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自己像条快要被溺死的，不会游泳的狗，呼吸不上来，被迫张开嘴大口的喘息，胸口剧烈起伏，很狼狈。
说不清为什么这么难受，缓了好一会儿，笑了出来，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伤口不是很深不会有什么事，她也就没再管。
就这么躺了不知多久，感觉自己身上的麻木和颤抖消退后，才爬起来处理这一身的伤。
·
那次之后，她带着一身伤去学校把赵韵青和她班主任老张吓了一跳 ，赵韵青倒是猜到了怎么回事，也不问，就自己默默照顾夏蝶。
老张倒是直接把她叫到了办公室，没办法夏蝶只能坦白了自己的家庭情况，并严肃的多次拒绝了老张要家访的要求。
但是那次之后夏蝶还会替江秋花挨打 ，也不还手，不过夏亮在看清是她时又会停手。
那次的挨打让他躺了半个月，在清醒时也不再敢主动招惹夏蝶，不过说话的语气还是改不了的理所当然。
夏蝶也懒得计较了，她只想过个安生日子。
·
不过她母亲每周周二都会忙一天，不回家，所以正常来说周二家里只会有她一个人。
—“啧，夏蝶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又想这些干什么，没事…夏蝶，没事的……说不定是他们没锁门呢，别他妈自己吓自己。”
夏蝶咽了咽口水，推开有些破旧的门。
吱呀～
—“哎！小蝶回来啦，来，快来。”
是她母亲江秋花的声音，一种明显有事要她去干，不得不掐着嗓子的声音。
夏蝶听到一阵起鸡皮疙瘩，往里看了看，看到她一脸严肃坐在沙发上的父亲夏亮，还有坐在他旁边的满脸伤的便宜弟弟夏旭。
夏蝶眉心跳了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走进去，站在客厅中央，很长久的沉默后……
—“那个，小蝶啊，吃饭了吗？要不我去给你热点儿？”
江秋花的声音响起。
—“啧，又她妈是这句，准没什么好事。”
夏蝶心里想，有些烦躁，压了压情绪，面容平静的开口：
—“吃了。”
—“哦，这样啊，那个…”
—“行了，你甭跟她废话，夏蝶，过几天我给你安排转学，你转到二中去，你弟弟去三中。”
夏亮以一种严肃的命令式口吻打断江秋花的话，对夏蝶说。
夏蝶皱了皱眉，下意识反问：
—“为什么？”
—“他妈的，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没看到你弟弟被打成什么样子了吗？！”
夏亮眼睛一瞪，怒道。
夏蝶瞥了一眼夏旭的伤势，左眼肿了，右脸嘴角上流着血，额头应该是缝了针，缠了好几层纱布，样子很狼狈，像块肥猪头肉。
夏蝶心想：
—“艹，他自己不去挑事谁会闲的没事打他？看这样子是没打赢。”
夏蝶莫名的想笑，她实在是看不上夏旭，但当着父母的面还是忍住了，挑了挑眉说：
—“为什么我要转走？让他去三中和我一个学校不行吗？”
—“是你！就是你在三中找人打我的！我才不和你一个学校！”
一直沉默着躲在江秋花身后装鹌鹑的夏旭眼珠子提溜一转，突然指着夏蝶大声喊着。
夏蝶猛的转头看向夏旭，眉头紧紧皱着：
—“你说什么？你发什么疯！”
还没等到夏旭再开口，夏蝶只感觉耳边一阵疾风，依据多年的挨打经验来看，夏亮应该已经逼近她的面门了。
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夏蝶只能快速的一偏头，以免让这一拳落在她鼻梁上。
完全不收力气的一拳打在了夏蝶的嘴角，打的她眼冒金星，巨大的冲击让她向后踉跄好几步，腰撞到了玄关处的木头角上，她猛的跪倒在地上，捂着嘴大声咳嗽。
还没等她喘口气，她的衣领又被猛的揪起，夏亮迎面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她另一半脸上。
瞬间高高肿起，火辣辣的疼，夏蝶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打穿了，嗡嗡的响，五脏六腑都在痛。
夏亮嘴里骂骂咧咧的，夏蝶双手撑着地，勉强让自己不直接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恍惚中看到自己母亲哭着拉住夏亮的场景。
