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4时我国C城发生9.0级地震，市中心房屋倒塌，近半数市民失联，预计损失正在估算中，我台将为您持续为您报道……”
沙发上的女人看完这条新闻，手中的遥控器滑落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窗外传来越发吵闹的声音，这栋老楼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在哭喊。拨打电话的忙音，免提时发出的“无人接听”“不在服务区内”的冰冷的机械女声，诸如此类大大小小的声音在新闻播出的一瞬开始充斥这片几十年来都平静如水的老旧小区。
“C城！那可是C城！全国最繁华的城市，数不清的人住在那，怎么就……怎么能说倒就倒了？！”有人愤怒惊慌地大吼，回声响彻整栋楼宇，“我儿子怎么办？他怎么办？！救援队去了没有？去了没有？！”
受到感召一般，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了担忧的骂声。匆忙的脚步声和行李箱划过地面的刺耳刺啦声在楼道里回响，像羊群在迁徙。
女人还是呆滞地看着新闻上已经看不出往日辉煌的废墟C城。
“C城有良好的抗震措施，专家称疑有别的原因导致此次灾难发生，灾难原因正在调查中。救援队已迅速赶往现场准备施救，但现场破损建筑密度大，毁坏彻底，加上雨天不断，救援难度持续上升……请各市市民在家中稍安勿躁，不要聚众前往车站，目前通往C城的列车已暂时停运……”
“地震……”女人喃喃道，“我女儿还在C城……”
一瞬间，她从沙发上猛然站起，带倒一只椅子，掀开房门就开始疯狂地收拾行李。
“请各市市民在家中稍安勿躁，不要聚众前往车站，目前通往C城的列车已暂时停运……”
女人拖着行李箱，汇入了楼道中同样步履匆匆的行人潮水中。
——
——
他们在黑暗中睁开眼，上一秒肢体和头颅被碾压的痛苦仍在躯体回荡，血液在胸膛和内脏炸开的感觉也还残留在神经末梢，这种感觉就像听到半夜噩梦惊醒时心脏发出的悲鸣，尽管惊慌、疼痛、窒息，却发现终不过噩梦一场，平息后只剩心有余悸。
他们自黑暗中醒来，除了身下松软的床垫，目光所及之处伸手不见五指。慌乱中他们胡乱摸着全身，直到确认没有一处残肢断臂或者汩汩冒血的窟窿，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这是哪里？他们明明记得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钢筋水泥穿透并压榨他们的身体。他们理应已经死去，除非那是一场梦，否则他们又怎会完好无损地待在这儿？
而且，这是哪里？
“有人吗——有人吗？”
没有回应。
床铺是唯一亮着的地方，周遭一片黑暗。他们下床向黑暗里试探般走去，脚板触及的冰凉质感和纹路让他们想到了木地板，可实在他们看不见，听不着，只前行几步，就再也不敢往前走了。
不知是谁先听到黑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声音不止一个，像野兽喘气，像蜈蚣爬行，还有指甲划过地面的尖锐噪音。
没人再敢动了。
“这是哪儿……”有人忍不住颤抖着问，“有人吗？这里是哪里……”
忽然，所有人的视野里骤然裂出一道光，那光仅仅照亮了身旁的床铺，周遭的黑暗依然深邃。
那道光忽地裂开胀大。突如其来的强光让所有人眯起了眼，待眼睛适应之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只巨大的人眼，竖着悬在半空，嵌在空中似的，像刚从尸体上剖下来的器官，却偏偏有独自的活力。
它拥有人眼的一切特征，眼裂、眼睫、眼球、虹膜、瞳孔，眼珠子四处转着，最后凝视在眼前渺小的人身上。
“今天是万圣节吗？”有人颤巍巍地笑了起来，“一点都不好笑。”
眼睛对着他，弯成了一道月牙，也像在笑。
那人一下噤了声。
众人之中，有一人始终没有离开过床铺，也没有在眼睛出现时表现出过多的惊诧。
那是一位少年，脸上有未脱的稚气，却有老成的冷静。他模样长得清秀帅气，身板匀称纤长，坐在床上屈起左脚，双手环着，面无表情地与眼前的眼睛对视。
床旁搭着一副医用拐杖，无时无刻提醒着他这房间的主人有多么“贴心”。
一道如新闻播报般无机质的声音骤然出现在少年耳旁：
【ID：1001，姓名：黎明，登记完毕，正在加载游戏场景，请稍候。】
尽管对眼前的怪异感到恐惧，但还是有人发问：“这是什么？”
众人的耳边又响起一串声音。
这次的声音像在调频，由噪音渐渐转变成他们所熟悉的音调，不关乎地域与语言，最后每个人都能理解它的声音。
声音没有源头，但所有人都知道是眼睛在说话。
“滋……滋……调整完毕。”眼睛弯成月牙，瞳孔兴奋地放大，语气带着诡谲的笑意。
“欢迎你们，来自第十批终末的生命体。我是管理员‘真理’。你们将参加‘游戏’，通关者将获得‘晋升’的机会，实现你的愿望——任何愿望。”
“喂，别开玩笑了……”有人崩溃地大喊，“一只眼睛？我不管你是什么，但绑架是犯法的！快放我们出去！”
