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放学时间将至，街上已经很暗了。上条匆忙找了一处四下无人的街角，借着昏暗的街灯展开了那几张白纸。
“绝对能力（Level 6）进化计划及冻结决定”。
第一个小标题就让上条感到疑惑：“运用量产能力者‘妹妹们’让Level 5超能力者‘一方通行’进化为Level 6的方法”。
妹妹们……量产型……？
而且，学园都市里的超能力等级也只到5而已。
报告中并没有标明任何研究机构或负责人的名字。宛如在强调就算这份报告一个不小心流传出去，也没办法当作证据。报告的内容相当专业，而且包含很多日语以外的语言。上条尽可能地将报告的内容转换为自己能够理解的词句。
“学园都市中存在着七名Level 5超能力者。但是，根据‘树状图设计者’的预测演算结果，其中只有一名能够进化为前人未达的Level 6绝对能力。其他的Level 5超能力者，有些是成长的方向性不同，有些则是继续增加药物量，反而会破坏他们的身体机能平衡。唯一有机会成为Level 6绝对能力者的人，代号为一方通行。”
“一方通行是实质上学园都市中最强的Level 5超能力者。根据‘树状图设计者’计算，依照他的潜力，尚需经过两百五十年的一般课程训练，才能进化为Level 6。对此‘两百五十年方案’我们加以保留，并尝试寻找其他方案。其结果，‘树状图设计者’找出了另一种不同于一般课程训练的方法。那就是利用实战中的能力运用，来促进能力成长。在多数报告中皆指出，实战可以让念动能力及引火能力的命中精准度提升，我们反过来尝试对这样的概念加以控制。简而言之，就是准备好特定的战场，让战斗依照计划进行。如此一来，就可以掌控‘实战中的能力成长’的方向性。”
上条的手变得僵硬。
实战。
这么说，那个名为御坂美琴的少女，就是这项实验的……协力者？
“根据预测装置‘树状图设计者’的演算结果，只要准备好一百二十八种战场，将超电磁炮杀害一百二十八次，一方通行便可以进化为Level 6绝对能力者。”
超电磁炮。
他记得，交换日记里面留下的资料有写到，御坂美琴是学园都市第三位的超能力者，代号“超电磁炮”。
杀害。
上条的手在颤抖。
比起协力者，御坂美琴本人更像是一个与实验没有太大关联的人……
“但我们无法准备一百二十八名同为Level 5超能力者的超电磁炮。因此，我们把目标锁定在同时期进行的超电磁炮量产计划中的‘妹妹们’。当然，量产型的‘妹妹们’与真正的超电磁炮在性能上是有所差异的。量产型的实力，就算以较理想化的标准来评估，也只有大约Level 3的程度。”
量产型的“妹妹”。
上条想起了他在车站碰到的御坂妹妹。原来，御坂妹妹并不是美琴的双胞胎妹妹，而是那个少女的克隆人。
“于是我们以这样的条件让‘树状图设计者’再次演算得到的结果，只要准备好两万种战场及两万名的‘妹妹们’，就可以达到相同目的。两万种战场及战斗流程请参阅附件。”
每一个战斗流程指向的都只有一个结局——死。
为什么御坂妹妹们对于实验完全没有反抗？
“妹妹们的制造方法，可依照该量产计划中的方法加以沿用。从超电磁炮的毛发中取出体细胞，培养成受精卵。投入Zid-02、Riz-13、Hel-03等药物，加速其成长。问题比较大的反而不是□□方面，而是人格方面。语言、运动、伦理等基本脑内情报约在零至六岁期间形成。但是，以异常速度成长的妹妹们，只有短短的一百四十四小时可以运用。我们没办法以一般的教育方法让她们学会这些。因此，我们选择使用学习装置（Testament），将这些基本情报强迫输入她们的脑中。”
两万个少女，出生就是为了被杀死。
她们自己也深信着这一切。
作为遗传信息的供体，美琴为什么会愿意为了这种计划提供自己的基因序列？交换日记里那些字迹工整，语气活泼的句子刻画出来的美琴与之截然不同。
上条强迫自己平静，翻到了最后一张纸。
“8月21日，因实验对象一方通行误与同为Level 5超能力者的超电磁炮展开对战，造成实验本身出现极大误差，而树状图设计者在7月28日被来自地面的不明热源击毁，无法再进行精确的重新演算，因此，实验宣告终止。”
原来如此，美琴并不是协力者。相反，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反抗着黑暗……
但是接下来的文字，彻底让上条陷入了崩溃。
“在战斗中回收的超电磁炮因严重受伤，身体多个器官严重衰竭。经统括理事会评议，决定将其器官冻结保存，并利用其大脑进行超能力研究工作。对外将称其暂时离开学园都市并被监护人接收。统括理事会也已对其监护人予以相应赔偿。”
“剩余的实验材料‘妹妹们’，将被分配至世界各地的研究所进行身体康复治疗。”
少女确实成功阻止了实验的继续进行，可是，却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她所背负的黑暗，就是在交换日记里，也完全没有提及。
8月21日……刚好就是昨天……
为什么，他没能早点发现这本日记，早点赶到现场阻止美琴？
“超电磁炮的器官冷冻保存地点坐标如下。”
上条的脑中已经一片空白。他颤抖着在手机导航里输入坐标，直到文字显现：“第二十一学区某废弃工业大楼”。
已经过了完全放学时间，街道上的车辆都几乎绝迹。仿佛为了确认最后的希望，上条一把将那几张纸卷起来塞在自己口袋里，咬紧牙关，没入夜色中。
他到底跑了多久呢？
他到底被怎样的恐惧与绝望攫住了呢？
直到他终于气喘吁吁地在那栋大楼前停下，在门口的密码盘上输入了纸上记录的密码。
自动门在眼前无声地滑开。
偌大的空间里空无一人，连一个研究院都没有。似乎是全自动的研究机构，研究员只需要在自己的研究所里接收数据就可以进行研究。
上条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培养罐。
澄清的培养液里，静静地浮着一个大脑，上面吸附着一些电极，连接着导线通向测定仪器。似乎是培养液里加入了某些诱导物质，那个大脑正周期性地迸发出蓝白色的电光。
电击能力。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一旁的液氮培养箱。
透过外表层结满坚硬霜花的隔温玻璃，他看见，在厚重的白雾中，冷冻着各式各样的人体器官。
那原本应该是一个活力四射的少女。
可是，此刻，却已经变成了一个个冰冷的器官。
少女已经完全绝望了吗？
竟然真的选择以生命为赌注，给实验造成无法弥补的误差，从而拯救剩下的妹妹们。
上条又想起了她在交换日记里写到的句子。
“抱歉啦，为了从不良少年手中救出佐天同学，我擅自用你的身体打了一架……”
“终于我也能用体术打败不良少年成功救出被欺负的人啦！不过我还是不小心给你添了不少伤了……”
哪怕成为一个无能力者，她也像他一样，希望践行自己的正义。
但是，这样一个善良而为人着想、想要帮助别人的少女，却在黑暗中孤独地死去了。
而学园都市的高层竟然还要从已经变成这样的少女身上榨取最后的研究价值。
上条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他的全身都在不住颤抖着，冷汗已经浸透了身上的夏季制服。
如果可以早一点察觉……
如果能够阻止她……
如果能够在战场上保护她……
结局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那本日记依然被上条攥在左手中。
他害怕自己的右手，把她留给自己最后的幻想也给抹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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