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陆止安 - 余烬
我特向那些被遗忘的、在黑暗中漂泊的词语，伸出援手。——辛波斯卡《词语》
【N】
【统一纪元41年·秋】
死亡的到来，安静得不像一场告别。
军区总医院外科主任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在凌晨三点的走廊尽头，像一枚冷却的烟蒂。陆止安伏在宽大的办公桌上，侧脸贴着冰凉的玻璃板，姿态像是陷入了一场过于深沉的睡眠。
打破这片寂静的是护士长李梅。她端着一杯滚烫的浓茶，推开虚掩的门，习惯性地低唤了一声“陆主任？”
没有回应。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旧纸张混合的、属于陆止安特有的冷冽气息。
“陆主任？”李梅又唤了一声，声音不自觉地发紧。她放下茶杯，快步走近。台灯的光晕只照亮了桌面一隅。她的指尖触碰到他搁在桌沿的手背。
一片冰冷的、毫无生机的僵硬。
后续的混乱被压在了极低的分贝之下。初步的结论在压抑的寂静中低声传递：“心源性猝死。”
一个过于合理，又显得格外仓促的句点。
他的桌面，摊开的是一份关于数年前西北边境 “哨兵”行动的战役总结报告复印件。报告旁边，压着一张彩色照片——
漫山红枫，绚烂如火。两个穿着夏季常服的男人并肩站着。一个是陆止安，眉眼间的冷峻被秋阳柔化，唇角带着极浅的弧度。他身旁的男人，身姿挺拔如松，左眉骨上一道浅疤无损他的硬朗，他微微侧头看着陆止安，眼神专注，嘴角那点不常显露的梨涡，被镜头清晰地定格。
那是顾寒深。
已经在西北那场“哨兵”行动中被追授为烈士的顾寒深。
照片被陆止安的手指无数次地抚摸过，边角已有些卷曲。此刻，它被台灯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像一座小小的、温暖的衣冠冢。
一位年轻的保卫科干事小心翼翼地想将照片作为遗物收起。当他翻转照片时，动作顿住了。
照片背面，有一行墨迹新鲜、笔锋却因某种巨大的力量而显得潋草撕裂的字迹，仿佛书写者正竭力压制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
**「无人归还。」**
四个字，像四颗冰冷的子弹，射入凝滞的空气。
也就在这时，没有人注意到，陆止安左手无名指上，一道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勒痕——那里本该有一枚戒指。而在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暗格里，一枚造型简洁的铂金素圈戒指，正静静地躺在黑暗中。旁边，是那个他曾无数次插入电脑、屏幕蓝光映着他彻夜不眠脸庞的黑色U盘。
此刻，它如同它的主人一样，沉默着，所有的呐喊与秘密都被封存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之下，等待着能听懂它沉默的人。
真正的风暴，早已被他化作无声的编码，依托着一个他精心计算的、必将发生的未来，踏上了通往最终审判席的归途。这间办公室里的寂静，不过是那场巨大风暴投下的、最初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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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部通报（节选）】**
“……陆军医止安同志，因长期超负荷工作，于今日凌晨在岗位突发心源性猝死，不幸殉职，享年三十一岁。陆军医生前工作勤勉，技术精湛，为我部医疗事业做出重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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