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很喜欢眼睛好看的人，卫燎那双异瞳，她第一次见就立马被惊艳。
那只灰绿的瞳孔，边缘是有一点像石阶上苔藓的颜色，瞳中间的绿则很清亮，还有一只是深邃的琥珀色，像某个星球出逃的小王子一样。
他不敢和她对视，垂下眼睫，藏匿自己。
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很珍贵。美貌是阶级，被财力支撑的美貌更是，如果是其他的人有卫燎的资本，不可能骨子里没有骄傲的。
卫燎没有。
起码，他那时候没有。
分开的时候，茉莉只是随着自己的心，她没有过分去深究为什么她不爱了，她只是想，可能感情太深，太重，两人粘腻得过分了，就腻了。
现在她想，其实卫燎也变了。可她不能指责他，因为这些改变是她亲手去促成的。
“我哪里比他差？”
茉莉没有回答。
卫燎眼角有几根红血丝，哽咽了一下，泪水又开始泛滥。
“你对他，是认真的吗？”
明明他就睡在她旁边，茉莉都选择去找靳执，那他之前的挑衅和示威，都看起来好可笑。
“我没有他好看吗？你说过我是最漂亮的……你见过，最漂亮的，不是吗？我不乖吗？我不够，不够听话吗？你的每一句话我都好好记着。”
“还是因为我身上的一堆病？可你说过这些不是我的错。”
卫燎自己狠狠擦眼泪，把自己的眼尾都揉红了，泪水也还是一个劲往下掉。
茉莉轻皱起眉，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别这样。”
卫燎咬了一下自己的唇，压住自己的抽噎，“为什么，哭也不行，你，你还心疼我吗？”
“你不是就想要这样吗？”茉莉问。
她问了，大约五秒。
卫燎盯着她，眼里有点迷茫，“你说什么？我刚……没听清。”
茉莉心里一沉，手慢慢握紧成拳。之前卫燎在Amorita楼下被暴雨淋着，湿漉漉的，她好大声喊他的名字，那时候她还能找个理由，也许是雨声太大盖过去，也许是卫燎当时意识不够清醒。
但是现在没有任何理由。
如果有天，他完全听不见，她又不会在他身边，卫燎会回到遇见她之前那样吗？像一朵避光的、不争不吵的、脆弱的小蘑菇，世界被自己的身体限制成很小的四方格。
不，不会完全一样。他的世界会更窄，很多原本可以做的事情都不能做，绝对安静，又绝对寂寞。
一阵沉默后，茉莉才说：“我会心疼你，这很正常。”
她很紧地盯着卫燎的脸。
好在，这次他听清了。
卫燎嘴角扯了扯，他脸上是很平静的崩溃，声音小小的，仔细听可以听出声线有点颤抖：“不想让我哭，但是又不能爱我。”
“你会和他一起生活吗？像我们曾经一样，你会让他来你的城市，或者你会去找他，住在一起，做一切我们曾经做过的事情吗？”
会教他玩星露谷吗，会一起逛超市，买家具，互相给对方选衣服，过马路牵着手，去公园散步，精心选很久的影片，用投影仪，窝着一起看到深夜。会吗？
“你会让他见你的朋友，甚至家人，把他彻底纳入自己的生活里吗？”
卫燎之前没有问过茉莉关于她的那些前任，但他也能从别人口中得到一些信息，比如他是唯一的一个能在她自己家里留下的，比如他是唯一的一个真正被介绍给她朋友的。
茉莉的手机他随便看，在他们恋爱期间她没有和任何其他男人暧昧。
她对他比其他人认真很多。
“我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和你没有关系了，Leo。”
卫燎的胸口一阵疼痛，他按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喘了两口气，眼里有很倔强的偏执，摇头说：“不。”
“你说，你只是睡腻我了，所以你才和他做。”
“……”
“你说啊。”
卫燎一遍遍低声求她，“你说，你不是认真的，你只是睡腻我了。”
“你只是需要新鲜感。”
“你只是需要玩一点不一样的、刺激的……你不舍得用烟头烫我，不舍得我留疤，所以你选了他，你只是怕我痛，你从前一直都舍不得让我痛。”
他求到已经无理取闹。
似乎只是需要一个回应，一个谎言的敷衍就好。
茉莉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嗯。”
“对。”
走廊拐角处，靳执垂着头，手里拿着一件薄外套，网纱质地，是茉莉昨晚落在他那里的，刚才去房间刚从行李箱里拿出来。
刚才他看到卫燎和她站在一起，应该直接转身走开的，就连一秒钟都不要停留，什么都不要听。
但其实……
他抬起手，深深地把自己的脸埋进薄纱里，去闻那件外套残留的气味，凉凉的香气，夹杂了隐约的烟草味。
其实没有想象中难过。
真的。
新鲜感也好，睡腻了换口味也好。
不知道为什么，昨晚过后，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打败他。
有很微妙的，但又坚不可摧的连结形成了，是种叫做信任的东西。
什么都无所保留给她看到了，卑微的，甚至下贱的，都给了，被茉莉牢牢接住过了，她变成一个伊甸园，只要还看得见，他就有归属。
午餐前茉莉在自己的房间里玩了一小会儿，收到靳执给她发的一张在甲板上拍的海景照片。其实房间里是落地窗，能看见海，但她还是去了甲板。
中午的日照有点过于充足，甲板上暂时没什么人，海面像白丝绸在流动。
茉莉走到躺椅上坐下，旁边桌子有准备好的蜂蜜西柚水，甜品盘，靳执扭头看到她，愣了愣。
无论第多少次见到她，他都还是会害羞、会紧张。
“太阳很晒。”
“要戴吗？”
他把自己的黑色鸭舌帽递给她。
茉莉闭着眼，仰了仰自己的下巴，懒得自己动手的样子。
靳执侵身凑近，把帽子轻轻扣到她头上，稍微大了一点点，他好好地摆正帽檐，茉莉一动不动。
她的唇珠弧度饱满，这样有点像索吻。
他看她太入迷。
恰好一阵微咸的海风拂过。
靳执喉结上下滚动，他没忍住，低头吻住她。
“……”
茉莉和他的唇瓣紧贴着，她稍有惊讶，但没躲开，但靳执没了下一步动作。
“你能成熟一点吗？”
她往后撤。
“什么？”靳执似乎有点怕她生气，问句小心翼翼的。
茉莉故意吓他，摆了冷脸，“吻技成熟一点。”
靳执抿了抿唇，“……对不起。”
“再给你一次机会。”
“用点力，宝贝。”
茉莉凑过去咬他的上唇。
接受了命令，他赶紧执行。
亲来亲去，靳执额角都亲出汗了，极度粘稠的感情在夏天的空气里蒸腾，冒着彩色的泡泡。
茉莉脑袋也有点发晕，他的牙齿混乱中磕到她的唇瓣，这个吻才结束。
两个人呼吸交错，对视了一会儿，茉莉说：“小狗。”
靳执“嗯”了一句。
又过了几秒，耳朵发烫，视线不定，小声说:“我是你的小狗。”
她笑出声，“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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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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