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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成绩之后，姜霰陆续收到了一些人的关心和询问。吴老师看过她在班群里报备的消息之后安慰了一番。她觉得姜霰考这个分是有点可惜的，但还是发来了祝贺。许家晗觉得能考五百大几就已经很牛逼了。齐彦南在出成绩之后的半小时也发来了消息，问她怎么样。
姜霰给他报了回去。想了想，又问了句：【你呢？】
齐彦南回：【我没查到。】
她愣了下。然后齐彦南的消息跳出来，继而补充：【问了市教育局，说是全市前五十名会被屏蔽。】
姜霰回道：【那是好事，恭喜恭喜。】
【嗯。】齐彦南回得很快。
对话没有进行了。
隔天早上，班主任在群里通知了毕业典礼的时间，就在分数出来的三天之后。当天还要拍毕业照，姜霰想着顺便回学校一趟，把东西给收了。程晃听说她要拍毕业照特别来劲：“要挑衣服吗？我陪你去买呗。”
姜霰笑：“班里会统一发的。”
“那好吧。”程晃思忖了一下，“那要买啥化妆品不？或者到时候去商场找个柜姐给你画个妆啥的？”
“那么隆重干嘛。”
“好歹也是毕业典礼，给高中画上句号了。”程晃说着就找起攻略来，“这种场合人生就一次好吗！你每次洗把脸扎个头发就去了，根本都不重视。”
姜霰很想承认自己确实不太在意这些。她觉得这些仪式和漫长的时光相比，也不过就是沧海一粟而已，许多年回忆起来都记不得细节了，但是程晃是一个非常在意的人，他觉得一辈子就一次的事，一定得办得圆满，于是姜霰也不忍拒绝他的一番好意，在毕业典礼之前跟他去了趟附近的商场，约了柜姐的时间。
毕业典礼当天早上，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程晃送她。他今天没开那辆超跑，很低调地换了黑色SUV，也是觉得最后要毕业的关头不要给她带来什么麻烦。前挡风玻璃被雨氤湿，模糊不清。他打开雨刮器，在堵塞的车道上缓慢前行，说幸好提前看了眼天气预报，出来得早。姜霰最后还是没有化妆——早起发现雨天，觉得时间实在是赶不及，但程晃在路上塞了支口红给她。
他说是去商场和秦逍吃饭，到一楼的时候看到专柜在做宣传，觉得色号挺适合她，就买了。本来是想着哪天吃饭的时候送出去，结果一直忘记，今天早上出了这档子事才想起来。
姜霰接过礼盒，拆开，那支口红就静静地躺在礼盒里。她捏在手里反复观看，口红管身是黑红配色，磨砂质感，管头处印有的精美logo微微凸起。程晃正在等红绿灯，问她要不要试试。
姜霰就打开包装，薄涂了一层试了下色号，抿开。他这人很直男，但并不是直男眼光，选取的颜色没那么跳，是很温柔大气的豆沙色，像桃花瓣似的，微微一抿就在她的唇上绽开。
随车导航还在不停播报。
她合上口红管身，磁吸的口红管“啪嗒”一响。
然后姜霰微不可闻地说：“谢谢。”
程晃没听见她这句。
到二高门口的时候雨有渐大的趋势。程晃让她先别下来，绕到后座，把备用伞拿了，到副驾驶，熟练地拉开门，护她下车。她今天穿的是在学校统一领的服装，为了拍毕业照好看，班长之前就收集了大家的意愿订购了班服，白衬衫，黑色百褶裙，细细的黑丝带打了个领结在脖颈处。她腰细腿长，扎马尾，穿这个衣服显得特别青春。姜霰顺着他的手攀住伞柄，温和道：“你快进去吧，都淋雨了。”
“行。”程晃点头，垂眸看她，“你这个多久结束？”
“得下午了吧？”姜霰估着，“早上拍完照之后有毕业典礼，结束之后班里同学还要聚一下，我可能还得回校办理一下退宿手续，把东西都收拾了。”
“那你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好。”
雨丝潇潇。
姜霰往雨里走去了。
程晃就立在车前，垂下眼帘看着这个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抓了下被淋得半湿的头发，上车。
……
因为雨没有要停的迹象，各班临时通知，先到班级集合，等雨势小的时候再去操场拍合照。渝城又到了阴雨连绵不绝的季节，同桌说这雨肯定一早上都不会停了，还拍什么毕业照啊。姜霰拨弄着鬓边湿掉的碎发，听着前后左右的议论声，象征性地笑一笑。
校方决定提前一小时举行毕业典礼。——原本那一小时是拿给各班拍照来的。高三毕业年级百十来号人坐在礼堂里，有的人昏昏欲睡，有的人热泪盈眶地听完了好几个环节的致辞。跟着人流出去的时候，姜霰才发觉同桌这次失算了。——雨没了，天在放晴，几缕发白的阳光穿透乌云照进操场，拨云见日。
于是大家都纷纷举起手机拍起了照。姜霰也打开，拍了一张，接着听从班长的引导，随班里同学一起去操场上拍毕业照。
