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乐桃小声念叨着,低头瞅了一眼脸部皮肤也变得血红的肃澄,恍惚间牙齿磕在了一起,咬破了舌头。
她从小就怕鬼,于是默默站得离他远了些,小口小口往下咽带了血的唾沫。
肃澄的生命流失得快极了,剧烈起伏的胸口只在三四秒内便彻底恢复归于平静,嘴角凌乱地沾了一缕黑发,原本白皙光洁的手变得枯槁如朽木。
在他眼里最后一道光散去前,乐桃强撑起精神,举起双手,在头顶比了个爱心,大喊:“桃桃魔力!变身!”
话音刚落,她就重新穿回了那套粉色蛋糕裙。
没了麦克风倒也问题不大,肃澄就在她面前,她清唱都行,只要能把声波转变为治愈的能量,他说不定还能再撑一会儿,撑到她想到别的办法为止。
“把秋叶带入春天,我的梦想之光不会磨灭;让我牵起你的手,带你去下一个季节,你会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至于尴不尴尬的,乐桃无暇顾及,她只知道有个对她说他“不会死”的人要死在她面前了。
她活了十九年,还从未真正见识过死亡,她能做的虽然不多,但怎么都比袖手旁观要好。
她怀着期待和煎熬小心翼翼地唱着,但肃澄的身体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慢慢干瘪下去。渐渐地,乐桃的旋律莫名变得悲伤了起来,欢快的尾音也被粘滞的鼻音代替。
小台在一边靠着石壁听了半晌,张开抽屉叹了口气,来到乐桃身边,劝她:“别费功夫了,桃花妖姐姐,老大听不见声音。”
“我知道......”乐桃喃喃着解除变身状态,揉了揉眼睛,在肃澄身边蹲下,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他就如同一个去世了许久被封在冰窖里的人,周身沁了层霜,冷寒刺骨,乐桃被冻得一激灵。
她早就看出来他听不见了,但这人又会读心,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别人要是都不喜欢他,他便能一秒识破他人阿谀奉承背后的恶意。
可这里的人看起来都好讨厌他,他岂不是天天听到的都是骂他的声音?
换做她,她一定接受不了。
“老大会活过来的,”小台说着又从抽屉里吐出个金红色绒毯,语气轻松自在极了,甚至带了些不知从哪来的洋洋自得,“刚刚我让你给他吃的药,就是为了防腐。老大变鬼不知道要多久,万一腐烂了那又得费一番功夫重塑肉身。行了行了,你放心,他真死不了,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对老大来说就是小菜一碟。走,我带你出去。”
“我等他......”
小台把绒毯在空中展开,慢悠悠盖在肃澄身上,随后张开桌子腿围着乐桃跳了一圈,问:“等他起来?你确定?要是他一百年还变不了呢?”
乐桃想了想,也对,这个魔尊的寿命和能力都让人费解,她要在这里等着,说不定真能把自己熬到头发花白。
“只是......他......”乐桃还是不忍心把肃澄一个人丢在这里,即使这个人和她刚认识没多久。
哦不,甚至算不上认识,只是她单方面认识他,他连她叫什么名字都没问过,或许他也根本不在乎。
小台又转了一圈,蹭着乐桃的小腿推着她往外走,边推边说:“老大要是那么容易死,方才怎会有千百号人来围攻他?”
乐桃觉得小台说得有些道理,最后瞥了一眼被盖起来的肃澄和他散在毯子外的坠着冰霜的发丝,缓缓点了点头,像是怕吵醒他一样,小声对小台说:“那......我和你出去吧。”
这一人一桌绕过了一个种着说不上名字的紫色莲花的小池塘,几个用帘子掩住的房间,又行过一道长长的摆满蜡烛的走廊,总算是来到了山洞入口处。
小台伸出右前胳膊腿,指了指远处沙漠的方向:“穿过沙漠,再行两千里就是人界,保重啦,我先回去看着老大。”
乐桃还想问问它关于人界的具体方位,以及要怎么穿过沙漠,小台就抬起腿朝洞里跑去,行动间带起的一阵风把走廊里的蜡烛吹得忽明忽暗,火苗的阴影碎了一地。
此时正值深夜,乐桃踏入浓密的黑暗中,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冷空气从她的脚踝慢慢爬上,乐桃又累又饿,不禁抱着双臂打了个寒战。
她下意识想叫出花瓣舞台,但又想到人界离这个鬼地方居然要两千里,她的花瓣舞台又不是飞机,哪能撑到两千里外?
那要不换个方向,去洞后的山里?
