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正年间,世道纷乱,看似仙气缭绕的修真界,暗地里污秽横流,诡谲难测。
沈知音是被一阵足以撕裂魂魄的剧痛惊醒的。
意识尚未完全清晰,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便如同实质的铁锈,蛮横地堵塞了她的鼻腔。紧随其后的,是无数凄厉到扭曲的哭嚎、诅咒与哀鸣,它们交织成一张绝望的声网,将她牢牢罩住。
她发现自己被一个身着黑袍、面容阴鸷的男人拎在手中,如同拎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脚下,是一个以粘稠鲜血绘就的、庞大而诡异的法阵,繁复的纹路在晦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微光。法阵周围,横七竖八地倒伏着数十具尸体,皆身着古式衣袍,死状凄惨,鲜血几乎浸透了每一寸土地。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不远处一个倒在地上的女子吸引。那女子正死死地望着她,瞳孔涣散,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以及……一种沈知音无法理解、却让她心脏骤然紧缩的悲恸与不舍。
——是这具身体的母亲?
“我……变成了一个小孩子?而且是在……屠戮现场?”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瞬间沉入谷底,恐慌如冰水般蔓延四肢百骸。但前世作为项目负责人,在无数危机中淬炼出的冷静本能,强行压下了尖叫的冲动。必须先观察,必须理解现状!
那黑袍男人冰凉的手指,如同铁钳般掐住了她稚嫩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
“根骨尚可,可惜,投错了胎。” 他的声音沙哑刺耳,带着一种仿佛毒蛇吐信般的冰冷兴奋,“便以你全族的鲜血与魂魄,为你易筋换骨,炼成这万中无一的孽胎魔体!日后,你便是本座手中最锋利的剑,最听话的杀人器具!”
“孽胎?用活人炼器?简直是疯子!” 内心一片冰寒,但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地面的血阵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猩红光芒!那些绘制阵法的血液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如蛇般蠕动。同时,那些刚刚死去的族人尸体上,一道道扭曲、痛苦的黑色残魂被强行剥离、拉扯出来,发出无声的尖啸,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攫取,疯狂地灌入她这具幼小无助的身体!
痛!
那不是皮肉之苦,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最彻底的凌迟。仿佛有无数烧红的烙铁烙印在神魂之上,又有无数冰锥在凿刻她的骨髓。无数充满怨恨、恐惧、不甘的负面情绪,伴随着族人们临死前的惨状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意识的堤坝,在她的识海中掀起滔天巨浪,几乎要将“沈知音”这个存在彻底湮灭。
“必须记住……必须记住这一切!这阵法的纹路,他们吟诵的咒文,这能量运转的方式……血仇必须得报!仇人是谁,用的何种手段,我必须知道,必须刻进灵魂里,一丝一毫都不能忘!” 她将下唇咬得稀烂,浓重的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凭借着这股自残带来的刺痛和一股不屈的恨意,她硬生生撑住了一口即将涣散的气,瞪大了那双属于三岁孩童、此刻却燃烧着成人意志的眼睛,死死地凝视着,将这场灭绝人性的仪式、将这炼狱的每一分细节,都深深地烙印在灵魂最深处!
那些族人的诅咒,父母最后的呼唤,不再仅仅是外界的声音,它们与那些被强行灌注的残魂一起,成为了她的一部分,在她脑海中永久地定居下来,永无宁日。
当一切渐渐平息,血光黯淡,黑衣人们看着她的眼神,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因为这具幼小的身体,此刻正自发地、贪婪地吸纳着周围弥漫的阴寒死气与怨力。在他们眼中,她已不再是人,而是一件成功的、充满潜力的凶兵。
“兵器?” 在那被无尽痛苦和仇恨充斥的心底,一个冰冷到极点的声音在嗤笑。“兵器用得好了,未尝不能割断持兵之手!”
契机,出现在阵法力量转换的某个极其细微的刹那。许是吸纳的生魂过多过杂,那庞大的血阵运行至某处节点时,产生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与紊乱。早已将全部心神用于感知自身与阵法联系的沈知音,立刻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破绽!
她用尽这具身体最后的一丝气力,不再试图压制体内那些狂暴窜动的阴煞之气,反而将它们引导、汇聚,化作一股尖锐的冲击,朝着那处凝滞的节点,狠狠地撞了过去!
如同在早已不堪重负的堤坝上,给予了最后、也是最精准的一击。
“轰——!!!”
阵法核心的能量平衡被打破,瞬间引发了剧烈的反噬与爆炸!气浪翻滚,血光乱闪,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沈知音什么也顾不上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这具小小的身体,她从那破碎的法阵中心连滚带爬地挣脱出来,用尽最后的力量,一头扎进了法阵外围那片深邃、未知的黑暗山林。
凛冽的风雪瞬间包裹了她单薄的身躯,寒意刺骨。她艰难地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片被血色、火光与混乱人影充斥的废墟,将那地狱般的景象,死死地刻入心底。
“沈知音……从今往后,我便是沈知音了。” 她望向那些黑袍人所在的方向,小小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
“你们……” 她在心中立下血誓,“给我等着。”
雪地上,只留下一行小小的、染血的足迹,蜿蜒地指向密林深处,旋即被漫天呼啸的风雪,悄然覆盖,抹去。
一个承载着异世成年灵魂的幼童,背负着永世难忘的血海深仇,拖着伤痕累累的躯壳与灵魂,一步一个血印,蹒跚着,消失在了茫茫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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