但是夏蝶的世界像按下了静音键，她什么也听不见，虽说夏亮在脑子清醒的时候不敢主动招惹她，可是现在架不住他对宝贝儿子的心疼，反正脑子是不大好使，夏蝶感觉眼前的场景都在晃。
她费劲的开口：
—“不是我……我没有找人…我也，不转学。”
说完费力地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她不知道夏旭有没有受内伤，她也不敢确定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能不能打得过夏旭，和气得不轻的夏亮，更顾不上江秋花，只能先跑。
夏蝶跑出老破小，她家住的地方是青云市最破，最穷的地方。
基本都是老社区，墙皮斑驳老旧，经过了好多年的风吹雨打，人也少，都是些养老，闲散，爱说小话的大爷大妈。
平时也挺冷清，一路上有好几个路过，准备回家的大妈问她怎么弄的，是哪家小孩儿？
她一概不理飞快地跑着，跑出了老破小最后一个胡同，但是没跑出她烂透了的家庭。
到了这一片学生上学的必经之路，和卖各种东西的一条街。
夏蝶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追出来，才慢慢小跑着停下来，扶着膝盖喘气。
缓了一会儿，夏蝶突然感觉很恶心，直冲天灵盖，她四处看了看，店铺基本上都关门了，老破小又没什么人，只有路灯跟夏蝶作伴，显得有些凄凉。
夏蝶捂着嘴往一个大垃圾桶边跑去，对准垃圾桶就是一阵呕吐，把放学时汪淑雪给她的大鸡腿吐了个干净，吐到胃里什么也没有，只能吐出酸苦的胃液和胆汁。
她停下来，用衣袖胡乱摸了摸嘴，擦了擦脸，停了好一会儿。
她还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难受，是因为夏亮那一拳一巴掌下手太重了？跑的太快了？
夏蝶觉得都不是，是一种生理上的恶心和厌恶。
恶心家暴的父亲和混子弟弟，厌恶装作对她很好的母亲，除了她外婆，夏蝶厌恶她家里的一切。
夏蝶也厌恶她自己，她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她离开乡下来到城里只是为了有更好的生活，没想到过的浑浑噩噩。
好在她可以闭上眼睛，哪天不想睁开了，就可以永远闭上了……
夏蝶又缓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心里难以明说的想法，她没有哭，也不想哭。
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只觉得心累，身体累，掏了掏口袋，发现跑的太急没带钱和手机，只有烟盒。
她摸出一根烟点上，手又开始抖了，不过夏蝶懒得管，换了一个不算太抖的手捏着烟，抽着烟在街上流浪。
没一会儿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眼神有些不聚焦，她把没抽完的烟掐了，眯着眼看有没有还开着的店铺。
看到了林栀所在的凤梅面馆，感觉里面的店员还挺好看的，也实在饿得慌，没多想就走过去了。
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哭的那么惨，在这里，遇到一个那么温柔的人。
·
—“不对，梦的开始到结束，是遇到她开始和与她道别后结束。”
乱七八糟的记忆在夏蝶脑子里播放完成之后，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夏蝶在心里纠正自己，想了想又觉得有些遗憾。
居然忘了问她叫什么，是二中的吗？高几的？夏蝶想起林栀身上穿的是二中的校服，笑了笑，觉得转到二中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其实她并不抗拒转学，只不过是不想听夏亮的话，至于夏旭说的找人打他，她也懒得计较了。
从她回来上初中开始，夏旭犯错了也都往她身上推，父母也从来都是无条件相信夏旭，根本不听她的，所以夏蝶也习惯了，只要别舞到她面前，其他都无所谓。
夏蝶没带手机，也没人在意她什么时候回去。
她摸出一根烟点燃，走进一家24小时营业的网吧，因为小地方，监管不严，即使未成年也能偷偷给放进去。
—“哟，你咋来了？来抓你弟啊，他不在这儿。”
说话的人叫王刚，是网吧的老板，在前台看店，比夏蝶大个几岁，夏蝶经常被夏亮或者江秋花命令着去找夏旭，顺便再帮他编个可信的理由让他自己说出来。