这会儿高一高二的学生还没放暑假。高三毕业生齐聚操场，又赶上中午放学，不少学弟学妹都投来艳羡的目光，也有几个人往她身上瞥的。许家晗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贼兮兮地说她今天真漂亮，还说带了拍立得，等会高低得跟她多留几张照片。
姜霰点头，笑着应下来。
就在听许家晗的毕业旅行计划时，她无意间瞥到了操场上的魏灏。
——真是许久不见这个人了。
魏灏在跑圈，少年身形修长，穿了训练用的白色背心和短裤，在并不凉快的天气里跑着。他显然已经跑了很久了，有些疲惫，眉头紧蹙，大口地喘息着，经过他们时带起一阵风。姜霰就在这阵风里侧身，看了他一眼。
魏灏也恰好往这边看。
视线相撞，他显然认出她了，气息在那一刻有些不匀。姜霰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有关于魏灏的事情是程晃后来跟她讲的。他说魏灏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姜霰说他说反了，应该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才对。程晃说：“我一开始倒不觉得他可怜。他做的那些事让我观感挺差的，但是后来郁馨那个事一出，连根带泥把他也挖出来了。——他就是那个泥。我才知道中间有那么多事。”
此刻再见到魏灏，姜霰心里也挺五味杂陈的。
她的高中三年跟“程晃”这个名字脱不开干系。三年里，因为他踌躇满志，因为他陷入怀疑，也因为他摊上了一些事。她没想过责怪程晃，事情一件件发生之后，反倒像催熟剂一样，把他们的猜疑与犹豫都撕掉了，然后心墙被凿开，他们被紧紧吸引在一起。
魏灏也只不过是众多事情中的一环。现在再看之前那些事，也不过尔尔。
她听说魏灏自从降级之后，就在体训队遭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霸凌，过得并没有那么好。她不同情他，但也不恨他。这个世界上的事因果相通，自己能平和释然就好。然后现在，她远远地看着魏灏奔跑的背影，觉得曾经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她还有点羡慕魏灏，能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向前奔跑，如同一匹无拘无束的野马。
很快就到了六班拍毕业照。
没有提前排站位，一般都是小个在前，高个在后。姜霰站在偏后侧的位置，左右两边站着她的同桌和前桌。俩人算是她进了六班又重新排座位之后话说得比较多的。摄影师摆了一个“预备”的动作，班长忽然大喊：“吴老师美不美？！”
前排的吴老师冷如冰霜的面色难得羞赧了一次。
大家笑着答“美”，嘴角在发出这个音节的时候微微扬起，摄影师就在此时摁下了快门。“咔嚓”的快门声响了好几次，这三年的时光如溪水般流走，在结尾时又被牢牢地钉在此刻。拍完散场，班长喊道：“大家记得中午十二点在芙蓉阁酒店聚餐啊！别迟到啦！”
许家晗在此时围上来，十分火速地跑到姜霰的身边，掏出拍立得：“快快快，就剩三张了，跟我拍完算了。”
姜霰被她火急火燎的样子逗笑：“你要和我这辈子不见了？这么着急跟我拍合影。”
许家晗立马泪目：“你不要说这么伤人的话啊啊啊——”
她笑起来：“没有没有，我胡说的，你别哭啊。”
“……”
应许家晗的要求，最后不仅拍了拍立得，还在手机里留下了许多照片。许家晗说她发现了一个超级好看的滤镜，特别自然，还显得气色好，俩人拍完之后许家晗当场编辑成视频发了社交平台，道：“快，我要你的首赞。”
“好好好。”姜霰从兜里摸出手机来，点到社交平台，“你等等啊我还没刷出来——”
“哎呀你是不是网不好？”许家晗说着，“操场人太多了吧？要不我们到那边没人的地方……”
许家晗话没说完，顿住了。
姜霰也抬起头。
一个穿西装裙的女人，就站在离她们一米远的地方，抱着手臂看着。
目光直冲姜霰。许家晗愣了愣，转头以口型询问：“找你的？”
姜霰转过去，迎着光线。藏在乌云里的光看着柔和，却像针一样扎进她的眼睛。
的确，是找她的。
这女人她见过。
那个时候她与邱雪失联，找到姜平家里去，那女人提上高跟鞋刚离开。她们在玄关处碰面，姜平家里的岛台上还放着一杯她喝过的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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