“看来各位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一张屏幕在众人面前展开，新闻播报，C市废墟，以及车站乱哄哄的人群。
人们静了下来。
“你们本来已经死了。准确地说，是我将你们维持在生与死的边界。脱离这个空间，迎接你们的将是真正的死亡。”它弯起构成它整个身体的眼睛，黑洞洞的瞳孔直勾勾地对着他，“你还想出去吗？”
“我……我……”那人挣扎一会，歇斯底里：“我要出去！鬼知道你要干什么……”
屏幕突然切换成了那人房间的视角。所有在这个空间的人都在注视着他。
眼睛不笑了。
它说：“真遗憾。”
所有人清晰地听见屏幕里传来野兽的嘶吼，还有越来越近的爬虫声。他们看见那人惊恐地注视黑暗的某处，突然被一道黑漆漆的影子扑倒在地。
影子在屏幕中晃动，黑漆漆的身体滴下黏稠的黑水，徒留一张嵌着血牙的大口，撕扯着那个倒霉蛋的身体。起初是碎布片，然后是皮、血肉、骨头，最后是糊成一团的内脏，还有白花花的脑浆。
挣扎与哭喊越来越细，最后没了声息。
没人再敢发出半点声音。
眼睛注视着每个人：“还有人想出去吗？”
也没人敢回答。
屏幕中，那人破碎的尸体忽然蠕动起来。
碎块与液体混合着，与影子覆盖在一起，像一摊烂泥，变成了与杀死他的怪物别无二致的东西。
有人没忍住，哭着呕吐起来。
“一点都不好玩……”一名女孩惊恐地哽咽，“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们参加什么‘游戏’？！你们这是绑架，就算我们真的死了，也不该会来这种地方……”
“这是恩赐。”眼睛转向一无所有的上空，“这是你的机会，孩子。你们所有人都记得那场大地震。你已经死了，只有参加‘游戏’才可能回去。”
回去？参加‘游戏’就能回去？
人群微微躁动起来。
眼睛又笑了，看起来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眼睛补充道：“当然，但首先游戏得通关。”
有人鼓起勇气问：“你说通关游戏就能回去，就能复活，是真的吗？你敢保证是真的吗？”
眼睛说：“我叫‘真理’。真理从不说谎。”
人群更加躁动了。
这时，一道清沉的少年音向眼睛发问：“终末是什么？”
真理看向少年。
少年屈起左腿，双手环着，看向真理的眼睛里见不到一点波澜。
真理眯起了眼：“ID1001，黎明，20岁，是个残疾人。正如你所见，‘终末’就是一场灾难。而我就是在灾难中收留你们灵魂的人。”
黎明平静地直视真理：“你的目的是什么？”
真理呵呵笑起来：“何必在意我想做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能实现任何愿望，这就可以了。”
有人站了出来：“我会参加‘游戏’。只要你能保证‘实现任何愿望’是真的。”
这是第一个明确表态的人。人群渐渐开始点头赞同。对他们而言，参加“游戏”是唯一的出路，实现任何愿望的条件确实诱人——如果真理真的从不说谎。
“当然。”真理高兴地说，“通关游戏，获得奖励，理所应当。”
忽然，无机质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场景加载完毕，请玩家查看状态栏，等待管理员确认开始游戏。】
真如游戏一般，黎明眼前弹出一个状态栏，左上角标注状态栏打开的方法，下面便是“玩家”的主要面板数据。
【ID：1001，姓名：黎明。等级：lv1。技能：-（进入第一个游戏后随机分配）。】
“今后各位的等级经验数据和获得的技能都会在状态栏上显示，使用技能的方法在上面也有提示。每通过一个游戏，都会依据表现获得一定的积分，用以兑换道具。随着各位游戏的进行，更多的功能将对各位开放。”
“这些游戏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你们世界中传统意义上的游戏。”真理又笑了，“你们应该很熟悉，毕竟这个时代，没玩过游戏的人又有几个呢？”
有人担忧道：“那我们要……要除掉其他玩家吗？”
“哦，玩家们只需达成通关条件就可以通关，除掉其他玩家并不是必要的。不过……”真理说，“为了增加游戏的刺激感，怪物们在每次游戏中都会以敌对势力出现。”
回应般，黑暗中野兽的喘息和虫群的搔爬声更大了。
人们发出惊恐的呼声。
有人从奖励的诱惑中清醒过来：“这……这是在玩命！”
“有付出才有收获。当然，为了游戏的平衡性，各位并非没有应对的方法。”
那人犹豫地看向技能栏，然后舒展了眉眼。
黎明又看了看自己的技能栏，确认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后，奇怪地望向那人。
待所有人都确认了状态栏，真理说：“我很期待各位战斗的英姿。”
【管理员已确认游戏开始。第十批游戏人数共10万人，正在分配副本——】
黎明看到状态栏上显示：
【分配完毕。游戏《火力不足》，难度：新手，参加人数200人。正在进入倒计时，祝您游戏愉快。】
十秒倒计时结束后，黎明和与他一同前往副本的199人消失在了一阵白光之中。
真理说：“祝你们游戏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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