基本都是在这家网吧找到的，所以和王刚比较熟，他也知道一点关于夏蝶的一些事情，还挺佩服这小姑娘。
—“不找他，王哥，现在几点了。”
夏蝶开口。
—“晚上12点了，怎么了。”
—“电话借我用用，一会儿还你。”
—“行，给。”
王刚没多想，毕竟认识这么多年，还是很信得过夏蝶的。
—“谢了。”
夏蝶拿着手机走远了些，深吸一口气 拨了江秋花的号码。
嘟～嘟～
电话没响几声就被接通。
—“喂，谁啊？”
听筒传来江秋花疲惫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被打了。
—“我。”
夏蝶说。
—“小蝶啊，你上哪去了啊？没事吧。”
江秋花急切地说。
—“他又打你了？”
夏蝶听出她声音的不对。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夏蝶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又问道：
—“夏旭应该回去了，没帮你。”
虽是疑问句，但夏蝶以陈述的语气说了出来，很笃定。
又是长久的沉默，过了一会儿，夏蝶有些无奈的开口：
—“算了，我知道了。”
顿了顿又开口：
—“妈，要不你自己跑吧，别管其他的了，我给你断后。”
—“不行，哪有那么容易跑掉啊，而且我扔不了你弟弟……而且我也放心不下你啊。”
江秋花紧急改口，夏蝶还是立刻懂了她的意思，自嘲般勾了勾嘴角嘴角，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嗯，我知道了，夏亮什么意思？”
—“他让你转学上二中。”
这次江秋花倒是回的很快，想了想又补充：
—“你就答应吧，二中跟你原来的三中差不多都是好学校，你的成绩，去了也一样不用花钱，妈相信不是你找的人，可你让让弟弟吧，他比你小……”
—“嗯，行了，他只小我一岁，你告诉夏亮，我同意转学。”
夏蝶打断她，平静地说。
—“哎，好好好，那你……”
—“我今晚不回去了，等天亮了回去拿个手机和书包，然后去学校收拾东西，会尽快去二中。”
—“哎，好好好，好孩子，那我挂了，你别忘了。”
听筒里出来江秋花高兴的声音，也不关心她闺女晚上睡哪。
—“嗯。”
听筒传来挂断声，夏蝶叹了口气，把电话还给王刚。
—“谢了哈，给我开个机吧，我找个地方睡觉，钱明天给你。”
王刚笑了笑：
—“不用，咱俩这交情，我给你找个舒服点的位置。”
王刚开了一台机子，抬头看了看夏蝶：
—“哎我说，你这又是和……”
王刚又抬头看了她一眼，瞪大了眼睛：
—“卧槽！刚才没注意看，你她妈脸上居然是个卡通的创口贴！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我去？！”
—“啊？什么？”
夏蝶一脸懵逼。
—“你自己看。”
王刚拿了个镜子立在她脸前。
夏蝶看到一个凯蒂猫的创口贴在她嘴角，又想到了不久之前林栀靠近她，给她温柔细心的贴上创口贴的情景，和最后和她道别时的笑容。
夏蝶轻轻触摸创口贴，似乎上面还留有林栀手的温度，慢慢红了脸，嘴角勾起羞涩的弧度。
—“哎！哎～你不对！”
本来还在极力憋笑的王刚，看到她的表情瞬间察觉到什么，激动的不得了。
—“滚滚滚！别瞎说，行了，我睡觉去了，天亮了叫我一声儿。”
夏蝶回过神，揉了揉脸，白了他一眼 转身往里面走。
走到一台机子面前的椅子坐下，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那个有小虎牙的女孩子，笑着看她的样子……
她不知道的是，这不是仅仅一场让她短暂获得温暖的美梦……
更新时间改成16:00了哈[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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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HY.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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