一些很……离谱的问题,我只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在应付。绝对没有你想象的那些事情。”
“所以,魏舜,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误会。”
魏舜闭着眼听完裴淡的解释,眉头依旧紧锁着,不愿意睁开眼,仿佛睁开眼就要面对什么难以承受的东西。
“真的……就只是这样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怀疑。
“那你还希望是怎样的?”裴淡低声反问,手臂又收紧了些。
魏舜不说话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所有的委屈、害怕、失落和这段时间强压下的痛苦,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涌了上来。
眼眶里蓄积的泪水再也包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出来,迅速浸湿了枕套。
裴淡的嘴唇轻轻贴在他的耳廓上,声音压得低低的,充满了愧疚:“对不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的人身体微微颤抖,呼吸变得深长而压抑。
渐渐地,裴淡察觉到不对劲。
他撑起手臂,微微支起身子,侧过头去看魏舜的脸。发现这家伙正咬着嘴唇,无声地流着眼泪,泪痕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裴淡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瞬间收紧。他用手臂小心地将魏舜整个人调转了个方向,让他面对着自己。
魏舜的眼睛红得像兔子,鼻尖也红红的,瘪着嘴巴,脸上全是未干的泪痕,看起来格外的委屈和可怜。
裴淡心疼得无以复加,立刻伸出手臂将人紧紧圈进怀里,下巴抵着他柔软的发顶,一遍遍地低声说着:“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
魏舜伸出手,有些狼狈地擦着自己脸上的泪水,他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裴淡,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那个……不好意思啊,误会你了。” 他语气里带着真诚的歉意。
本来也是他自己想太多,没有去问清楚,就擅自判了“死刑”。
裴淡将他更深地圈进怀里,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不用道歉,”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处理好这件事情,让你没有安全感,该道歉的人是我。” 对魏舜的心疼和巨大的愧疚感,一直像块巨石压在他心上。
“你今天……不去上班吗?”魏舜好像突然想起今天并不是周末,裴淡作为一个教授,这个时候居然还在家里。
“不去,”裴淡闭着眼,语气平静无波,“辞职了。”
只有魏舜稍微震惊地睁大了些眼睛:“什么?辞职?那你……干什么工作啊?”虽然震惊,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裴淡睁开眼,低下头,看着魏舜还有些红肿、像小鹿一样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裴氏继承人,你说我会干什么呢?”
这个时候魏舜才猛地反应过来,裴淡这是……完完全全接手家族公司了,所以辞去了大学教授的职业。
“哦——”他拉长了声音,带着点恍然大悟和新奇,看着裴淡,“那你就不是裴教授了,而是……裴总了,是不是?” 裴淡被魏舜这副有点傻气又可爱的样子和话语给逗笑了,胸腔发出低低的震动。
“你想让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说完,他低下头,温热的嘴唇轻轻吻上魏舜光洁的额头,带着无尽的珍视。
“还在生我气吗?”裴淡低声问,目光紧锁着魏舜。
“没有。”魏舜摇了摇头,小声回答。
“那……”裴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暗了暗,“我要开始生气了。”
魏舜的脑子瞬间宕机,完全跟不上裴淡这跳跃的思维。一大清早的,他在说什么呢? “什……什么?”他茫然地眨着眼睛。
裴淡看着怀里人消瘦的脸颊和不太好的气色,再想到抽屉里那些触目惊心的药瓶,他的眼眶忍不住一阵发热,湿润起来。
“为什么……”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抽屉里有那么多药?”话音刚落,一滴滚烫的眼泪竟不受控制地从他眼角滑落,砸在枕头上。
他是真的心疼,心疼到无以复加。
魏舜彻底愣在那里,眼睛瞪得圆圆的。
裴淡……居然哭了?
而且……就是因为看见了一堆药,就哭了?
他慌忙从被窝里伸出手,有些笨拙地用指尖擦去裴淡脸上的泪痕,然后主动往他怀里贴近了些,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安慰他:“生病了……不吃药的话,那我可能就死翘翘咯。”他甚至还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开着并不好笑的玩笑。
裴淡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眉头紧锁,眼眶还有些湿润,在晨光下闪着微光:“那你为什么会生那么多病?”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后怕和担忧。
魏舜看着他那双盛满了心疼和自责的眼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他嘴角轻轻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带着点脆弱的笑容:“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我太笨了,不太会照顾人吧,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带着一丝依赖,“不过……现在裴总回来了,说不定……好好养养,就都养回去了呢?” 他说着,微微仰起头,主动将轻柔的吻印在裴淡湿润的眼睫上。
“裴淡,”他轻声呢喃,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你的眼睛,好漂亮啊。”
裴淡的心瞬间被这句话填满,所有的阴霾都被驱散。
他收紧了手臂,将人更深地拥入怀中,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因为我眼睛里,全都是你啊,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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