乐桃转身去望那山,依旧什么都看不见,山林间偶尔传来一声声“呜呜”的低嚎,她听了又是一哆嗦。
要不直接在洞口打地铺?说不定她运气好,肃澄一会儿就能变成鬼了,她还能和他交流交流,探讨一下有没有别的方法让她回家。
她正为难着,离洞口大约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忽然升腾起一圈圈惨白的光斑,像极了无人公路上的卡车车灯在过曝的胶卷下显出的相。
那光斑起初只是零星散落,乐桃蹙眉望过去时,光斑却密密麻麻炸开,紧接着一长串灰白的烟从四面八方聚集而起,烟笼雾绕间走出几个没有头的人来。
他们看不出性别,穿着灰白布满黑色条纹的长袍,手持两米高写满了符咒的魂幡,向乐桃飘来。乐桃这回见自己好像是真撞到鬼了,立马尖叫着向洞里跑去,蜡烛被她的动作带灭了好几支。
奔跑间,她隐约看见池边有个人影,身着白色长衫。那人背对着她,她以为是肃澄,迫不及待向他奔去。
肃澄怪是怪了点,凶是凶了点,但他好歹有个头。她才不想和没头的生物打过交道,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她刚打算在内心呐喊寻求他的帮助,定睛一看这人头发居然也是白色的。
而且......这个人没有脚。
而且......这个人没有影子。
乐桃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因过于慌乱被地上凸起的一块石头绊倒,直接朝着那人扑过去,浑身骤然一凉,就穿过了那人的身影,摔进了水里,鸡皮疙瘩落了一池。
她还没来得及揉眼睛,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熟悉的“啧”。
一阵没来由的宽慰和放松涌上她的心头,乐桃赶忙睁眼,就见一头白发的肃澄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脸上写满了无语。
“你......变成鬼了?”乐桃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太好了,你果然没死。”
说完,她才想起来对方听不见,于是把这句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肃澄拧紧的眉头忽地放松了些,指尖冒出一缕灰白的气,手朝右侧一挥,就把乐桃从水里捞了出来。
乐桃悬在半空中,朝着洞里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边望边想:“那他的尸体在哪?”
肃澄平缓的眉头再次揪紧,一脸不耐烦地把她甩到了一边干爽的地上,乐桃不幸摔了个脸着地。
“小台,”他转过身,向洞口飘去,顺便吩咐桌子精,“给她找件衣服。”
小台“哎”了一声,从某个挂了帘子的房间里出来,桌面上放着一本打开了的话本,如果它不是桌子,乐桃真会以为这书就是它看的。
小台见到乐桃,疑惑了,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外面......有鬼......”
“洞里也有鬼啊。”小台反驳得天衣无缝,乐桃一时竟无言以对。
小台见她吃瘪,“哈哈”一笑,打开抽屉吐出一件粉色的连衣纱裙,对乐桃说:“这裙子先借你,记得还。”
乐桃揉着被摔痛的鼻子接过纱裙,神情复杂地端详了好一阵,才问:“魔尊先生他......平日里竟有这种癖好吗?”
“啊,对啊,”小台满嘴跑火车,“黄的绿的蓝的紫的白的花的都有,我看你似乎喜欢粉的,就给你找了件粉的,你试试合不合身。”
乐桃听了它的话,不由地对肃澄生出一丝同情来。
她甚至还想问“那这件衣服他穿过没”,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红着脸脸捏紧裙子,正打算让小台离开,小台倒是乖巧,自己带着书跑回了房间。乐桃抓紧时间立刻把衣服换上,换好以后才喊小台:“请问,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衣服合身吗?”小台的声音远远传来。
“很合适。”乐桃礼貌回应它。合适到不像是肃澄会穿的那种,毕竟他比她高大许多。
小台回话道:“那就好。你要是没事干就睡觉啊。我话本正看到精彩之处,你先自己玩一会儿。”
语毕,它就再也不搭理乐桃了。
乐桃饿得前胸贴后背,眼冒金星,捏着湿透的衬衫和牛仔裤,真的在水池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躺了下来。
她中午有一场考试,没来得及吃饭,刚出考场就收到了战斗通知,本打算收完妖怪和队友一起去吃自助火锅的,结果竟然阴差阳错来到了这里。
也不知道队友们少了她,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都怪那个龙虾怪......
想着想着,一阵铺天盖地的困意就涌了上来,乐桃强撑着不让自己真的睡着,却屡屡失败,上下眼皮忽闪着直到干涩。睡意朦胧间,一阵食物的香气传来,乐桃闻到那饭菜香,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起身扒在墙边迷迷糊糊地顺着香气走过去。
洞壁冰凉又湿润,却干净到连苔藓都不长,乐桃走着走着就开始怀疑,这样一个简朴到简陋的空间里,真的会有人做饭吗?
又过了好一阵,她还是死活都找不到食物,刚想再次扬声打扰小台,手下就摸到了一块松动的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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