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深处的残破庙宇,暂成了她的容身之所。沈知音垂眸,望着积水洼中模糊的倒影——乱发黏连颊侧,粗布衣衫沾满泥泞,任谁看来,都只是个落魄的小乞儿。
“此等形貌虽能避开大多探查,却也易引来不必要的‘垂怜’或轻侮……” 她忆起前几日在镇口,那老妇人欲拉她前往善堂的眼神,心下微凛。过显于众,或过卑于尘,皆非长久之道。
她俯身,掬起冰凉的清水,细细揩净脸庞与手指上的污迹,复将那件唯一的粗布衣衫浸水搓洗。寻来柔韧草茎,借着一根于石上磨尖的细枝,就着晦暗的天光,笨拙却耐心地缝合衣上破口。
“此间女童,多绾双髻,身着素色短襦。” 她回想着市集间的见闻,将半干的黑发仔细分成两股,绕成最简单的发髻。虽无半点饰物,却显得整洁利落。再抬眼时,水洼倒影中已是一位眉眼清秀、衣着朴素的寻常小姑娘,唯独那眸色过于沉静幽深,不似稚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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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匿之法
她开始更为系统地研习阵法与符箓之道。
《镜天阵》初成那日,她静立于阵眼之中,只觉周身气息恍若被无形水波层层洗涤、过滤,最后一丝难以掌控、偶尔外溢的阴煞之气,被彻底敛入体内,再无痕迹。
“此阵如镜,映照外物万象,隐匿己身气息。” 她指尖轻抚过作为阵缘的几颗寻常石子,心中若有所悟。
而绘制那基础辟邪符时,蘸取朱砂的笔尖落于粗糙黄纸之上,竟泛起一层极细微的金色芒光,将其贴附于内衫的刹那,一股隐隐的灼痛感自接触之处传来。她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却并未将其撕下。
“这痛楚……来得正好。” 她低声自语,眸光沉静,“须臾不忘,此身为何存在,此心……终究要归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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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谈之变
她时常混迹于镇口茶摊、街角檐下,看似懵懂,实则默记往来行人的谈吐用语、语气神态。
“阿婆,此物……需几何银钱?” 她学着当地孩童的软糯腔调,指向摊上摞着的粗面饼。
“三文。” 老妪答着,不由得多瞥了她一眼,“小姑娘口音听着生疏,非是本地人吧?”
她适时地垂下眼睫,语带几分恰到好处的怯意与悲伤:“随叔父逃难至此……路上,走散了……”
言辞之间,她悄然褪去那异世带来的独特语感,渐渐染上此地风土所特有的婉转尾音与俗常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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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谷初试
食物终究是难以回避的难题。一次为躲避不明修士的追捕,她藏身山洞长达三日,饿得眼前阵阵发黑,气息奄奄。于混沌之际,她本能地全力运转《化煞诀》,却意外发现,腹中那火烧般的绞痛,竟随着阴煞之气的流转而逐渐缓解。
“这阴煞之力,竟可替代谷米精气,维系生机?” 她心中惊异,旋即开始有意识地尝试减少进食,甚至断食。
初时极为难熬,胃腹空空如也,四肢百骸酸软乏力。她便盘膝静坐,以《凝心音》固守灵台清明,同时小心翼翼地引导那股冰寒之气,如涓涓细流般缓慢流转,滋养几近干涸的经脉。如此煎熬三五日后,那蚀骨的虚弱感竟渐渐消退,身体反觉出一种异常的轻盈,耳目之感,亦变得愈发敏锐。
“自此……这人间烟火,或可渐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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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一”之名
岁末的一个严寒冬夜,两名风尘仆仆的散修闯入破庙避雪,围着微弱的火堆低声交谈:
“听闻‘守一’又现踪了,西边山坳里那伙专抓童男童女炼尸的邪修,前几日莫名其妙全折在了里头。”
“邪门得很!现场干干净净,半点打斗痕迹都无,那几人……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抽干了精气魂魄。”
蜷缩在斑驳神像后阴影里的沈知音,静静听着。
那日她不过是以《镜天阵》困住那伙人,再以新近领悟的煞力运转之法,将他们施加于无辜孩童身上的恶毒咒力,原路反催回去罢了。
“抽干么?” 于无人得见的暗处,她唇角无声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不过是……物归原主。”
天光微熹,雪住风停之时,她悄然起身离去。单薄的身影没入林间尚未散尽的晨霭,如一滴水汇入江河,了无痕迹。
此时的沈知音,已是言语无瑕、衣着整洁、渐脱凡食的孤女。如同一枚被时光与磨难精心打磨光滑的棋子,静静落在仙门百家这盘巨大棋局的边缘角落,默然等待着,属于她的那局棋,悄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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