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口的两块巨大山石依旧横在那里,表面看与从前无异。
郁江盛蹲下身,两指捻起一点灰土。
靠近山石的草丛里,散落着零星碎石,像是山石受到震动波及而掉落下来的。
只不过……按理说,碎屑掉落的位置该在山石内侧,而且外侧这些土石的颜色、质地,都与山石有些不同。
他顺着山石,仰起头,目光从山体滑向山顶,最终,锁定了一道微小的裂隙。
而后,折枝出鞘,刀尖朝着裂隙划出。
裂缝被扩大,里面的某种气息从中漏出,极快地散开。
郁江盛立即认出了那气息——是魔,而且是受了伤的。
他顺势一刀斜去,凌厉的刀锋瞬间将山石斩成两半!
在破碎的山体即将轰然落地时,他立刻抬手,以法力将之稳稳托起,再轻轻放下。
再次确认四周无人后,郁江盛飞身而上,一手攀住斜斜从石崖边生出的粗枝,整个身体悬挂至半空,目光与原先裂隙的孔洞处平齐。
里面漆黑一片。
有风从中吹来,先前感受到的那缕魔气愈发明显,而且,他又从中感受到了来自另个人的气息。
很熟悉,不过其中有杀气、戾气,唯独少了几分本该有的那份凛冽正气。
不似当初那么清澈。
是林缄,没错了!
不过这清澈中的浑浊似乎正不断扩散。
郁江盛没有迟疑,手臂用力一荡,纵身跃入了黑暗之中。
……
他感觉自己在下坠,风从耳畔掠过,凉意顺着衣摆向里面钻。
黑暗、寒冷、坠落。
这几样放在一起,总让他很不舒服。
用刀抵住一侧石壁,刀尖大力划过石体的摩擦声听得人难受。
许久,他终于在缓冲下落地,扑面而来的是潮湿刺鼻的霉味。
水滴顺着石壁滚落,滴答作响。
同样的地方,上次是设有迷迭阵的山洞,这次来竟是截然不同。
而且山石虽然高大,却也不至于内里空间如此之深。
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郁江盛一手持刀,一手抬起袖子,掩住鼻子,皱着眉头往前走。
昏暗中,忽地有什么东西亮起来了。
他所经过处,竟有光从石壁中溢了出来。
很微弱,很微弱。
而郁江盛怀中的玉佩,也呼应似地亮了起来——
不是林缄给他的那个,而是融炼进贡来的那个。
奇了怪了。
这些天,各种玉轮番凑这热闹。
他将亮起的玉佩举在前面开路,林缄那个,贴身藏好。
不知走了多久,玉佩已到了最亮的时分,眼前的场景也从逼仄的甬道变得豁然开朗。
这是另一片天地——
有红烛光影摇曳,有瓜果菜肴芳香。
隐隐有锣鼓喧嚣,人声嬉笑,红火热闹。
宾客至此,吉时已到。
郁江盛恍惚间,竟真的融进了这场景之中,随来客的身影一同走入宴席。
不知是光影还是幻象,他身上的黑衣悄悄泛了红色,发辫束成了冠,鬓边垂落一条红线,末尾系两颗红豆。
有人喊出拜天拜地的礼词,而后他的视角从观礼宾客变为堂上行礼之人。
面前相对而拜之人,衣着华丽鲜艳不掩绝佳身段,环佩叮当,幽香淡淡,却又将旁人的全部遐想藏于盖头之下。
郁江盛有一瞬怔愣。
从恍惚到清醒的时间不过片刻,他惊觉自己仍放眼全景,可不知何时,已然身在局中。
搞鬼之人,倒也有几分手段。
迷迭、幻境、不伦不类的吐纳招邪阵法……
他从中渐渐生出些头绪来。
因为这些手法,似曾相识。
他留了半分神识稳固在体内,而后顺势回到了那“新郎官”的视角。
只是转身的功夫,场景已经变化了一番。
喧嚣热闹、宾客满席的礼堂中光线暗下去。
入夜了。
越来越静,周遭的笑闹仿佛被什么蒙了起来,隐隐约约的,不再真切。
“新郎”的视角摇摇晃晃,脚步踉跄,就这么着一步步晃进了婚房。
迎面是大红的双喜剪,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剪纸并不是紧贴在床头,而是悬在那幔帐间。
“新娘”端端坐在床沿,让人觉着那么清秀曼妙。
当外面的嘈杂彻底静去,便只剩下了一声声低低的、叹息似的歌谣——
“笑嘻嘻——”
“泪兮兮——”
“今日新喜——”
“面无胭脂胜桃李——”
啪!
门窗轻轻关闭,昏暗烛光被随之而来的风吹得摇晃。
郁江盛缓缓近前,而后飞快伸手,一把扯下了“新娘”的盖头——
是林缄。
“喂,怎么了这是?”
郁江盛无视一旁环绕着唱响的歌谣,手臂环抱,饶有兴致地注视着眼前红衣金环的人。
林缄向来一身素白,偶有装饰,也皆是淡雅非常。
如今这一身艳丽,所谓俗气的红与金交织其上,和他自身的冷白产生了鲜明的差色,脸颊也被衬出了一层淡淡的粉。
明艳,鲜活,让人移不开眼。
某人也就这么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地欣赏了起来。
林缄眼有郁色,不过很快又变成了心安理得的平淡,用目光示意郁江盛替他解绑。
“我费力来救你,你使唤起我来怎么这般理所应当?”
郁江盛一边说,一边运转法力在林缄身边一探。
“哟,是‘缄默’啊。”
他探毕,解了缚在林缄身上的绳索,没管那“缄默”,只是没正行地倚在窗边的柱子上,笑道:“该说不说,这法术倒也适合你啊。林缄,缄口不言。解了才可惜。”
察觉到林缄面有愠色,他又欠揍地补充道:“而且对你而言,这法术解不解的也没什么差别。嘁,左右都是闷葫芦一个。”
林缄身上没了束缚,立刻起身,转手要把郁江盛按死在柱子上。
郁江盛:“哎,你——”
话音未落,郁江盛一不留神,向旁倒去,险些栽在床上,连忙一手撑住床沿,一手横在身前,挡住对方。
“我说忘川君,您这脾气也太急了些,打架就打架,这把人往床上按的架势是要作甚啊?”
若拼武力,林缄和郁江盛还真说不好谁胜谁负,林缄也不介意揍对方几拳。可若拼口舌无赖,林缄只有一再红温的份儿。
于是闻言,他顿时直起身子,接着后退两步。
和这种无赖需要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这是林缄遇见郁江盛后特意添加的人生信条。
而就在郁江盛手撑床沿准备坐起来的时候,一道寒风从头顶方向瞬间斩下!
郁江盛察觉到危险,猛一斜身,头堪堪躲过攻击。从发冠垂至鬓边的那缕细丝被凛风斩断,两枚红豆滚动直至落地,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天,新娘子这是要谋杀亲夫啊!好狠……”
郁江盛余光一瞥,居然发现了林缄刚刚缩回去的手。
郁江盛莞尔,随即去看那方才行凶的东西——
大红的婚床上,落着一张轻飘飘的双喜剪纸。
也是此时,耳畔阴风骤至——
“谁!”
我为我的更新速度忏悔[爆哭][爆哭][爆哭],也为我期中周的任务量崩溃[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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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万工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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